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寵16
“好宓兒,近日哀家總拘着你,倒叫你沒功夫作畫了。哀家想着,明華寺祈福那日你陪哀家同去,千歲山上風光迤邐,正合丹青之妙。”
…
一晃三日。
太后要前往千歲山明華寺上香祈福,帶了若干心腹、溫宓、還有後宮諸人。
天子本應與她們一同,只是被事務絆住,只能讓她們先行一步。
貴人娘娘們坐着各自的軟轎,唯獨溫宓與太后同乘一轎,時時照看着。
又過十里,來到千歲山下。此間山路崎嶇,眾人不得不下轎步行。
“太後娘娘,臣妾來扶着您…”
轉眼一看,只見是芸善。婢子撐傘,她從傘下走出,笑笑地從溫宓這接過太后的手。
太后蹙眉,仔細盯她兩眼,忽的笑道:“哀家道是眼熟,這步搖原是宓丫頭給你的。”
芸善面色一僵,說:“是,高夫人心善,見臣妾發間素凈,才把這步搖給了臣妾。”
太后意味深長,“想必皇帝會很喜歡。”
芸善聞言,羞澀地垂下頭去。
那日她戴着步搖走進御書房,陛下漆黑的目光盯她看了好一會兒,半晌才說,“今日甚美。”
想來的確是很喜歡她。
太后看向別處,抽手喚溫宓,“你這丫頭竟也干看着,快來扶一扶哀家,哀家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了。”
芸善望着自己空空的雙手,臉色漸漸泛白,不由咬唇。
溫宓打趣,“太后只顧着與貴人們說話,哪裏還記得宓兒呢!”
“可憐見兒的,哀家早晚被你這張利嘴氣死。”太后笑得開懷。
溫宓見好就收,乖乖上前攙扶。
眾人行至半山,抬頭只見石階蜿蜒,不遠處立着個鶴髮童顏的老叟,口中高呼:
“遠客至,特來相迎!”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明華寺本是佛|家之地,怎會半路蹦出個老道?
太後身邊的榮姑姑回應道:“我等是去明華寺上香祈福的,還請足下迴避!”
被太后制止。
太后一向禮佛重道,更是對隱士高人深信不疑,見這老叟氣度不凡,笑着問道:
“敢問師傅名號?”
“無名之輩,不足掛齒。”老叟撫須大笑,“某隻為迎遠客,無需有慮。”
年歲尚小的瑾貴人笑了出來,“皇宮離千歲山不過十餘里,何謂遠客?”
老叟道:“汝中一人,神秘之身,如來百年前,又似千載后。”
眾人大驚,紛紛以為此人胡言亂語。
溫宓更是手心沁汗,生怕此人說的是自己。
如若被揭穿,等待她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死字。
太后好奇:“不知足下口中之人是?”
老叟笑着走下石階。
“煩請三位至茅舍一敘。”
他指了三人,太后,溫宓,還有——芸善。
太後於是令眾人先行,隨後跟着前往老叟住處,隨從十數個,都守在茅屋外。
斟上香茗后,老叟娓娓道來,“某雖不曾見過三位,然觀之不凡,三人三鳳,所迎遠客正在其中。”
太后眉頭微動,詫異至極。
太后之尊,確是鳳命:芸善宮妃,也有成鳳可能;唯獨溫宓…她可是臣下之妻,怎會是什麼鳳命!
太后還沒開口,芸善就張口道:“想來高夫人沒有不好的心思,高大人也沒有不好的心思。”
溫宓面容帶笑,說道:“自古鸞鳳之意有三:一為後,二為妻,三為天下太平。宓兒卑微,只擔得其二,與夫君琴瑟和鳴,相敬如賓而已。”
“哀家視宓兒如親女。”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不必多慮。”
芸善面上喜色收斂。
幾人飲茶,溫宓蹙眉,只覺得茶水似有異樣,還未來得及提醒太后芸善,就見她們已昏昏睡去。
當即摔杯,清脆的巨響落地,並未引起絲毫回應。
——屋外的隨從想必都遭了毒手!
溫宓眼前也開始重影,視線模糊了起來,渾身無力地伏到案上。
老叟見狀笑着起身,將屋外的人迎了進來。
“大人,都解決了。”
來人腳步輕輕,似乎生怕驚了她們。
異常熟悉的香氣飄進溫宓的鼻尖。
她低眉,抬手如電般拔下簪子,狠狠往自己肩上刺去!
尖銳的疼痛令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宓娘!”身後的聲音響起,驚愕、心痛、複雜。
下一瞬,溫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不甚在意地抬起頭,果然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高霖。
她雙目如炬,不顧肩上傷痛,咬牙推開他道:“竟然真的是你!高霖!你想謀反嗎!”
高霖的臉頰扭曲了一瞬,沒有答話,而是將她抱了起來,向外走去。
“我不會害你。”
“你可知此事敗露,高家就要滿門誅殺!那日轎中反賊果也出自你手,高霖,你真是好狠的心腸!”
溫宓險些將手心摳破。
“廢帝何在?你為他謀事,可還記得當今天子才是你的君主!”
“宓娘!”高霖終於忍不住,“別再動了,我會送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溫宓慍怒。
她手中還握着染血的發簪,垂眸冷笑了聲,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放開我。”
高霖本不在意,直到發簪的尖真的刺破了他的皮膚。
清晰的疼痛傳來。
他頓住,“宓娘,我是你的夫君。”
“我何時認過?”溫宓更刺深了幾分,眼中冷意翻滾,“不忠不義之徒,不配與我瓜葛!”
“來不及了,快隨我離開!”他閉上眼,想要加快腳步將她塞入馬車,卻被她一個巧勁挪開發簪,轉而刺入了他的胸膛!
驟然的疼痛之下,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怔怔地低頭看着那根發簪。
“宓娘…”
溫宓趁勢掙脫他的懷抱,回頭一看,只見幾人正扛着太后、芸善出來,面帶凶煞,看見溫宓時竟抽出刀來,意欲上前結果了她。
“住手!”高霖捂着胸口踉蹌着過來,將她護在身後,“與她無關!”
“節外生枝啊大人!”
“你只把太后帶走,她我自然會處置。”
幾人只好離去,卻不料溫宓忽然抬手,只見她指尖華光一閃,章太后與芸善便慢慢清醒了過來。
“啊——”芸善見自己倒掛在一人背上,嚇得尖叫起來。
太后也艱難地抬頭,看見溫宓時眼眸一亮。
“宓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