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現在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李守約轉頭撥通了楊雨的電話,說:“屍檢完成了嗎,把屍檢報告發給我看一下。”
叮——李守約沒多久就收到了屍檢報告。
安眠藥,一刀致命……作案手法一模一樣。
“現場有桃核嗎,是不是又避開監控了?”李守約這麼問,但是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是的……兇手很狡猾……”
李守約得到這個答覆,把電話掛了。
先是張明,再是節外生枝的陳棉,現在又是張文,還有二十年前的鄭中霞……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桃核能引發這麼多案子,現在的他,只有對這些案子束手無措的無力感、窒息感。
叮——手機響了,是劉新打來的。
“李警官,去我初中看看。”劉新說到。
“你的初中?就是靜山高中遷址前的地方?”李守約問。
“沒錯,鄭老師遇害的地方。”
“得了吧你,你又沒見過人家,還管人家叫阿姨了……你現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現在就在警局門口,對了,多帶一套175的警服。”劉新補充到。
“想得美……”說著,李守約還是借了一套175的警服帶上了車。
路上,兩人沉默不語。
劉新的手裏拿着李守約剛剛借來的警服,坐在後座上。他眼神憂鬱地看着窗外,頗有幾分非主流的傷感。此時,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竟然在陽光明媚的晴天下起了濛濛細雨。雖然劉新的初中離靜山高中並不遠,但是從警局出發得經過一段人煙稀少的山路。空曠的山路上,只有李守約的這一輛私家車在行駛,周圍因入了秋而泛黃的野草給這幅畫增添了些許悲涼。山間時不時傳來一些野狗的吠叫,而這些吠叫到回聲又激起野狗們的戰鬥本能,聲音更大了。劉新看着一滴滴雨水在車床上破碎,就像無數生命被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他聞了聞手中的警服,還有一絲淡淡的香味,想必這位警官的妻子一定很愛他的丈夫吧!
劉新想起了自己和屏幕那邊那位未曾謀面的女友的聊天記錄。
“你以後想做什麼啊?”
“既然我國不能做偵探,那當然是做警察啊。”
“可是,你真的有做警察這份勇氣嗎?”
“這需要什麼勇氣?”
“真的需要勇氣……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你不願意接手的案子、你碰到了你不想看到的真相、甚至碰到了你不願意抓捕的罪犯……你還有勇氣面對這份工作嗎?”
“欣,我……”劉新沉默了。
“我這麼說不是否定你的夢想,我只是想讓你面對現實,現實沒有你理想里的那麼美好,可能對於你來說半夜三更被電話叫醒出勘現場是一種挑戰,但是當時間抹平了你的熱愛,你的感性摧毀了你面對案件的理性,你還能堅持嗎?”
“欣,如果……如果我真的碰到了這種情況,碰到了你所謂的現實……答應我,在背後支持我,讓我朝正確的路上走去好嗎?”
董欣沒有回答,手機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一個小時候,董欣發來了一個字。
“好。”
…………
想到這裏,劉新感到了些許迷茫,他打破了車裏的沉默,開口問李守約:“李警官,您有碰到過不想接手的案子嗎?”
李守約想了想,回答說:“沒有。”但是轉頭想了想鄭中霞的案子,
又嘆了一聲氣。
“鄭老師的案子,你很在意嗎?”
“在意啊,怎麼不在意……以前我,小霞和老楊……唉,算了,不說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李警官,你有無力感嗎?”劉新問。
“無力感……”李守約突然就被這個問題問窒息了。
青天房地產。
青天房地產就是無力感的根本來源。那份報紙,就是一份明確的警告,警告他們不要再管這個案子。自己真的還有能力查下去嗎?
“李警官,報社那篇造假的報道,你什麼想法。”
“我……你說我能直接拆穿,然後明面上和青天集團對着幹嗎?”
顯然不能。
“我有個辦法……”
車停了,到了。
劉新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把警服放在車上,隨着李守約進入了校園。
平日裏紛紛擾擾的校園,在放假的時候顯得多麼冷清啊!偶爾有一兩個老年人走過,他們的眼神里都看不到一絲生的希望,在校園裏走似乎也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沾染一點詩書氣息。全不知,現在的校園,早已沒有了十幾年前揮斥方遒的書生意氣了,有的只是大批做題寫試卷的機械人罷了。
走向後山的路上,李守約問:“你說這樣的教育制度,真的能培養出人才嗎?”
“怎麼說呢……其實這種應試教育是非常簡單高效的方式,可以大批選拔人才……只是很難出現創新型高精尖人才,不過相較於西方大批教育資源壟斷的情況還是很好的。”
“可以啊你小子,年紀輕輕懂這麼多東西……”李守約一改壓抑的情緒,拍了拍劉新的頭。
“什麼嘛,都十八了還是小孩子……”
兩人就這樣一路說說笑笑來到了後山。
說是後山,其實只是一塊備用停車場,本就不大的地方,全是雜草和亂石,用一堵圍牆和外界隔離開來……而被隔離的外界,其實就是一座墳山。
這座墳山就是靜山公墓用的山。相傳這裏還未被當做墳山之時,曾經有人想要開發這裏,當時技術不是很先進,再加上開發商不願意花錢爆破,只能用人工挖山。當地人說這一段連綿不絕的山是當地的龍脈,若是被挖必遭天譴。開發商起初不以為然,但是後來這座山在動工過程中死了大批員工,最終這個工程不得不被迫停工,以至於後來在村民的建議下改成了墳山,說是一死人的魂靈來供奉給龍神,而後來有被人傳言陰氣太重,就在這裏建造初中,以陽氣治理陰氣。
當然我,這只是傳說,劉新和李守約這種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是不會相信的。
他們來到了鄭中霞被殺害的地方。
“噗通”一聲,李守約跪下來了。劉新見狀,也沒有繼續站着,而是蹲下來,沉默不語。
劉新拿出了一袋小魚乾,一瓶罐裝橙汁,還很細心地準備了一罐啤酒。
是他叫李守約來的,他早就想到李守約會觸景生情的。
“小霞,今天楊雨沒來,他還在忙着屍檢的事情呢。”
“那具屍體是張文的,就以前對你死纏爛打的那個,不知道他死了,你有什麼感想,唉……”
“我沒能照顧好你的孩子,不過也好,現在她應該在下面陪你,你們一家也都團聚了吧。”
“要是你的孩子長大了,現在也跟我手邊這個男孩一般大了吧。”
“還沒給你介紹呢,我手邊這男的,是這次案子的重要關係人,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
說到這裏,劉新不自覺得臉紅了。
“唉,要是你的孩子還在,說不定還能讓他倆湊一對兒呢。”
劉新聽着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雖然有些納悶,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是我沒能耐啊,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把你殺了……”
“你說什麼?嗯,我和楊雨都結婚了,唉,可惜了,本來咱仨說不定也能湊出好幾對親家……”
劉新喝橙汁有些尿意,再加上有些無聊,就先出去上個廁所。
李守約接着和面前的空氣對話。
沒一會兒,劉新呼哧帶喘地跑了回來,麻利的收拾好眼前的東西。
劉新小聲地對李守約說:“我看到有個人影過來了,快藏起來!”
他們倆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還能觀察到剛剛“哭墳”的位置。
迎面走來一個肥頭大耳、腦袋謝頂、西裝革履的男人,手裏還捧着一束鮮花。
劉新翻翻手機,驚訝道:“這不是青天房地產的老總黃青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