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周一的清晨,天微微亮,李成功和劉躍進便來到了徐長生家裏。
劉躍進來,是為了搭徐長生的自行車。李成功來,則是為了多看幾眼徐佑生,除了一個勁的上前湊,便是一個勁的噓寒問暖,臨走了,還硬塞給徐佑生兩個熟雞蛋。
徐得意、春枝和徐佑生一路相送,直到村口,才依依不捨的鬆開徐長生的車把,在眼淚蒙蒙中看着兩個自行車慢慢消失在了遠方。
路上,徐長生說道:
“成功啊,我可認真提醒你一下!我覺得我妹妹對你沒感覺,你那麼上趕着獻殷勤,別到最後傷了心!”
劉躍進附和道:
“我覺得也是。我娘說,算命先生會給別人算,卻算不準自己的命。
你,李成功,也算得上一個對姻緣有研究的人,別到最後,在自己的姻緣里栽了跟頭!”
李成功不以為然的說道:
“沒事,我娘也說了,只要肯下功夫,就沒有追不到的媳婦。現在啊,徐佑生還小,過幾年,待她長大了,她就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徐長生嘆口氣,腳下的腳蹬子依舊轉着圈,說道:
“成功啊,你就是太自信了!凡事啊,都得審時度勢,量力而行。
世界上美好的物件多了去了,但是,未必適合我們。我懂我妹,她認死理兒,是一個難啃的骨頭,你會吃苦頭的!”
劉躍進跟着說道:
“中央都提倡實事求是,那便是說,癩蛤蟆別吃天鵝肉,夠不着,即使夠着了,那肉也是苦的!”
李成功的頭髮一根根向天沖,說來也怪,天下的姑娘多了去了,可是,自己唯獨覺得徐佑生好,而且,徐佑生越是躲閃,他越來勁。他說道:
“劉躍進,閉上你的嘴,你的話就是胡謅!長生的話,我愛聽!”
劉躍進罵道:
“長生的話就是道理,我的話就是胡謅,分明是看不起人啊!”
李成功嘿嘿一笑,不恥說道:
“我就看不起你,咋了,你揍我?”
劉躍進急了,回復道:
“我是打不過你,可我弟行!”
劉躍進的弟弟原本叫劉躍飛,七八歲的時候,過大年,初一里,他娘洗碗,洗畢了,在灶台上碼齊了,正要往櫥櫃裏放。這時,劉躍飛胡亂跑,沒頭沒腦的一撞,把一摞碗給撞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除了筷子外,沒一件完好的,都粉身碎骨。
她娘當時就哭了,一個勁的嚎,劉躍飛,你個挨千刀的,沒了碗兒,這年咋過啊?
這時,他爹回來了,他爹本來就愣,加上怒氣驟生,提起木棒就打,一棒子打到了劉躍飛的後腦勺上,劉躍飛便暈過去了。
大過年的,哪裏有賣碗的?
並且,他家窮,就一口鍋。於是,那個大年裏,全家人只能用一口鍋吃飯,先是他爹吃,吃一句罵一句;然後是她娘吃,吃一句抱怨一句;再接着是劉躍進吃,他沒罵他弟弟,最後才是劉躍飛吃。
整個春節里,劉躍飛一句話不說,大家都以為他是在自責,沒想到是,那一棒子把劉躍飛的腦子打壞了。因為這傢伙,除了吃飯和睡覺以外,其餘時間都像野狗一樣亂串,叫也叫不回去,急了便打人,打人還特別的狠,六親不認,往死了打,他爹、他娘和村裡人都挨過他的打,他簡直變成了瘟神,人們見了都躲着走。
他爹娘四處求醫,給劉躍飛吃了幾服湯藥,根本沒有效果。
後來又找神姑,神姑說,名字太硬,和大名鼎鼎的宋朝將軍岳飛犯沖了,得改名,於是,去掉了躍,留下了飛,改名劉飛。
改了名,也不奏效,依舊到處閑逛,到處惹事。
李成功是怕劉飛的,衝著劉躍進說道:
“前幾年,你爹逢人就哭,不該打你弟一棒子,要不然,你弟的腦子也不會出問題。”
徐長生嘆口氣,問道:
“你弟現在咋樣了?”
劉躍進撓撓頭,無奈的說道:
“好很多了!以前吧,也不知哪根神經出問題了,不開心了就打人。現在的話,如果沒人惹得話,是不會打人的!”
徐長生又問道:
“我妹妹說,你弟弟現在老往學校跑,還聽課呢!”
劉躍進又是一頓狂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從去年秋天開始,他就往村裏的學校去了,啥也聽不懂,可就愛坐在那裏聽。剛開始,把老師們嚇壞了,都不敢講課了。
後來,老師們還求着他去呢!”
徐長生哈哈一笑,天下事,無奇不有啊,問道:
“為啥?”
劉躍進笑嘻嘻說道:
“老師們說,我弟剛去學校的時候,哪個小孩搗亂了,便是一頓揍。幾頓揍以後,只要他往課堂里一坐,小毛孩子們根本不敢說話搗亂,就連放屁也不敢,那學習紀律老好了,讓老師們省大心了!”
李成功也樂了,說道:
“劉躍進,你應該教育你弟弟,學堂里凡是考不上一百分的孩子,都給一頓揍,這樣一來,咱村的教育質量在全縣乃至全省都是第一名!”
徐長生也唏噓道:
“後來驚動了中南海,派知名教育專家來考察了,龍靠山村學校的學習成績咋這麼好呢,個個都是一百分?結果呢,調查發現,這一切都是你弟的功勞,這麼好的成績是你弟辛辛苦苦揍出來的!
這叫做——”
李成功附和道:
“重拳之下出高徒!”
劉躍進不悅了,說道:
“哎,你們快別調侃了!我弟揍了不少人,這些年,我爹給他擦屁股,擦的家底都沒了!”
李成功說道:
“你家本來也沒什麼家底!”
他實在不敢恭維劉躍進一家子的智商,說道:
“再說,你爹根本沒必要擦屁股,誰敢來刁難你爹,讓你弟繼續揍,看誰還敢來?”
劉躍進腦子一亮,是這麼回事啊!好幾次,公安前腳把弟弟帶走,後腳就送回來了,說管教不了,連公安都管教不了,我爹哪能管教得了。下次回家,得告訴爹,弟弟惹的禍,讓受傷鬧事的人去找公安,若非要糾纏,就讓弟弟再揍一次了事。
徐長生說道:
“你弟現在算是進步了,起碼不亂打人了,說明能辨事理了。至於在課堂上維護紀律,那是光明正大的好事。這就相當於把莽撞人用對了地方,社會上就需要這些正義凜然的人。
說不定,再過幾年,他就康復了!”
說話之間,高中校門已經觸目可及,李成功煞有其事的說道:
“長生,周六說的事,你忘了嗎?”
徐長生好奇的問道:
“啥事?”
李成功舔舔嘴巴,說道:
“丁玲啊!”
“哦!”
徐長生回味了一下,自己還真不知道哪個女同學叫丁玲。
李成功安撫道:
“你記得留意一下吧,看看那姑娘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你了?但是,千萬保持冷靜和沉默,以不變應萬變,從長計議!”
徐長生樂了,笑罵道:
“同學友誼,地久天長。怎麼到了你嘴裏就變味了,好像是一件敵我大戰、卑鄙齷齪的事情!”
李成功不屑的說道:
“長生,你就是個戀愛白痴!告訴你,愛情是一場戰鬥,需要戰略戰術,進可攻,退可守,不能將自己陷入被動的境地。”
徐長生又罵道:
“滾你的吧!
你追我妹,咋就沒看出戰術策略來呢?一個勁的拱,就差我揍你了!”
李成功大大咧咧的說道:
“你啥也不懂!我那戰術叫狂轟亂炸,如果不是真愛,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劉躍進罵道:
“你那叫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