第七章 死裏逃生
一個身穿黑衣的身影雙手拎着包裹搖搖晃晃地走下樓梯。包裹看上去很重很大,所裝物品的稜角像是要從包裹下衝破一般。
艱難地走下樓梯后,黑衣人將包裹放在了地上,他喘着氣,汗水也不停地打濕着腳下的地板。他看了看這個房間裏其中的一面牆,那光禿禿的牆壁上異常奇怪地有一根導線。
時間刻不容緩,黑衣人雙手拖着地上那沉重的包裹,向那根導線一步一步地移動,發出陣陣的摩擦聲。
終於走到了導線跟前,黑衣人打開了包裹,雙手撐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一邊休息一邊看着包裹里的東西。
待呼吸稍微平緩了一些,滿是汗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但眼眶卻是濕潤的。
“這是3區廣場擴音器里的信號器吧,明明一點也不值錢,幹嘛要劫走呢?”
背後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黑衣人瞬間面無表情,這個聲音是?這不可能!
黎宇一邊走下樓梯一邊左顧右盼地說道:“要想控制3區的擴音器,你帶着這個東西也不會跑太遠。不過說來好險,要不是我看到一隻昆蟲飛進了那個全息影像里,差點就跟那些警察一樣跟丟了。”
范程苦澀地笑了笑,他摘下了帽子,雙手撐着牆壁,喘着粗氣說:“你不該來這的,這裏很危險,快走吧,我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
眼前的人是范程沒錯,但頭髮和鬍子都留長了,皮膚也更加粗糙,一天沒見怎麼可能年長了這麼多?
“你來自未來?”黎宇疑惑道。
范程不語,只是拿出工具開始拆解身下的機器。
黎宇慢慢地走到范程旁邊,眼前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先前的開朗。“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范程只是繼續地搗鼓着下面的機器:“對不起了黎宇,儘管我很想坐下來跟你敘敘舊,但是恐怕我現在沒有時間這麼做了。”
黎宇看了范程一會兒,認真地對他說:“范程……我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范程轉頭看了看黎宇,他正嚴肅地盯着自己。范程很了解他,他越平靜即是越認真:“你是不是誤會我了?我不想把你卷進來。”
可黎宇依舊一動不動。
終於,范程一邊搗鼓一邊說道:“我還記得我離開之前在你實驗室里跟你說過地磁場的事,對你來說就是昨天的事,你應該記得很清楚。這是有人在故意掩蓋。有人死了,有人被囚禁,我家人都死了。”
說到這,范程更咽了兩秒,但很快他轉頭看向黎宇,眼神堅定地說道:“不過真相你馬上就會知道了,準確來說,是所有人!”
范程說罷,從機器中拉出了一根線,另一手抓起了牆上的線,準備把它們接上。就在兩根線即將觸碰的時候,一陣響亮清脆的少女聲傳了過來:“不許動!”
黎宇立馬向聲音來源看了過去,樓梯上余琴握着一把手槍認真地指着范程。
范程看着余琴,沒有絲毫恐懼地對她說:“很抱歉要攪黃你爸的演講了,但是要開槍請隨意,就算腦子被炸飛了,我也會接上導線。”說罷就要把導線連接上,但是……
令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范程話音剛落,伴隨着震耳欲聾的爆破聲,整個房間劇烈地震動,房間裏的三人也都被震了一下,余琴在樓梯因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摔得不輕,只見余琴倒地后一動不動,黎宇趕忙跑到其身邊晃了晃她的身子,但依舊沒有反應。
難道是昏過去了?黎宇順着樓梯向上望了望,隔着門縫依稀看見外面有一艘飛船懸停在不遠處。
范程也被震得摔倒在地,但他很快讓自己回過神來,向著機器奮力地爬過去,然後焦急地握住兩根線,想要重新連接。
但線都還沒拿穩,爆炸又接二連三地襲來。范程再次被震倒在地,遍佈全身的疲憊和疼痛讓他難以再次爬起來。
黎宇此時也倒地不起。自己的耳朵本來就很靈敏,劇烈的爆炸讓黎宇感覺好像失去聽覺一般,耳鳴聲前所未有地刺耳。
黎宇隔着滿屋飛揚的灰塵看向門縫外,一發導彈從那艘飛船發射了出來,而且這一發顯然射的很准。
這一發導彈直接是將黎宇整個人炸飛了起來,周圍的牆壁也開始碎裂倒塌,從外面看,已經辨認不出整個建築原來的樣子。
黎宇慢慢地睜開眼,立馬感覺有一些呼吸困難,周圍的火勢開始越來越大。
不行!趕緊逃出去,在這裏待的越久就越是會死在這裏。黎宇想着,強忍着全身的疼痛站了起來,一看周圍全是大塊散落的混凝土和明亮的火焰,范程和余琴已不知在哪裏。
黎宇終於在四周看到了一道像是能出去的口子,於是在火焰中盡量彎腰着挪動腳步。
空氣已經變得越來越不能呼吸,黎宇本能地憋氣,但實在要呼吸時又會吸入空氣,然後猛烈地咳嗽。
在烈火中繞過一塊牆壁后,黎宇看見了倒在地上的余琴,他停止了挪動的腳步。
這種情況下,黎宇連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都難說,如果要再帶上一個體重約一百斤的昏迷的人,實在是天方夜譚。
但時間不容許有太多的思考,黎宇看着倒地的余琴,還是將她背在了自己後背上,體重壓在自己的身上,讓剛剛爆炸帶來的痛楚愈加的劇烈。
黎宇內心想到:我是怎麼想的還要救她,感覺會因為這個決定送命啊。
黎宇眼睛看着那個出口,儘力地向前挪動着腳步。加油,這一段路很近不是么?加油……
……
儘管不斷地給自己心理暗示,但是呼吸困難、渾身疼痛、負重前行,加上周圍四處的火焰讓這裏像烤爐一般,黎宇簡直感覺這距離比跑馬拉松還長。
靠近那個口子后,呼吸終於順暢了一些,原本意識都有些模糊,現在清醒了不少。
可就在黎宇要踏出去的時候,腳下的地板卻突然開始塌陷下去。
黎宇感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這一瞬間,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快速地將余琴的身體一下子託了起來,成功地將她從口子送了出去。而自己卻在地面完全塌陷后,重重地摔在了下面的一堆廢墟之中。
當黎宇嘗試再次站起來時,已經實在沒有力氣了,似乎剛剛那一下空中的托舉,已經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
黎宇安靜地躺在下面,看着不斷因燃燒而解體的房子。正上方那一塊天花板終於掉落了下來。
看着那塊急速下墜的帶有鋼筋的石塊,黎宇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在兩秒后,鋼筋將會扎進身體,然後堅硬的石塊會砸碎自己的內臟,自己的生命跡象將一點點的消失。
但這一切並沒有發生,黎宇只聽見一聲距離自己特別近的一聲慘叫,接着是石塊砸在自己的身邊的聲音。
黎宇睜開了雙眼,只見范程已經倒在了自己的旁邊,一根滿是血的粗鋼筋從范程的身體中穿了出來。黎宇瞪大了雙眼:“范程,你怎麼……”
淚水一下子如潮水般擠滿了黎宇的眼眶,眼淚讓范程奄奄一息的樣子越來越模糊。
“別,反正我……怎麼樣都是死路一條。還記得我欠着你作業的人情嗎?”此時,范程的臉上反而是和之前一樣充滿了笑容,區別是此時的他帶着滿口鮮血。他突然一隻手緊緊抓住黎宇的手臂,用盡了力氣說了最後一句話,不,也許是半句話。
“地磁場,在六……”
“范程?”黎宇見他突然定住似的說不出話,便叫喊道:“范程!”
黎宇看着雙目無神的范程,隨着范程的頭部突然失去了支撐,他的生命也就此終結了。那個陽光、受人歡迎、愛運動、愛開玩笑的范程,現在卻變成了眼前被鋼筋扎穿的一具屍體。
黎宇艱難地伸出手,慢慢的合上了范程的眼。他只是靜靜地看着,一動不動,但眼淚已經從眼中流出,從側邊流下。
一顆剛出眼睛的無暇的眼淚,順着黎宇滿是塵土的烏黑的面龐流下,最後變得渾濁不堪,直至滴落。
建築沒有繼續坍塌,而且就在邊上還有一個像是可以爬上去的空間。黎宇依舊躺在地上,轉頭看向已無氣息的范程,自己的這條命算是保住了,可代價卻是……。
待火焰停息,體力一點點恢復,黎宇慢慢地從廢墟中爬了上來。
眼前,余琴正閉着眼睛,安靜地靠在路邊。
黎宇拖着沉重的步伐,也疲倦地靠在了路邊。
看着前面的一堆還在冒着煙的廢墟,心裏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走出來感到不可思議。
黎宇就這樣一直坐着背靠在牆上,看着前方。剛剛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在腦海里重播:從緊張地追逐,到危險的轟炸,艱難地救出昏迷的余琴,再到范程的死亡,他的聲音一直在自己的耳邊回蕩。不知不覺間,黎宇的拳頭已漸漸地握緊。
黎宇感覺自己的狀態稍有恢復,於是嘗試着站起來,卻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地抓住。
余琴對黎宇輕輕說了一句:“先別走。”
原來不知何時,余琴的一隻手已經挽住了自己的一條手臂,頭也靠在了自己的肩上。不過也正是這句話讓黎宇完全打消了站起來的念頭。
黎宇的心跳開始有一些加速,身體不知是太累了還是怎麼,像是僵住一般地一動也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余琴開始傳出輕微的鼾聲,黎宇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狀態。
夜已深,城市中毫無規律的風時不時地刮來,周圍飛行汽車的噪音越來越少。一堆廢墟之前,一男一女相互依偎着靠在牆根,上弦月那剛剛好的月光照向自己。
這種莫名的舒適感開始遍佈黎宇的全身,漸漸地他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