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千年事了
“圓……寂？”
枯瘦老僧喃喃一聲，隨即渾身顫抖地抬起頭，趴在地面上，死死地盯着林瀾，顫聲道：“不可能！我佛至高無上，三界獨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圓寂？！”
林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自己應該也明白，中央佛國無故關閉，你這位人間菩薩也感應不到佛祖的存在，難道沒有這種可能性嗎？”
他存心誅這老僧的心，又問道：“你應該知道盜天者吧？”
枯瘦老僧心中一顫。
盜天者固然罕見，每個時代只出現一位，但他畢竟是活了兩千多年的人間菩薩，自然知道天地間有盜天者的傳說。
林瀾注視着他，繼續說道：“伱修鍊的是佛祖一脈的五濁教化，你應該清楚，佛祖對於未來的預言從未失敗過，而我也早已確認，釋迦摩尼就是一位盜天者。”
“盜天者……”
枯瘦老僧似乎想到了什麼，隨即死死地盯着他：“不，不可能……你怎麼確認的？”
“我得了佛祖的傳承，盜天者專有的法門，當年我施展這法門對付夢妖祖時，它把我錯認為喬西。”林瀾平靜道：“你看過那本大日如來真經，你應該知道喬西就是佛祖的俗名嗎？要不等夢妖祖來，你親口問問它？”
“不可能……不可能……”枯瘦老僧滿臉痛苦地喃喃着。
林瀾知道對方已經信了不少，又淡淡道：“況且，你身為釋迦一脈的人間菩薩，應該聽說過佛祖最得意的《十惡焚心法》吧？”
說話間，他雙眸注視着枯瘦老僧，眼眸深處緩緩翻湧着一片無邊的混沌，無形的心靈力量當即發出震懾心神的轟鳴聲。
枯瘦老僧渾身一震，近乎獃滯地望着林瀾：“心靈化混沌……”
他身為人間菩薩，又是佛祖最虔誠的信徒，自然不可能沒聽說過十惡焚心法，畢竟這法門在傳說中就是佛祖開闢中央佛國的根基。
就算是佛祖身邊的脅侍菩薩，也沒能修成佛祖的十惡焚心法。
就連東方凈琉璃世界之主與西方極樂世界之主，這等開闢佛國的佛陀大能也沒能修鍊成十惡焚心法。
但……林瀾僅僅是大神通者，卻修鍊成功了！
那就說明，想要修成這法門，必須有某種特質，是林瀾與佛祖共有，且極其罕見的！
那就只能是……盜天者？
而盜天者每一個時代只會出現一位，隕落一位，才會出現下一位，而且還不存在轉世。
這豈不是說……
“我佛……圓寂了？”
這一刻，枯瘦老僧如遭雷擊，腦海中彷彿響起了億萬個滅世雷霆，獃滯無比地僵在原地，面若死灰地看着林瀾。
林瀾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說道：“所以，你永遠見不到佛祖了。”
枯瘦老僧嘴唇翕動了幾下，眼神徹底黯淡，整個人僵如枯木，彷彿喪失了一切希望和生機。
老國師等人見狀，也都明白，林瀾這般說辭，是故意殺人誅心。
對於枯瘦老僧這等人間菩薩而言，被敵人殺死，根本動搖不了其心境，亦不會畏懼死亡，坦然面對生死，又算得了什麼？
但如今他被林瀾擊碎了心存兩千餘年的希望，這對他而言，恐怕比死還要絕望。
許久。
枯瘦老僧獃滯地看向林瀾，恍若行屍走肉般僵硬，喃喃道：“殺了我吧。”
林瀾指尖一點，一縷恐怖的劍光乍現。
他淡漠道：“還有什麼遺言嗎？”
枯瘦老僧從懷中拿出了一枚金色的蓮葉，放在地上，痴痴地說道：“天元神陣已破，又有這源自中央佛國的金蓮殘片引導，但……中央佛國……我已無顏再入，你去吧……”
林瀾也沒有回應，只是心念一動，那一縷劍光便貫穿了枯瘦老僧早已重創的元神。
枯瘦老僧緩緩低下頭，身形逐漸化為點點光芒消散。
天地間一片難言的平靜。
“結束了……”
老國師等大虞高層見此，不禁都有些感慨。
千年事，就此了。
而林瀾沉默了一下，忽然轉頭看向遠方的天際，緩緩道：“還沒有。”
“對。”
老國師豁然驚醒：“還有夢妖祖，重華大陣被破了，它也擺脫束縛了！此次請夢妖祖助陣，也是與它做交易，給予它一定的自由為代價，但現在重華大陣被破，也制不住它了！”
重華大陣存在時，夢妖祖的活動範圍被限定在重華大陣內。
但如今重華大陣被破壞了，夢妖祖也沒有那麼多束縛了！
“沒關係。”
林瀾微微搖頭，說道：“重華大陣會自行修復完好，到時候它也就不得不回來了。”
老國師不由得皺起眉頭：“但夢妖祖若是在陣法自行修復之前就回來，不斷地破壞陣法，那豈不是……”
“無妨，我會出手。”
林瀾臉色平靜，隨即又打量了一下老國師，說道：“宗主，你現在的生機，怕是今日都過不去了。”
“或許吧。”老國師輕輕點頭。
林瀾微微點頭，說道：“宗主，你自盡吧。”
周圍的人宗修行者聞言，不由得臉色一變。
太史閻也是一怔，微微皺眉道：“國師這是何意？”
而了解情況的姬首尊和越獻之，倒是沒說什麼。
“稍後便知。”林瀾也沒多說，只是看着老國師，說道：“只是今後還要再苦宗主許多年，不過，宗主若是想退居隱修，也是可以的。”
老國師微微搖頭，說道：“老夫這一生都是為了大虞而活，讓老夫退隱，還不習慣呢，能讓老夫看着大虞恢復強盛，老夫就已經很欣慰了。”
說完，他笑了笑，便深吸一口氣，悶哼一聲，自行斷卻了生機。
周圍的大虞修行者們頓時感覺到老國師身上的生氣迅速消散，霎時間，已然化為一具屍體。
元神隨之逸散而出。
眾人頓時臉色大變，但見大虞高層的幾位大神通者都沉默以對，而且新任國師這般神通廣大，主動讓老國師自盡，想來是另有他意，所以眾人也沒有出聲。
林瀾一彈指。
一根泛着淡淡的金光，他人不可見的蒼白骨針，出現在了他的指間，隨着他一彈便飛向了老國師，迅速沒入老國師的眉心之中。
與此同時，老國師尚未消散的元神也迅速被重新吸入屍身之中。
一股隱秘而奇異的波動微微泛起。
過了半晌——
老國師的‘屍身’緩緩睜開雙眼，生機也隨之重新散發而出。
眾人不由得愣住了。
林瀾微微一笑，問道：“宗主，感覺如何？”
“果然不可思議……”老國師看着自己的雙手，輕聲道：“與過去並沒有什麼變化，但生機強了許多，似乎無窮無盡……”
“仙人就是這樣的狀態。”林瀾露出一抹笑容。
這自然就是舍利魔針，可以將屍身轉化為‘真魔脅侍’的存在。
對於修鍊出元神的修行者而言，即便身死，只要元神尚未消散，一旦藉助舍利魔針轉化為真魔脅侍，就能擁有自主意識，元神也不會消散。
相當於，轉化為飛升天人般的靈體，只要有林瀾供給法力，只要林瀾不死，就能擁有無窮無盡的壽命。
此次老國師冒險渡劫，自然也是將這一點算入了計劃中的一環。
原本是林瀾以為會在天元秘庫之中得到某件寶物，能夠與長搖天仙抗衡就夠了，再加上老國師渡劫之後，將重華大陣催發到極致，相互配合之下，足以保證重華城不破。
即便那長搖天仙暫時退卻，他也能用舍利魔針將老國師化為靈體，就能一直守護重華城了。
如此，便可拖延出足夠的時間，讓林瀾修鍊到破劫大神通。
只是沒想到，這次居然得到了佛祖最重要的十惡焚心法，讓他的實力有了一個暴漲，付出一定代價之後，已經足以殺死長搖天仙了。
“活了？”
“活了活了！”
“宗主沒事了！”
“國師當真是神通廣大！”
周圍的大虞修行者們見狀，又是震驚又是喜悅，不由得歡呼起來。
就在這時——
“轟！”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颶風般的呼嘯，只見一片巨大的陰影遮蔽了上空，覆蓋住了大半個重華城，恐怖的威壓隨之輻散開來。
眾人心顫之下，抬頭看去。
赫然是一條無比龐大的玉白色巨蛇，正蜿蜒盤繞於天穹之上！
夢妖祖！
許多修行者都不知道夢妖祖的存在，頓時心中一顫，在這威壓之下甚至都無法動彈，只是滿心恐懼。
而老國師、姬首尊等人，則是看向了林瀾。
“無需擔心。”
林瀾抬頭看向高空中的夢妖祖，反而平靜地坐了下來，隨即指尖在天涯輦的扶手上輕輕一點。
剎那間，他已然消失，穿梭虛空來到了夢妖祖的對面。
“是你？”
夢妖祖那宏大浩瀚的聲音響起：“師弟，幾年前你不過是一隻螻蟻罷了，如今的威壓居然不遜色於天仙？但你以為這樣就能對付我嗎？”
說話間，它已然將無形的夢境之力化為絲絲縷縷，猶如蛛網般纏向了林瀾，試圖將他拉入夢境。
它在外界的時候，實力也沒比天仙強多少，但在夢境海之中，即使是天仙實力也要大減，而它實力大增，自然能夠屠戮天仙了。
“挽秋呢？”林瀾平靜地看着夢妖祖問道。
“這次交易就是她允許我自由活動，只要我不亂殺無辜……嗯？”夢妖祖那浩瀚的聲音中透着一抹驚疑。
因為它發現，它的夢境之力拉扯林瀾的元神時，居然完全沒有絲毫效果！
這怎麼可能？
區區一個大神通者，就算六門本命神通，讓道行媲美天仙，但元神這方面也不可能比得上天仙！
更何況，即使是天仙的元神，也抵抗不住它的夢境纏繞！
夢妖祖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特別它感覺到林瀾的身上，或者說散發的心神壓迫，竟然給了它一種熟悉且讓它恐懼的感覺！
那是不知多少年前，佛祖給它的感覺！
本能的恐懼之下，它決定逃。
但逃之前，得先更徹底地破壞一下重華大陣，避免重華大陣太早修復。
下一刻，它猛地揮動尾巴，尾巴就化為虛幻如夢的存在，朝着下方的重華城抽了下去！
然而——
林瀾只是微微搖頭，一揮袖。
“轟！”
無形虛幻的轟鳴聲響起，一股無形如夢境般的力量，瞬間擋住了夢妖祖這一記如夢似幻的尾巴抽打。
當年夢妖祖在佛祖這等三界至高者面前，拼盡全力，也不過是纏住了佛祖的一根手指頭。
固然是因為佛祖是三界至高者，但也是因為《十惡焚心法》本就是專攻心靈方面的至高法門，自然讓佛祖在夢境海中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反而專門克制夢妖祖。
林瀾修鍊成了《十惡焚心法》之後，就不把夢妖祖放在眼中了。
對於他而言，對付夢妖祖，比對付長搖天仙還要簡單十倍！
“嗯？”
夢妖祖不由得一愣，隨即死死地盯着林瀾，彷彿回憶起了什麼似的，渾身蛇軀都在顫抖：“你……你……”
這一刻，林瀾方才那一揮袖所攜帶的力量，讓它回想起了那個它最恐懼的存在！
佛祖！
“夢妖祖。”林瀾平靜道：“你還是回去沉睡吧。”
隨即，他的雙眸中迸發出一道虛幻的劍芒，直接射入了夢妖祖那巨大的雙眸之中。
下一刻，只見夢妖祖那龐大無比的身軀，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不……”
夢妖祖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只是發出一陣恐懼的嘶吼：“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嗎？喬西！！”
嘶吼聲中，它已然消失無蹤。
旋即，身穿郡主服的唐挽秋出現在半空中，雙眸緊閉，昏迷不醒，從天空中自由墜落。
林瀾一揮手，當即帶着唐挽秋穿梭虛空回到了下方的重華城。
重華城內，大虞眾多修行者頓時鬆了口氣，而看着林瀾時的眼神，也愈發崇敬和狂熱了。
這等通天徹地的神通道行，幾近超乎他們的想像，又豈能不佩服？
“這回是真的結束了。”
林瀾坐在天涯輦上，看向大虞眾人，說道：“不過，重華大陣被破，龍脈被斬斷之後，天元神陣也已經開始消散了，恐怕頂多數年時間，這被封閉的人間就會開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