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初雪
瑞雪兆豐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先是一朵一朵的小雪花，就像古語所說“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而後如鵝毛般大的雪漫天飛舞，潔白無瑕的世界代替了紅磚綠瓦，好像“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岩下雪如塵”的場景。
雪，似乎將一切喧鬧的聲音吸收掉，只留下一片靜謐的世界。雪仙子盡情地揮舞着衣袖，雪花到達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用自己的綿薄的力量，凈化這世間所有的污濁。
“上天保佑，願小女熙寧平安歸來，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安喜樂，幸福一生。小人願用後半生幸命相換。”一位身着素衣，不飾任何髮髻的中年女子，虔誠的跪在神像面前。
面頰兩旁的凹陷，厚重的黑眼圈，和蠟黃的臉色，讓人看的十分憔悴，似乎幾天幾夜未合眼。
女子禱告完后，剛剛跪立的身姿立刻癱軟下來，雙手扶着地面，才勉強支撐住身體，不至於跌倒。“我自問這一生沒有做過一件虧心事，寬宏大量，不嫉不妒，母儀天下，就連別人生的孩子我也始終善待，可為什麼上蒼不能善待我的女兒？”
她已經沒有力氣哭，也沒有眼淚流，乾澀腫脹的眼睛裏不再是慈眉善目，而是怨恨抱怨。
“娘娘，該吃藥了。”婢女端着一碗葯，戰戰兢兢的走進來。
女子瞥了一眼那碗葯，右手一推將它打翻，碗“嘩”的一聲碎在地上，含着淚怒吼道：“喝葯有什麼用？喝葯的女兒能回來嗎？”
奴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趕忙磕頭謝罪，聲音還有些顫抖：“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再去叫人熬一碗，你先下去。”屋子裏又走進來一個人，對地上那個小宮女說，看衣着應該是位掌事嬤嬤。
這位嬤嬤走到那名女子身旁，也跪了下來，一臉擔憂的看向她，“娘娘，您不是一直堅信熙寧公主還會回來嗎？您就這樣子怎麼來迎接熙寧公主回歸？”
“熙寧公主，是孟老將軍的親傳大弟子，武功高強，善於謀略，有勇有謀，怎麼會那麼容易醉卧沙場呢？如今，朝廷紛爭不斷，說不定這是公主殿下的一個計策，只是還未來得及告訴我們，現在正躲在暗處觀察敵方呢。”嬤嬤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說她。
剛才的那位女子，就是大千王朝的皇後娘娘，現在應該是太後娘娘。
“真的？”太後娘娘面容緩和幾分，似乎還有些希望。
“當然，現在敵人在明，熙寧公主在暗，與其現在現身，倒不如繼續躲在暗處安全，也能收集更多的線索，為先皇報仇。”嬤嬤繼續說，“但這些的前提是，太后您要保重身體，才能等到公主殿下平安歸來。”
太後娘娘思慮片刻，抬起頭來看向她，“好，我喝葯。”
一個時辰后
“公主，娘娘已經睡下了。”嬤嬤在屋外，對熙寧公主說道。
熙寧輕輕點點頭，將隨身佩戴的一枚玉佩取下來，交到那位嬤嬤手中，“劉嬤嬤，我母親醒來后，將這塊玉佩交給她，就說是你在宮門口撿到的。”
“好，我一會兒就去辦。”劉嬤嬤想要送熙寧公主離開，卻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了口，“自從先帝駕崩，娘娘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好，直到聽見你陣亡的消息，精神幾乎要崩潰，每日茶不思飯不想，只能靠藥物維持。公主，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娘娘真相嗎？我真的怕娘娘會吃不消。”
熙寧理解她的忠心耿耿，但一些事情還不是時候，“她是我親母親，我當然擔心她，但是這件事我不得不這麼做。”說著說著，言語間就有些更咽。
“公主，你有這片心就夠了，娘娘日後一定能夠理解的。”
熙寧轉身跪在雪地上，對着太后的宮殿三磕頭，雪很涼，很刺骨，但遠不如心疼。
熙寧和菀林二人都換上一身白衣，在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中，極易隱藏自己。
“初雪過後，五殿下貪玩，在雪地中跟宮女們玩了大半天，以至於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已經卧床兩天了。聽太醫們說，恐怕是很難熬過這次。”菀林彙報着剛剛收集來的消息。
熙寧聽后冷笑了一聲，不屑的說道：“五殿下身份低微，沒有爭儲的可能，那些太醫們又怎會盡心儘力的醫治？就算治不好，一命嗚呼，又有誰會怪罪到他們呢？”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是我們找誰來醫治呢？”兩人雖會一些醫術，但都是三腳貓的功夫，真的動真格，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菀林因此擔憂地說道。
“俗話說得好‘一分錢鈔一分貨，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錢，什麼事辦不成？”熙寧向菀林挑了挑眉，得意的說道，“更何況，本公主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隨手掏出一張銀票遞給菀林，讓她去京城找來最好的醫生，醫治五殿下承書。
菀林出宮，熙寧一個人趴在雪地里，監視着燕貴人的一舉一動，但是在這呆了大半天，腿都被凍麻了，還是沒有任何線索，只是流在兒子身側，照顧左右。
夜深了，寒風刺骨，正當熙寧準備離開的時候，五殿下的房門被推開，燕貴人從裏面走了出來，“來都來了，不進來坐坐嗎？”
熙寧觀察四周並沒有其他眼線，便從屋後走了出來。
“外面冷，進屋來。”
燕貴人遞上一壺熱酒，“直到公主殿下性格剛烈，勝過男兒，特意給公主備了酒來取暖。”
還未等熙寧開口，燕貴人便先聲說道：“公主，咱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然想要用我兒子作為籌碼來換取皇位，那麼你先拿出你的誠意來。”
此話一出，熙寧真覺得自己當初小瞧了她，“燕貴人口中的籌碼，便是五殿下的風寒，對嗎？”
“公主殿下聰慧過人，一點就透。”這話不知在誇她自己，還是在誇熙寧。
“想必你不止這一個要求。”
燕貴人眼角帶着一絲笑意，和一絲悲憫，“我這一生一步錯，步步錯，錯入宮門深似海，我兒子可以給你當傀儡，但你必須要保證它平安健康，開心快樂，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題外話－－－－－－
燕貴人同意將五殿下作為熙寧公主的傀儡，奪嫡之爭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