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開門
青天渺渺,雲海悠悠。
離山這等獨立於世俗之外的靈秀名山,本就人跡罕至,又是道家清修之地,自然避囂習靜,萬籟皆輕。
然而——
“轟!”
一聲恍若雷動的巨響陡然從離山上回蕩開來,驚起漫山飛鳥走獸,落葉沙沙,更有巨大的光芒自山上綻放開來,衝天而起,猶如一道天光落在了離山之上,勾勒出一張驚天奇景。
縹緲的雲海也隨之滾滾涌動,瞬息間便擴散開了一片巨大的空洞。
這光芒之盛,直通天際,就連數裡外的離山城都能看得清楚,更何況是離山上清微觀的修行人?
“怎麼回事?”
“這……”
“那該不會是飛升天光吧?”
“想多了,天宮考驗那般艱難,連后楚那邊的祖庭都不知多少年才出一個,咱們清微觀怎麼可能,觀主他老人家若是有望飛升,怎麼會被祖庭派來大虞傳道?”
“噓,就你知道的多。”
“那天光的方位……好像是詩聖崖吧?”
“難不成是那位國師大人留下的傳承被人引動了?”
清微觀內,一個個弟子望着那相隔不遠的巨大天光,紛紛議論了起來。
而相比之下,少數在山上已經修行上百年的年長之輩,見到這一幕,卻是幾乎都能確定,這就是那位國師留下的傳承,被引動之後所產生的奇景。
戒律殿門前,一身穿黑色道袍的老者眯眼望着那天光的方向,輕聲道:“上次看到這番景象,已經是一百三十年前了吧……《天元命相》,終於有傳人了?”
太一丹池,一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坐在巨大的銅鼎丹爐前,餘光瞥了一眼那衝天而起的天光,便繼續盯着丹爐了,只是嘀咕道:“可惜了,既然得了那位國師大人的傳承,就註定修不了道,不然找來幫我看看出爐的成功性倒是不錯。”
飛仙殿門前,寧蕭子看着站在前方的觀主背影,忍不住說道:“師父,方才林師侄說要帶她弟弟去詩聖崖看看,轉眼國師傳承就被引動了,難道是她弟弟?”
觀主遙望着那個方向,彷彿已經將那裏看得一清二楚,輕聲道:“是他。”
他忽然輕輕搖頭,說道:“方才在殿中,我才斷定他入不了重華學宮,更不可能拜入人宗,轉眼間他就得了那位國師的傳承,真是……”
“師父見過幾次?”寧蕭子好奇道。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觀主有些感嘆地說道:“第一次是二百四十年前,上次是一百三十年前,不過……前兩次的傳承天光都沒有這次的動靜大,也只是得到部分《天元命相》的傳承,看來……這次是完整的?”
……
詩聖崖下,石壁前。
光芒消散后,林瀾有些發怔地站在原地,只感覺腦海中似乎多出了一些記憶。
他知道,這些記憶就是唐天元所說的《天元命相》心法。
不過,讓林瀾怔在原地的,並不是因為這部心法傳承,而是唐天元影像所說的那些話。
之前他預見到唐天元的結局時,本以為唐天元是假死,隱藏在暗中活到了如今。
原本他以為自己會和唐天元相遇,可能經歷了什麼波折,才導致唐天元稱呼他為老師。
但……現在看來,唐天元在他人生經歷中的結局,只是這段影像?
而這就讓林瀾更加無法理解了。
明明從來沒有見過,
又怎麼會喊他老師呢?
他腦袋裏閃過了很多可能性,但都被他一一否定。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會不會是唐天元的老師轉世?
但史書記載,唐天元乃是天生奇才,年少時就因為修行天賦奇高,引來道佛二宗的大修行者青睞,而唐天元都沒有選擇,沒有拜過任何一個師傅,而是自行開創人宗,反而成了天下第一。
不過,也可能是唐天元是暗中拜師,只是史書上沒記載?
或許……他穿越佔據的這個嬰兒身軀,本身就是唐天元的老師轉世?
林瀾覺得應該是這樣,但又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因為唐天元的影像中也提過一句:他無法與老師共存。
明明有老師,但不能共存?
這讓林瀾更加迷惑了。
“算了……”
怎麼想也想不通,他只好暫時放棄,將這些雜亂的思緒壓在了心底。
反正唐天元在重華還留了影像給他,或許今後就能明白了。
“嗯?影像?”
想到這裏,林瀾卻是忽然愣住了。
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既然唐天元還給他留有一些影像,今後應該還能再見到唐天元的影響,為什麼這次見到的影像,就是唐天元的終局?
難道他註定看不到那些影像?或許是那些影像不見了?
“真是古怪……”
林瀾緩緩呼出一口氣,畢竟他對預見結局這個能力,也只是挖掘出一些規律,還是不怎麼了解。
不過,既然這新得到的法門,可以讓能力蛻變,那隻要好好修鍊就行了。
“安然?”
一旁的林海棠一直沒有說話,害怕干擾到林瀾接受傳承,此時見他神色恢復正常,這才欣喜地開口:“安然,你接受完傳承了?”
林瀾適時地露出半是驚喜半是迷茫的神色,感嘆道:“沒想到我居然引動了傳承?”
“我也不敢相信呢。”林海棠有些興奮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機緣,有了那位國師大人的傳承,這下你想進重華學宮應該是輕而易舉了吧?說不定還能直接拜入人宗呢!”
這時,斷壁上方的懸崖卻是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林居士,若無其他事,就跟海棠上來吧。”
林瀾一下就聽出來了,這是觀主的聲音。
“沒想到師祖竟然都被你吸引過來了?”林海棠有些吃驚,當即抬頭看着上方的懸崖,恭敬地說道:“是,師祖,海棠這就帶舍弟上去。”
“不必。”
隨着觀主的聲音響起,只聽到一陣呼嘯聲傳來,便見一條足有百尺長的青色綢帶從上方的懸崖邊緣飛了出來,猶如游龍騰空而下,直接撲向了下方斷壁石台上的林瀾和林海棠二人。
三百尺的距離只是眨眼間就到,那寬大柔軟的青色綢帶當即將兩人席捲而起,裹挾在其中,便又飛上了懸崖。
待林瀾重新感覺自己腳踏實地的時候,眼前的青色綢緞也隨之抽離,虯龍般巨大的綢緞當空旋繞的同時,也在不斷縮小,待它縮小到僅僅只有三尺長時,便飛向了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少年,自行纏繞在腰上,化為一根看似普普通通的腰帶。
那少年唇紅齒白,頗為俊俏,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罷了,但雙眸卻是透着歲月磨礪的滄桑感,穿着一身雪白道袍,一頭蒼白如雪的長發簡單的扎着,僅僅插着一根白松木發簪,未及道冠,也沒有戴道巾。
而少年身後,則是站着十餘位身穿道袍、頭戴道冠的道人,其中之一便是那談陽子。
有資格戴上道冠的,哪怕是最普通的偃月冠,那也是授籙加封的道家高人,學過正統符籙之術的。
其中站在觀主身後左右兩側的那兩名道士,一中年男子,一青年男子,頭上更是戴着罕見的五嶽靈圖冠,儼然是地位更尊崇之道家高人才有資格戴上的道冠。
“林居士。”
為首的雪白道袍少年開口了,聲音卻是格外蒼老,面帶笑意地望着林瀾,“我倒是未曾看出,你竟有這般強大的先天靈覺,竟然能引動那位國師的完整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