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惠子起身晃晃悠悠地在營地附近轉悠着,不知不覺中來到山中一汪清潭附近,綠油油的潭水深不見底,山上的山泉水不知道從哪裏流過來匯聚成一潭水,又從潭中緩慢向下流去。潭水的附近種滿了惠子叫不上名字的野果樹,上面的果子讓人垂涎欲滴,惠子小心踮起腳跟去摘那一棵長歪了的果樹上低處的果子,一時頭重腳輕眼看就要滑倒,恰好此時的林參謀路過眼疾手快的伸手將她摟入懷中,二人相視。正在此時戰士們在猴子的帶領下有說有笑的朝這邊走過來,林參謀放開惠子,惠子朝後退了幾步輕輕頷首微笑道“林長官,謝謝,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不等林參謀回說些什麼,就慢跑着朝着大家跑了過來就好像身後有吃人的猛獸,看着腳步急匆匆地惠子,大傢伙不知所以地愣了下,很自覺的從中間讓開了一條路。當看見潭邊有些不自然的林參謀,戰士們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林參謀來到蘇長官的帳篷里,他從兜里掏出幾個紅紅的山果子放在蘇長官跟前問道“蘇長官,袁連長讓我過來問問聯繫上沒有?”蘇長官無奈地搖搖頭,看着桌子上的山果子愣了下神看向林參謀,林參謀尷尬地笑了笑轉身出了帳篷。蘇長官看着山果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她剛拿起來一個,一旁的電台突然有了反應。蘇長官快速地戴上耳機,拿起紙和筆迅速地記下一串電碼。記錄完畢,蘇長官拿出密碼本翻譯,翻譯者突然就停了下來。

惠子坐在指導員的窩棚裏面縫着破損的衣服,正好林參謀路過瞟了一眼見惠子在裏面,他看了看四周走了進去,惠子見林參謀進來快速起身說道“那個指導員不在這裏,可能和我們連長在一塊。”

林參謀咳嗽一聲掩飾此刻的尷尬和慌亂,他從兜里掏出幾個紅紅的山果說“這是我在潭邊摘的,我看你那會應該是想摘了吃,別說這果子是挺甜的,我吃了一個,我想着你身子現在應該不方便,所以多摘了幾個給你和蘇長官,我給你放這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惠子看着在窩棚里的幾個紅紅的果子不好意思的說“林長官,謝謝,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林參謀笑着說“沒事,那我先走了啊!”惠子朝着他點點頭,林參謀轉身出了窩棚。

曲虎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營地外的一處山坡上,一動不動。袁學勇從後面走了過來,曲虎察覺到後面有人,用餘光掃了一眼,把頭低了下去。袁學勇走到曲虎的側面看了看他,發現曲虎滿臉是淚。袁學勇什麼也沒有說,在曲虎的身邊坐了下來。兩個人就這樣坐了許久,什麼也沒說。過了半天,袁學勇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塞給曲虎,起身準備走開。

曲虎一看,袁學勇給自己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和唐姑娘一起拍照的那部相機,於是他拉住準備離開的袁學勇,別著頭不想讓袁學勇看見他臉上的淚痕,將相機遞了過去說“你拿着吧!我這個人粗心,萬一弄壞了或者丟了,就啥也看不着了。”袁學勇嘆了口氣接過相機。這時蘇長官和指導員還有林參謀快步跑了過來,曲虎見是他們過來了,趕緊用衣服袖子抹了一把臉,裝作什麼沒事人一般。指導員率先開口說“原來你們倆在這呢,找你們倆半天了。”

袁學勇問道“怎麼了?”

蘇長官沉重地開口說“司令部有回電,又有新的命令了,只是這次的命令有些不一樣。”

袁學勇和曲虎相互對視一眼詢問道“蘇長官,這次上峰又給了我們什麼新命令?”

蘇長官看向前方延綿不絕的大山說道“命令我們去伏擊日軍的一個車隊。”

曲虎反問道“又要打車隊?只是為啥說這次和上一次不一樣?這次又運的是啥?”

蘇長官回過身看向曲虎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毒氣。”

聽到蘇長官口中說出的“毒氣”兩個字,袁學勇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袁學勇趕緊拿過蘇長官手中的電報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曲虎瞪着眼睛顯然是不清楚狀況。曲虎不由得疑惑地問道“啥氣?鬼子為啥要運這玩意?”

指導員說道“毒氣,就是有毒的氣體,一旦被人吸進去就會造成死亡。”

惠子在不遠處聽到連長他們的對話死死地咬着唇,眼淚聚在眼眶中,地上是剛剛她因為太過震驚掉到地上的吃食,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嗚咽道“這次的任務不能接,宋大哥,連長求你們了,不要再去執行這種任務了。”

指導員沉下臉沖惠子訓斥道“好了,你自己聽聽你都在說些什麼,你沒事去老班長那幫幫忙,別在這添亂,我們還有事要商量。”

惠子走到他們跟前,看了看幾個人說“當初在東京有一個叫做防疫研究室的地方那裏是專門研究生化生物武器的,後來在1932的滿洲由石井四郎建立起了加茂部隊,是專門從事生物戰細菌戰研究和人體試驗相關研究的秘密軍事醫療部隊,那些化學武器會通過包括窒息、神經損傷、血中毒和起水皰在內的令人恐怖的反應殺傷人。”

蘇長官點頭附和道“不僅如此,通過司令部提供的情報來看這次鬼子運輸的很可能是芥子氣,是一種毒性很強的糜爛性氣體,不僅吸入後會引起人的死亡,只要是暴露的皮膚接觸上,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導致皮膚和黏膜潰爛,從而使接觸者喪命,而且死得相當痛苦。”

曲虎不敢置信地問道“小鬼子還有這種東西?”

蘇長官又說道“剛才如墩子所說當初日本人在佔領東三省后就在那裏建立了毒氣工廠,大規模生產毒氣。幾個月前,在華東戰區就曾投入使用。當初在淞滬會戰期間,上海附近我軍固守的要塞,國軍一個營的兵力守在那裏,敵人一個旅團的兵力打了三天也沒有能拿下,後來他們趁着夜晚順風的時候釋放毒氣,天亮以後,守衛要塞的國軍兄弟無一人生還,全體殉國。”

曲虎說道“這麼厲害!”蘇長官點點頭。

曲虎看了眼惠子略微凸顯的肚子猶豫了下說道“那這封電報的意思是…….”

蘇長官說道“運輸毒氣的車隊出發時間、地點、途經的道路在電報上都已經明確地指出。參謀部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大家聽了都沉默了。

蘇長官看了看大家,繼續說道“對於敵我雙方而言,我們的存在都有非常特殊的意義。我們已經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隊了,而是一顆釘在敵人身後的釘子。雖然咱們的規模不大,戰力也不算強,但只要咱們這顆釘子牢牢釘在這裏,日軍就得時刻提防着我們。我想,這也是上峰希望我們做的的。”

指導員贊同地說道“蘇長官說得有道理,咱們現在已經對敵人產生了牽制的作用。而且恐怕不只是軍事上,政治上也會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林參謀這時忍不住說道“我們難道非要去接下這個命令嗎?我們眼下的情況,我覺得還是要慎重。”

曲虎說道“去沒關係,我先問問,有誰見過毒氣沒有?知不知道這運毒氣的車該咋搭?還有,既然鬼子運的是這麼要命的東西,只怕防衛的人馬不會少。咱們這一仗打出去,能打贏嗎?別到時候車隊沒打掉,倒讓鬼子把咱們這顆釘子給拔了!”聽了這話,蘇長官和指導員不說話了,他們知道曲虎說的也有道理。

這時一直不語的袁學勇站了起來說道“我們必須去。”

曲虎問道“為啥?”

袁學勇正色道“我想的簡單,就是如果這批毒氣運到前線去,不知道還要死多少弟兄。”聽了袁學勇的話,其他的幾個人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惠子咬着唇看了看沉思中的指導員眼中閃過一絲難過,她緩緩說道“我對芥子氣有些了解,這些生產毒氣的部隊裏有不少和我是京都帝大的同學,如果是之前可能會毫不猶豫,但是現在很抱歉,宋大哥,連長,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下我不會拿我肚子裏面的孩子去冒險,我現在不僅是一個戰士,還是一個母親,等下我會收拾東西離開的,我還是先回南京好了。不過在你們去打車隊的時候,建議你們可以用濕毛巾、濕手巾保護呼吸道,並且在過程中盡量避免皮膚裸露在外,在打完毒氣以後立馬脫掉衣服。”說完惠子不等其他人說話轉身離去。

惠子回到窩棚裏面開始收拾起了東西,指導員趕過來走進窩棚裏面拉住正在收拾東西的惠子說“墩子,這段時間讓你跟着遭了不少罪,也怪我不夠細心沒有發現你懷孕了,現在孩子…….”

惠子甩開宋雨村拉着她胳膊的手說“當初我到南京后沒多長時間就發現懷孕了,我怕你們擔心,這一路上就沒有說,可我沒想到你是最後一個發現我懷孕的,宋大哥,我不怕死,我什麼都不怕,可我怕我的孩子會從我肚子裏面消失,我害怕它出生以後會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說完惠子忍不住哭了起來,宋雨村將惠子摟在懷裏輕聲安慰着她。

小林活男站在日軍據點的院子裏,看着全身上下穿着防護服的日軍防化兵將一個標有毒氣標誌的儲氣罐小心翼翼地搬上卡車。小坂正雄快步走了進來,一直走到他的身邊詢問道“小林君,這樣做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小林活男胸有成竹地說“小坂君,你盡可放心。”

惠子選擇了趁着天將黑沒有告訴任何人偷偷地換了身老百姓的衣服離開了營地,她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留下確實是不太適合的,而且她也不想因為自己讓宋雨村為難。夜晚趁着夜色明亮惠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山路上,她腦海中想起了以前在日本的一些事情,惠子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和母親去參加一個聚會,那個聚會上有很多的人,他們在一起討論着什麼,惠子記不清他們在討論什麼了,只記得後來有警察來了,聚會上的所有人都四散逃開了。一個惠子不認識的叔叔抱着年幼的她,拉着母親在路上狂奔,警察在後面追着,那種感覺就像如今和連隊一起被日本軍隊四處追擊的感覺一樣。在惠子小時候的記憶里母親似乎有段時間很忙,忙地都快顧不上自己和哥哥了,父親還會與母親爭吵,再後來家裏平靜了下來,後來的很多年裏,母親沒有再帶着自己去參加那樣的聚會。

惠子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臉上露出笑容,那裏面是自己和宋大哥的孩子,惠子心裏想着:到孩子快出生時就回去把孩子生下來,讓孩子在美國平靜而又富裕的生活一段時間,等到戰爭結束以後和宋大哥一起去美國將孩子接到身邊,一家人整整齊齊的。

惠子忘了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國家因為日本的軍隊在這裏侵略才有的戰亂,她的孩子將來可以有平安且又富裕的生活,而因為她的國家侵略帶來戰亂的這個國度的人民卻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很多幼童被殘殺;這裏的人們在這場戰爭中失去了親人,朋友,愛人,連家也沒有了,甚至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活不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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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曇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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