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產品

伊伊果真來到了任慧和她男朋友創辦的公司。

任慧正在辦公室里接待客戶，伊伊被工作人員引領到一個小型會議室里。這家公司蝸居在一座新開的創意園的小別墅里。別墅是個3層的獨棟小樓，裏面聚集了五六家小企業。一層是幾家企業共享的空間，有個小小的咖啡台，來談業務的人和在樓里辦公的人都可以下來自己動手沖一杯咖啡。咖啡是現磨的，但是吧枱上沒有牛奶只有糖包。接待伊伊的姑娘在徵求了她的同意后，給她端來了一杯沒有加糖的咖啡。冒着熱氣的黑咖啡放到桌上，伊伊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的品質一般，沒有咖啡店裏賣的那麼醇香，因為沒有牛奶，苦澀倒是足夠，一口下去，胃裏熱乎乎的。

喝到第二口的時候，一個和伊伊年紀相仿的女性推門走了進來。她應該不是第一次來，對這裏的環境像是很熟悉了。她一邊走進來，一邊對着手機的話筒發語音。應該就是發給任慧的，會議室太安靜了，只有伊伊一個人，伊伊不用主動地去探聽什麼，姑娘說的話自顧自地傳進了她的耳朵。

姑娘坐在了距離伊伊三把椅子之外的地方。她對微信那邊的任慧說：“任總，我到了，您的同事把我帶到會議室了。我今天能見到產品吧？如果產品沒有問題，您能否給我安排一下後續學習使用的事？謝謝了。”

她的聲音很輕，說話的語氣很得體，讓伊伊免不了抬起頭端詳了一下她。姑娘披散着長發，額前有稀疏的空氣劉海，面容清瘦，畫著淡淡的裸妝，不過臉色並不太好。

任慧很快就推門進來了。見到會議室的兩個人，她的眼睛先和伊伊打了招呼，然後快速地走到姑娘面前，客氣中帶着親切，招呼她：“厲娜，不好意思，剛剛有個客戶諮詢的內容比較多，耽擱了。你稍等一下哈，產品已經測試完成了，馬上帶你去體驗。”轉過頭又對伊伊說：“親愛的，你稍等我一下。”

伊伊趕緊說：“不要緊，你先忙，我等會兒。”

任慧拉着厲娜剛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低聲地問厲娜幾句話。厲娜抬起頭看了看伊伊，有點猶豫，但還是點頭了。

任慧過來招呼伊伊：“你也一起來看看吧。厲娜定製的這款產品是我們目前最高端的產品，厲娜同意讓你也來感受一下，保證讓你大吃一驚。”

伊伊在任慧的引導下，推開一扇防火門。三個人走進了一條有些暗的消防通道。任慧帶着歉意和兩位說：“抱歉哈，我們為了安靜和數據安全，把核心工作室放在了頂層。這裏沒有電梯，咱們步行一層樓。”

說是一層樓，兩個姑娘都明顯感覺到，這應該是一層半或者兩層。它的層高要比下面的樓層高很多。伊伊穿着平底的休閑鞋，走樓梯還好一些；叫厲娜的姑娘，穿的是職業裙裝，腳上一雙半高跟的皮鞋，爬起樓來就有點吃力了。任慧在前面引路，厲娜走在她後面，伊伊最後。厲娜爬到一半的時候，身子忽然歪了一下，樓道里光線不好，她穿着高跟鞋的腳沒有踩實，鞋跟懸空在台階之外，前腳掌沒有完全支撐住身體的重心。厲娜在身體控制不住地后傾的時候低聲叫了一下，伊伊迅速用雙手在後面扶住了她的腰。

任慧也回過頭，趕緊拉住了厲娜的胳膊。厲娜感覺到伊伊有力的支撐，迅速調整了身體重心，重新站好。任慧慌忙道歉：“沒事吧？我們這裏光線不好，來，我拉着你走吧，馬上就到了。”

厲娜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

說：“沒有，是我沒走穩。”她回過頭，對伊伊說：“多謝你啊！你的手真有勁兒！”伊伊笑笑，說：“你這麼瘦，很容易就能撐住的。”

樓道里因為有了三個姑娘的輕聲笑語，氣氛頓時輕鬆了很多。

頂層一下就豁然開朗了。層距很高，這裏是一個閣樓。最高的地方應該有5米多。斜面的屋頂上開着天窗，陽光不遺餘力地鋪撒進來，讓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來。

大閣樓被分割成了幾個隔斷，都用通體的玻璃間隔。有兩三個小夥子坐在隔斷房間裏，對着電腦敲敲打打，沒人和她們打招呼。最裏面的一個隔間，玻璃隔斷上垂着百葉窗，任慧徑直走過去，敲了敲門。

門打開了，一個身材健碩，穿着運動T恤的男生開了門，還有點氣喘吁吁的。任慧笑着嗔怪：“你又在練什麼？”

男生說：“做了幾組掌上壓，沒有劇烈運動。來了？”

任慧側身，為三個人做彼此介紹。男生楚天一，就是AI公司的主理人、老闆，也是任慧的男朋友。兩個人在一起已經7年了。

厲娜與楚天一併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伊伊卻是。楚天一先是禮貌地和伊伊打了個招呼，進而就對厲娜說：“產品已經調試好了。你隨時可以應用。”

厲娜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問：“我先看看可以嗎？”

楚天一說：“當然。來吧。”

門打開了。裏面站着另一個厲娜。穿着不同，身材、五官、神態，全部一樣。伊伊驚呆了，厲娜也嚇了一跳。

任慧拉着厲娜鼓勵她：“沒關係，你走近點看，也可以觸摸。她現在沒有啟動程序，不會對外界有任何反應。”

任慧回過頭對着站在門口的伊伊說：“伊伊你也可以走近點，別擔心，剛剛看到這個產品我也有點不適應，但是你們就把她想成是個產品，就好了。”

楚天一站在產品旁邊，給厲娜做技術介紹：“這個形象，是按照你近一年來的身體結構、變化、狀態建模后形成的，經過了反覆對比，和你現在的整體情況會有略微的差異。產品用大數據進行了深度計算，測算了1-3年之間你身體有可能發生的變化。比如，腹部的肌肉會有所缺失，臀部脂肪會增加……當然，這是按照你目前的身體趨勢進行的測算。如果你的身體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比如說，你現在開始跑馬拉鬆了，那這個身體發展指數就要進行調整。這個沒有關係，你按照你的想法，隨心所欲，只要告知我你的變化就可以。我可以跟蹤你的身體變化，進行隨時調整，不會讓你本人和身體之間有明顯差異。

在思維上，產品需要和你的生活進行同步學習。這樣才能保證她未來在交流中與你的時空是同步的。當然，這個之前徵求過你的意見，我們給產品設置了一些限制。目前，只涉及到一般生活和工作領域，其他的都沒有。如果以後想加內容，也是可以的。”

厲娜一直沒有說話。她目光和注意力全都在和她一模一樣的產品上。面對這樣一個“自己”，很難有人能保持淡定，更難以馬上接受她只是個“產品”。

任慧看出了厲娜的局促和緊張，她牽着厲娜的手，慢慢地引導，拉着她去觸摸那個“自己“。厲娜的手有點涼，甚至有點發抖。任慧感覺到了她肢體的抗拒，把拉着她的手停在半空，問她：“要不，你再想想？或者，先了解一下後台的工作機制？”

厲娜深吸一口氣，說：“不用，我遲早要過自己這一關。”

說罷，她閉上眼睛，手臂向前伸去。

在觸摸到的那一瞬間，任慧清楚地感覺到厲娜的身體抖動了一下。雖然幅度不大，但是明顯感受到了她小臂肌肉的伸縮。厲娜的眼睛仍然沒有睜開，她像一個盲人一樣，在產品的身上用手摸索。在摸到臉部和頭髮的時候，厲娜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神里全是訝異。她試着捏了捏產品的臉頰，又伸手回來摸了摸自己，又去摸產品。伊伊被她的動作逗笑了。

厲娜驚奇地說：“她的皮膚……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楚天一笑着說：“現在皮膚仿真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了，我們自己不做這個業務，是建模后找廠家定製的。充氣娃娃你知道吧？全世界生產充氣娃娃最好的廠家都在國內。”

充氣娃娃？這個詞一說出來，厲娜和伊伊都有點尷尬。任慧瞥了楚天一一眼，不好意思地和兩個姑娘解釋：“我們家這個技術直男，說話就是這麼直，你倆別介意。其實，就是這個產品用了目前最先進的矽膠技術，她身體裏面的晶片和數據系統都是在斷網情況下可以持續使用的。因為有這些系統，她的身體也是有溫度的，目前在34-35攝氏度之間。和人類相比，稍稍偏低。她的頭髮是真發植入的，和我們不同的是不會產生油脂，不掉頭髮，也沒有頭皮屑。皮膚防水，可以洗澡清潔。但是我建議在38攝氏度以上和零下十度以下的天氣盡量不要長時間暴露。一是影響矽膠使用壽命，有裂開的危險；二是對內部系統也不好，擔心會突然宕機。”

厲娜問：“如果投入使用，我能看到她每天的行為嗎？比如，她遇見了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還有，她要不要吃東西？喝水？上洗手間……”

一連串的問題，也掙是伊伊想問的。當然，她更想問，厲娜訂製這樣一款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類真人“產品，是做什麼用。

楚天一直截了當地回答厲娜：“你就把她看成是和你一樣的人。機械人。但是我們用了元宇宙的理念和技術。你把這個元宇宙機械人當作在另一個時空裏的自己，她看到的，你也能看到；她聽到的，你也能聽到；她感受到的一切，你都可以和她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