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震后

一瞬之間，整個靖州風起雲湧，天地混沌，彷彿一隻大手，將整個大地翻轉了過來，剎那之間，天崩地陷，地動山搖，一座座山嶺瞬間傾倒，一座座城池頃刻塌陷，一座座房屋眨眼灰飛煙滅。

山嶽開始無情地吼，巨大的石塊滾落下來，砸向山腳下的房屋、行人。

大地彷彿被一支巨手，從內部撕裂開來，一條條巨大的鴻溝橫在地上，仿若荒古巨獸的血盆大口，吞噬着一條條生命，吞噬着大地的一切。

地震來臨只是一瞬間，時間彷彿就停格在了這一瞬間，若是此刻有人從靖州的上空俯瞰整個大地，就會發現，整個靖州都已經淪為一片廢墟，滿目瘡痍，哀鴻遍野。

這一次地震中心在靖州城，鳳凰山脈處在靖州邊緣，可即便如此，地震也足夠將金蘭谷、飛雲峰摧毀大半。

地震來臨的一瞬間，趙然第一時間抱頭蹲了下去，後面的人這個時候也體現出了紀律性了，紛紛效仿。

這個時候，所有的尊嚴還有面子都不重要了，活下來才最重要。

他們剛從隧道里出來，還沒有到飛雲峰腳下，並不太用擔心頭頂飛來橫禍，反倒是地面裂出的一條條裂縫，需要留意。

地震持續了數秒的時間，當地震停下來的時候，整個飛雲峰都已經面目全非了。

慘叫聲、哀嚎聲、哭喊聲混作一團，湮塵佈滿了四周，猶如一團滔天黑霧幾個飛雲峰籠罩。

趙然抬頭一看，目眥盡裂。

尤其是看到遠處無數的人，正費勁了力氣去扒拉地上的碎石、巨石，他心中不由大驚，怒吼：“都待在原地別動！”

要說地震對人的威脅，餘震絕對不可小覷。

可是他的聲音再大，也大不過這充斥着整個天地的轟鳴聲和哀嚎聲，根本沒有人聽到他的喊話。

“各班班長聽令，迅速前進，安撫百姓情緒，留在原地，或者前往空曠地方，不可亂動，直到餘震完全過去！”

“是！”

趙然下達的命令很快傳了下去，大部分人都被這天地劇變給嚇到了，都待在原地失魂落魄，少部分人反應較快，可是聽到了士兵們帶來的命令，也都聽從了指揮。

“轟隆！”

果然不出所料，才不到半刻鐘的時間，第一次餘震就來了！

所幸大家都已經找到了安全的位置，這一次餘震，除了讓天地塌陷更加嚴重之外，金蘭谷的人員傷害並沒有擴大。

在出發之前，趙然已經叮囑過贏離，相信贏離只要按照他說的去做，那金蘭谷內部的傷亡也不會太大！

餘震一停，趙然隨即帶着十個隊員趕到了兵器廠，找到了灰頭土臉的歐融融。

“老歐，你怎麼樣？”

歐融融心有餘悸的癱坐在地上，在他旁邊，還有七娘，兩個人看上去臉色都蒼白得很，眼神里充滿了驚懼和恐慌。

聽到趙然的聲音，他連忙轉過頭來，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連忙大喊：“二當家來了，二當家來了！大家不用擔心了！”

雖然趙然也只是一介凡人，根本無力阻止這種自然災害的發生，可是趙然作為金蘭谷二當家，在大家心裏的威望極高，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就成為了大家的主心骨。

即便趙然在這裏什麼都不做，可是當他出現與大家一塊承受這個災難的時候，大家驚慌、恐懼的心情，也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

看着趙然擔心的眼神，歐融融立即說道：“我沒事，就是七娘受到了些驚嚇，幸好大當家早先派人來通知了，否則這一次可就真的損失大了！”

趙然看了看周圍擠在一起的人群，又看看已經完全塌下去了的鐵礦礦洞：“還有沒人留在裏面的？”

“沒有了！大當家的話一傳過來，我就讓他們全部上來了，不過冶鐵廠塌了一半，兵器廠倒是沒多大事。”

“人沒事就好！”

趙然鬆了一口氣，很快，盆地那裏的消息也傳回來了，因為那裏比較空曠，只是因為地縫裂開的時候，有人不好運陷了進去，受了傷，但是沒有死人。

趙然估計，這一場地震按照前世的標準來看，至少是七級的，幸好震源中心不在鳳凰山，否則即便給金蘭谷的人警示再多，也會有一個巨大的損失。

可即便如此，金蘭谷經此一事，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災后的重建與恢復，那勢必又會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好在金蘭谷現在各個方面的制度都比較完善了，過了大半天，三輪餘震過後，趙然這才讓大夥開始搶救物資。

醫療隊的人負責治療受傷的百姓，士兵們一半維持秩序，避免騷亂，一半則是帶着冶鐵廠和兵器廠的男人，儘可能地把冶鐵廠和兵器廠裏面的東西弄出來。

至於隧道那裏，趙然依舊派人守在那裏，任何人不得進入。

現在進入隧道，那是最危險的事情，一切都要等到餘震徹底過去之後，再進行恢復隧道通行。

很多人都想要聯繫留在山谷里的家人，可是趙然明令禁止，並且親自站出來安慰大家，這個時候，贏離和趙然一人留在一個地方就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即便大夥心急如焚，可是終究沒有亂起來。

一直到後半夜，整個飛雲峰依舊是燈火通明。

在這段時間裏，餘震又發生了幾次，好在震感都不是很強烈了，只是人站立不穩而已，在趙然的指揮下，大家井然有序，並沒有出現騷亂。

可是問題也有，依舊是草藥不足，二就是糧食不足。

醫療隊駐地是在金蘭谷，飛雲峰這邊並沒有固定的地方，所以也沒有存放草藥的倉庫，也只是幾個醫療隊成員跟着趙然出來的時候，隨身帶了一些，現在整個飛雲峰周圍也都危機四伏，草藥成了緊缺物品。

而糧食就更不用說了，也就冶鐵廠和兵器廠這裏儲存了一些，可是也僅供大夥吃三天而已。

就連淡水，因為地震也變得渾濁不堪，為了安全和健康，趙然命人將打回來的水不僅要過濾幾遍，還要煮沸煮開才能飲用。

三天之內，必須要打通隧道，否則人心依舊會亂！

趙然心裏這般想着，眼睛卻看向了金蘭谷的方向。

這一次地震，他叮囑了贏離很多，可是也不知道她記住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贏離也慌了，那金蘭谷內部的情況可就不容樂觀了。

而現在的金蘭谷，並沒有出現趙然擔憂的情況出現。

贏離對於地震雖然和尋常人一樣充滿了敬畏和驚懼，可是她畢竟是大當家，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本事早就練就了，再加上趙然跟她說了這麼多，她並不是毫無準備，經過短暫的慌亂之後，在月娥的協助下，迅速組織人員疏散、救人、搶救物資等等。

“大當家！”

月娥拿着一個小冊子出現在了贏離的面前，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贏離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消息可能不太好，深吸了一口氣，說：“傷亡如何？”

“書堂、酒廠的人撤離及時，這兩個地方的人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洗髮露廠和面膜泥廠的女工，有部分人來不及疏散，被掩埋在了廢墟下，傷亡將近一百人！”

贏離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一百人啊，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可就是在天災之前，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物資方面呢？”

“房屋倒塌了一半，還有山谷里的牲畜飛禽死了一些，跑了一些，還有四成左右，三大廠房比較堅固，倒塌了一些角落，所幸沒有特別大的問題，至於糧食倉庫，完好無損！”

聽到糧食倉庫完好無損，贏離終於鬆了一口氣。

當初在建造這個倉庫的時候，趙然用的是最好的石材，做了五六版的設計，用他的話來說，這個倉庫就是金蘭谷的立身之本，糧食、兵器、衣物等等重要的戰略物資，都放在這裏面，不管遇到天災還是人禍，都能扛上一扛。

這一次大地震，也證實了趙然前瞻性的重要，否則這倉庫一倒，那金蘭谷的災后重建就難多了。

損失較大的，就是金蘭谷那些居民的房屋了，半數以上的房屋都成了廢墟，裏面的東西也都深埋其中。

贏離謹記趙然的囑咐，沒有馬上派人去整理倒塌的房屋，而是重點撫慰大家的心情，親自帶着人走到每一個人面前，給予他們信心，給予他們安定。

相對於靖州其他地方來說，金蘭谷的損失雖然也很大，但是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而且只要這幾天不下雨，沒來得及救出來的糧食等物資也可以搶救部分回來。

而外界，此刻可以用哀鴻遍野、滿目瘡痍來形容了。

無數的老百姓無家可歸，家破人亡；無數的百姓流離失所，饑寒交迫。

受到巨大打擊的百姓無處可去，只能拖家帶口，攜妻挈子逃亡到縣城中去，企圖縣衙能夠為他們做點事情。

只是靖州各縣衙門的官吏幾乎都已經爛透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想的不是賑災救人，而是哄抬物價，大發國難財。

安撫好騷亂的百姓之後，各縣縣令立即八百里加急將奏表呈遞京師，甚至一天連着好幾份，頓時之間，京師中收到了雪花一般的奏表。

別以為這是官吏們憂國憂民，實則每一次這樣的大災害，就是他們貪贓枉法的最好時機。

“陛下，三日前，靖州發生地動，死傷無數，臣懇請陛下下旨，賑災救民！”

皇宮朝議大殿內，皇帝齊元瞻看着底下鬧哄哄的大臣們，頭都大了，肥胖的身體靠在龍椅上，扶着額頭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他對天命的說法尤為相信，前段時間他的五十大壽，各地都表現出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這讓他高興了好幾天，連服侍的妃子都說他表現好了許多。

他也真的認為在自己的治理下，整個大肅王朝已經有了中興之兆。

可是大壽這才過去幾天吶，西陲邊境就發生了大地震，整個靖州一片哀嚎，這難道是老天對他的不滿嗎？

聽着大臣們的聲音，他心煩意料，猛地一拍案桌：“都給朕閉嘴！”

齊元瞻雖然在眾大臣眼裏，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但是九五至尊的威嚴還是有的，這一聲怒吼，立即讓大家都禁了聲。

“一個小小的地動，就讓你們慌了神，朕養着你們來做什麼？”齊元瞻越說越氣，“天佑我大肅，只是靖州地動了而已，靖州全部的百姓加起來，又有多少？至於讓你們這麼吵的嗎？”

此話一出，頓時讓在場的人都不由一驚。

在場的人沒幾個人會認為自己是一個賢臣好官，但是像這種話，他們也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說出來吧。

“陛下！”左丞相擔心齊元瞻再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連忙站了出來，“當務之急，是讓戶部籌措賑災銀兩，再派一位聖使去靖州主持賑災大事。”

“還是丞相為朕分憂啊，你看看你們，一個個都只會說，還不如丞相直接幫朕解決問題！”

齊元瞻不解氣地又罵了幾句，只是大臣們都低着頭不敢回話，罵了一陣也就自覺沒趣了。

“賑災的錢，戶部去處理吧。”齊元瞻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但是聖使的人選，大家有建議嗎？”

戶部尚書張了張嘴，本想表達自己的想法的，可是沒想到皇帝根本就直覺略過他了，他的心中頓時一陣苦澀！

皇帝一番話說得輕鬆，可是他做起來可就要命了啊！

“陛下，賑災乃是大事，也是展現皇恩浩蕩的時機，此事最好應該由一位皇子去為陛下安撫靖州百姓。”

齊元瞻顯然自己沒什麼主見，一聽左丞相這麼說，便覺得有道理，然後直接拍板說道：“幾位皇兒，哪位願意去靖州替父皇分憂？”

這無疑又是一場爭奪，主持賑災事宜不僅可以暗中撈錢，還可以積累人望資本，朝上的三位皇子立即進入了白熱化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