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入宗師
次日清晨，天光微朦朦亮。
昨日做好決定后的李北橫，感到心中大定，似再無顧慮，只覺身心清泰，於睡眠中呼吸沉穩、緩慢、綿長。
廂房中的李北橫睜開一雙明亮的眼睛，尚顯昏暗的房間中，竟然隨着目光流轉閃過一道白光，眉心之中也隱有電光閃爍，只是尚且微弱，這是「虛室生白」的境界啊。
他的雙眼又強化了，那雙眼眸的黑色眼瞳，色彩更深幾分，龍虎之象深隱眼底。李北橫的精神狀態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似踩在雲端般輕飄飄，且有着強烈的躍動之感。
李北橫知道自己的境界邁進了很多，是十分明顯的躍進。他對身體的掌控更為透徹，已進入「入微」的地步，尤其是眼睛的觀察力、動態視力，已到達一種可怖的境地。
他推開房門，金色的眼瞳孔，映照萬物，周遭的天光已完全不一樣。從來沒有感受到那麼清晰的畫面，映入腦海中的細節、色彩、明暗、層次，是如此的不一樣，一個嶄新的視覺世界於他展開，多彩的如同仙境。
踏出房門一步后，他主動退出瞭望氣的運轉，就那麼片刻的時間，他的頭腦就已隱隱有脹痛之感，揉揉太陽穴，深深呼吸換氣，這具經過強健鍛煉的軀體才緩慢恢復過來。
今日，是五宗會武的第一日。
身為真武劍宗的當代傳道掌門，開幕禮他必須到場。剛出院門，就有內門弟子引路，只是那位師弟看着他的身姿，就呆立當場。
因為此時的他，氣質幽深，已有宗師的淵停岳峙之感，和昨日的他相比，如雲泥之別，於他人眼中恍若神人。
真武宗閣，會武廣場。
那方看台上出現了各大門派的宗師名宿，在看到李北橫的一瞬，各大宗師高手，幾乎是同時目光一凝，哪怕是沒有面朝他方位的，也都立刻轉頭看來。
諸多聚集此處的人群，原本交頭接耳的談話聲，也被那強烈的存在感所壓制。
霎時一靜。沒人再交談了。
好傢夥，這就是真武劍宗的傳道掌門？如此年輕就有宗師境界了！幾位資歷較老的江湖人士，心下震動。可卻無人敢開口，對於宗師，他們是不夠資格的。
此刻場中，只有同為宗師的人物，才是對等的！
被無數目光所註釋，李北橫眼神卻古井不波，只是投以溫和微笑，對上那六雙精光四射的眼眸。那特意穿上的傳道掌門白袍，在熹微的陽光下炫目奪彩。
龍虎山的宗師，許誠敬資歷最老，故而先開口贊道，“好一個宗師境，真是年少有為，這下張賢弟恐怕又要醉上一場了，便先恭喜了。”
諸位宗師都向新晉宗師示意，李北橫也默默點頭致意。
許誠敬後半句轉向張蓬溟，向他道賀，他和和張蓬溟較為熟稔，素知張蓬溟性情，自然知曉張蓬溟得喝上一杯。
有宗師開口，現場的氣氛才稍稍緩解，但仍然無人敢說話。
“哈，哪裏哪裏，我也未曾料到啊，吾徒進境神速，讓我也感覺自己老咯，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啦。”張蓬溟又是驚訝又是感嘆，還帶着幾分唏噓。
“恭喜張師兄，如今宗門必要興盛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武道一途總是如此。”倒是崑崙玉靜道長寬慰起來。
其餘幾位宗師也都和張蓬溟搭話，一邊對李北橫投以注視，一邊好生恭賀，這讓張蓬溟受用不少，哪怕是年近五十，仍然不免有和煦笑意。
李北橫緩步上台，向諸位宗師抱拳行禮，“晚輩李北橫，見過諸位宗師。”
他先面向師父、師叔微躬身軀，“師父。鳴石長老。”
然後按照實力、資歷、輩分，依次略微轉換身體抱拳。
“許師伯。”龍虎許誠敬撫摸鬍鬚，微笑着點頭。
“玉靜道長。”崑崙玉靜道長則是嘿嘿笑道，“好師侄。”
“何師叔。”青城何詮聖也是點點頭，面色平靜。
“凌師叔。”太乙凌燕峰倒是饒有興緻，他可從未見過比自己還年輕的宗師境，倒是仔細瞧了他一番。
“曲師姑。”太乙曲婧霜朝他溫和笑笑。
幾位宗師都是武林中的同道，有時也可以同道師兄弟稱呼，多是在禮儀場合，作謙詞或是敬詞之用。
許誠敬拉他一把，把他放在幾人中間，位居中位顯然是為他揚名，幾人卻都沒意見。——畢竟是二十五歲的宗師。
“那今天的開幕禮，就由李師侄來‘開先’吧。”許誠敬提議道。
“正當如此。”
“不錯。”
“也好。”
這是應有之義，幾人都無意見，此地為真武劍宗主場，李北橫又是新晉宗師，還是傳道掌門，自是由他開先。
“去吧，徒兒。”張蓬溟在他背後輕按一下。
李北橫走到看台中央，諸位宗師則略微後退幾步，為他展示招式留出空間。所謂開先，乃是由宗師強者，在重大盛事時，於眾人面前顯露一套或一招得意招式，顯示“可為天下先”的宗師風采，是重要的禮儀環節。
他站在看台中央，重又被無數雙眼睛注視，毫無疑問是在場所有人的關注中心，他們都想看看這位新晉宗師到底有何等氣象。
李北橫只是簡單的把手搭在了那柄真武太虛劍上，微微轉身面向在場眾人，沒有擺出任何架勢，僅是輕鬆自然的站姿，強烈的壓迫感就直逼眼前。
果然是宗師境界的「意」，不少人光是面對着他，就已經額頭冒汗，心中壓力陡增。
那柄長劍真武太虛劍通體瑩白，於他手中泛着不易察覺到銀白光華，劍身接近柄口處刻着幾個古老篆字「真武太虛」。
真武太虛劍，是祖師張承遠親手所始鑄，傳說有斬邪伐鬼、開天闢地、搬山倒海的威能，總共歷時六百餘年方才在上一任持有人手中鑄成，卻僅被當做禮器，供奉於傳道武堂的二樓頂上，真武劍宗歷任掌門都被囑託，如再有望氣大成者出現，當傳此劍。
李北橫是自上一任持有者之後，這柄流傳六百餘年傳世名劍的第一任主人，其實哪怕是上一任持有人，都未能真正鑄成此劍，故被當做禮器供奉，如今這個重任，恐怕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一陣短暫靜默后，李北橫拔出了這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