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友
血腥味在這時才姍姍來遲地瀰漫開來。
阿謝姆無神地看着手裏的匕首,匕尖的那抹紅色越來越刺眼。那一瞬間,他視野里的一切,好似也已經全部變成恐怖的紅色,和昏暗的光線交織在一起,宛如置身於傳說中的末日。
啪嗒......啪嗒......
臉上和額頭兩處分別傳來一陣冰涼,他用手輕輕一摸並抬頭看去。
天花板處,紅色的液體正順着地板縫隙,緩慢地往下滲透。木板被染紅的地方,正詭異地扭動着並逐漸呈現出人臉的形狀!
周圍早已變成了漆黑的空間,沒有隔間的破抹布,也沒有隔壁吵吵嚷嚷的士兵,一切都已經憑空消失一般。
阿謝姆全力保持着理智,死死盯着上方的人臉。隨着紅色液體越積越多,臉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並駭人地往下凸起,剎那間便形成一個倒掛在空中的血色人頭!
空洞的眼神,扭曲的五官,阿謝姆驚得後退幾步。卻不料,一隻乾枯的手悄悄從身後伸來,神不知鬼不覺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至於那把匕首,不知何時,已經沒入了他的胸口......
......
時星5月26日,距離降神節還有五天。
拉格爾鎮東南角的中心,是鎮上唯一一所警衛隊的所在地。
警衛隊人數規模不大,地盤可不小。連着一整排高聳的房屋,並被一堵厚實的石牆與外界隔離開來。平常人想要進去,只能走位於東方和西方的大門。其他地方的偏門,只能內部人員才能通過。
最近幾天,讓平民們非常在意的是,警衛隊周圍巡邏的人多了起來。至於原因嘛,很簡單,就是之前提到過的騎士團正在此地修整,只是沒有外人知道罷了。
更何況,前兩天還發生了團長被刺殺的事件,再加上鎮長的指示,警衛隊長自然會加強警戒。
此時距離午夜還有不到三個星時。
在某處木房內,傳來一個重要消息——騎士長醒了!
得到消息的警衛隊長和鎮長匆匆趕來,卻不料,騎士長派人傳達說誰也不見,最後只留了名部下守在門口,不知是何用意。無奈之下,兩人只好相繼離開……
光線明亮的房間裏,騎士長的臉色蒼白,看樣子確實是傷得不輕。他背靠着坐在床上,旁邊,還有一位高大健壯的人族男子坐在椅子上,正面朝著他。
“真的沒問題么?羅伯特?”男人開口,語氣里是一種多年老友才會有的關切意味。
“死不了。”羅伯特淡淡回道,只是蒼白的臉色在男人看來,很沒有說服力。
能讓他昏迷兩天的傷自然不會輕,若不是精靈族本身就有不凡的魔法天賦,受傷后第一時間能夠施展治療魔法救急。他能否活到現在,恐怕還得打個問號。
知道這名老友死要面子,男人微微搖着頭,嘴角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笑意。
很快,他便收起這絲笑意,正色道:“說真的,以你的本事,能把你傷到這程度的人,恐怕不多吧。對方究竟是......”
“誰知道呢。”羅伯特虛弱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皺眉想了想,過了好一會兒才用不確定的語氣反問對方,“對了,弗雷,我知道你年輕時到處闖過。那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咳咳,憑空召喚類似妖異那般魔物的術士?或者就是召喚妖異?”
“召喚妖異?”被叫做弗雷的男人語氣凝重起來,“說起來我倒是聽過,
在阿爾迪納德次大陸那邊有一種叫做釤鐮客的群體存在。據說他們擅使巨大鐮刀作為武器,有時候還會召喚出非常恐怖的魔物。
與我們熟知的召喚士不同,那些所謂的釤鐮客召喚的不是傳說中的神明化身,而是從未見過的異形魔物;有人說,那便是虛無界的妖異......
這其中多少真多少假我就不清楚了,畢竟,這也是我年輕時在酒館聽人說的。”
羅伯特聽完這麼一番話,輕輕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隨後又陷入回憶道:“那天,我將盜取寶物的小偷逼到了死角,沒想到他卻突然召喚出了……額,就說妖異吧,反正從未見過。而且他本人也忽然消失不見……
我當時,咳咳,只看到他消失的位置,留下了一個像類似傳送門的以太集合體。反應過來時,他已到我的身後,並且用匕首向我刺過來……”
身經百戰的弗雷聽到老友這一番描述后,自然能夠體會到其中的兇險,他低頭沉思着:“這種極快的傳送手段,確實讓人防不勝防,非常棘手。”
這麼看來,羅伯特能在妖異和小偷這讓人猝不及防的前後夾擊中活下來,實屬幸運。
兩人接下來沉默許久,過了好一會兒,才被羅伯特率先打破。
“哎,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他輕嘆一口氣,又忍不住咳嗽幾聲,“話說,我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你。”
“是啊,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十年吧……”
羅伯特蒼白的臉上滿是笑意,雖然身體虛弱,但剛醒來就意外地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好友,讓他興奮地連身體傷口傳來的疼痛感都減輕了不少。
曾經,和弗雷作為夥伴一起旅行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懷念的時光。直到他被看中進了騎士團時,兩人才分道揚鑣,這一分帶來的結果,就是十年未見。
期間羅伯特自然嘗試過給弗雷寫信,但是想到居無定所的弗雷,每次填到地址那欄都讓他猶豫好久,最後他決定,乾脆把他們到過的地方都寄一遍吧!
這些信最後全部都石沉大海,羅伯特沒能如願聯繫上弗雷,就這樣,兩人十年間從未有過對方任何消息。
不過,撇開這些不談,羅伯特非常好奇,弗雷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兒的?前段時間,他可是秘密來到這個鎮子的!
在百思不得其解后,他才開口問道:“話說回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切,你身上那以太波動,我隔老遠都能感覺得到!”弗雷假裝嫌棄地擺手打趣道,隨後繼續說著,“我嘛......我是來找我兒子唄!”
“結果呢,人沒找到,反而從這裏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以太,我稍微溜進來一看,結果發現還真是你這傢伙!”
或許,這就是朋友之間的緣分吧!羅伯特很想大聲笑出來,但是身體情況不允許他這麼做,最後他只能對弗雷咧咧嘴。對方雖然語氣很輕鬆,但是目光中夾雜的擔憂還是被他看在眼裏,只是他並不打算說破。
“喲,找小森爾啊,我也很想看看那小子長多壯實了,呵呵。當時我們分開時,他才幾歲來着?八歲!對吧?”
“是啊,只不過嘛,那臭小子半年前來這裏工作,-結果就半年沒回過家,信也不知道寫一封。沒辦法,就出來找唄......”弗雷聳聳肩,表示無奈。
“呵,當孩子父親果然不容易啊......”
羅伯特話還沒說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緊接着,一名年輕的士兵推門而入,將屋內兩人的談話徹底打斷。
“不好了,團長!”那名年輕的士兵神態焦急,步伐匆匆地跑進來。人還沒跑近,話已經全部說完了,“兩……兩天前抓到的刺殺您的嫌疑犯,死在地下監獄裏了!”
“什麼嫌疑犯?”不光是羅伯特疑惑着問道,就連弗雷也不由得停下動作,看向了士兵。
“是的,團長你受傷昏迷的第二天,兩名崗哨就在鎮上澡堂抓到了一名嫌疑犯,經過他手裏的兇器血跡比對,確定是刺傷你的那一把。本來這兩天他都被關在監牢等待審訊的,可他剛剛被人發現已經倒在監牢裏,沒有任何氣息了!”
“死了?”羅伯特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後經過,但明顯扔抱有懷疑態度,他頓了頓,繼續問道,“你們抓獲的嫌犯叫什麼名字?”
“回團長,經過調查,確定嫌疑犯名為阿謝姆·格瑞普·森爾。”
哐啷!
話音剛落,弗雷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二話不說一把抓住士兵就往門外衝去,只留下兩個字傳進羅伯特耳朵里。
“帶路!”
看着弗雷匆忙離開的背影,羅伯特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半晌才喃喃低語道:“小森爾?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