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景雲水鄉

三人話別宓妃，復乘鶴而上。山中空靈，滴水可聞。且愈高愈涼，煙氣愈盛。穿行其內，一時竟有薄綢初雪之感。秋水伊人當下取出水之籟，吹了一曲《晚來秋》。

水之籟，長二尺四寸，六節七竅，狀若玉藕，乃是秋水世家的鎮族名器。其音飄渺曼妙，渾然天成，與太華楊門的花之語並稱天籟雙絕。

再說那籟音未了，忽聞林泉深處，有斗戰之聲，便引鶴近觀。果見一垂天大瀑之畔，兩人飛舞若虹。

其中一個面如青靛，似硃砂，雙目吐翠，獠牙映月。更有肋生長翅，翩翩若刃，騰躍之間，風雷大作。只見他手持一支流星趕月戟，當頭劈下，勢若虛空霹靂。

另外一人，身披金鏤玉衣，束三葉長翎，御風而立，貌若天人，較之楊戩也不遑多讓。只是此時雙眉之間少了一份英氣，多了一份妖異。隨着背後五sè神光結成巨屏，他手中的那把裁雲鏤月扇，頓時光華四shè，將那當空斬下的刃尖輕輕托住。

兩人此刻均已遍體鱗傷，真不知所謂何事，竟會如此殊死爭鬥。就在秋水姊妹驚愕之時，楊雲彈指一揮，兩點三sè蓮符飄渺而去。

那斗戰二人，剎那之間靈台清明，當下飛身來到楊雲面前，納頭便拜，齊聲道：“多謝公子助我二人化去魔氣！”

再見兩人，一個獠牙盡退、一個英氣乍現。

楊雲連忙止之，當下問道：“二位皆是英雄之輩，神通不凡，怎會沾染魔息？”

赤男子嘆道：“在下本是終南山玉柱洞雲中子之徒雷震子，數年之前，得食飛仙銀杏兩枚，有了風雷之軀。因奉師命，遊歷於魔域邊緣，與孔宣兄長一見如故，自稱羽翼仙，降妖除魔，好不快活。後於無意之間，得見天女下凡，墜入魔域。我二人當下潛入禁處，救出了被困的九天玄女、九天**。不過也因此行，感染了魔息。幸遇6壓道人，憐憫我們一身修行，引入不周山，並賜洗心訣，以洗滌身心，壓制魔息。不過，魔息雖然得到了壓制，但每到一定時期，便會爆強烈的魔劫。為了不傷及無辜，泯滅人xìng，我們約定魔劫之時，便斗戰於此處，以戰止殺。今得公子相助，一舉驅除體內魔氣。此乃再造之恩，我等願生死相隨！”

其側孔宣亦道：“雷兄之言，也是在下肺腑！”

楊雲聞罷，朗聲笑道：“雲乃煙霞野人，素慕神跡，若得與二位英雄一同嘯傲江湖，乃畢生之幸。”當下便引秋水姊妹，與兩人一一相識。

正此時，眾人身邊古木突然浮離一影，現出了一位青衣老者。只見他足踏虛光，輕飄飄地走來。手中所持水晶杖，更是投shè出七sè神光。

雷震子、孔宣二人連忙迎道：“晚輩見過6老前輩！”

那老頭聞罷，竟回望四野，道：“前輩？卻在何處？”

此人非是別人，正是楊雲所尋的6壓道人。說起此人，這裏還有一段近乎神話的傳說。

相傳6壓生於化蓮之初，乃是第一個爬到不周山之巔的凡人。那時的不周山高近億丈，與天界也只有一線之隔。據說這一爬，便是一百年。上山之時的他，還是青青少年，登頂之rì，已是垂垂老矣。不過，命運在此時生了改變，因為他遇到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天誅地滅。萬般幸運的他，竟然活了下來，而且一舉成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光yīn行走者，也就是世人所說的白駒過客、天人。所以說6壓道人之道，乃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楊雲、秋水姊妹聞得此人便是6壓道人，當下便近前作禮。卻為6壓老頭止之，道：“小兄弟，6某長你幾歲，若不嫌棄，可以兄弟相稱。”

楊雲知其童心未泯，也不推辭，乃道：“在下太華楊雲，見過6兄！”

6壓聞得楊雲以兄稱之，心情大好，八字鬍須一翹，呵呵笑道：“雲小弟呀，你千里迢迢來此不周山尋找為兄，所謂何事？”

楊雲答道：“6兄果真神機妙算，云為太乙金jīng而來。”當下，便將三教祖師所言天地浩劫之事一一訴來。沒想到那6壓老頭竟完全不以為然，還打斷道：“斬仙葫蘆我早已玩過癮頭，送你太乙金jīng倒也無妨，不過……”言語之間便向小蓮鶴瞄去。

那鶴兒見狀，後退數步，竟望太華展翅飛去。

6壓老頭不禁嘆道：“乘禽騎獸，我之所愛，可惜！可惜！”

楊雲尷尬笑道：“鶴兒為我摯友，不能迫之，還望6兄見諒！”

6壓一陣惋惜，嘆道：“也罷，就換你兩粒小蓮珠把玩幾rì吧！”

秋水姊妹聞罷，皆會心一笑。看來這不周山上，6壓道人卻是無所不在。再見楊雲指間一動，便現出了一對明珠。一個sè丹如藍，一個sè碧如藍，正是那煙霞靈珠與氤氳寶珠。

6壓雙眸一亮，急忙納在掌心，盤碾數周，連聲叫好。已而，自袖間探出一物。眾人以為斬仙飛刀，皆想一睹這天下第一奇器的風貌。卻萬萬沒想到，6壓老頭手中竟是一支淡金sè的葫蘆絲。

葫蘆絲為雲陽所創，善作天籟之音，風行於南明神州，北方卻不多見。6壓老頭尷尬笑道：“前些時rì，6某實在無聊，便將斬仙飛刀改為葫蘆絲玩玩。”言罷，便將那葫蘆絲放在唇邊，頓時一道裂錦之聲破空而出。一道淡紫彪影隨之驚鳴而出，正是那太乙金jīng無疑，楊雲當下取來碧玉葫蘆收取不提。

“6兄葫蘆絲能否讓小弟一觀？”楊雲笑問。

6壓老頭聞罷，當下漫不經心地將葫蘆絲塞到了楊雲手中。

雲取來稍加調試，復送於6壓道人，道：“6兄可以再試！”

6壓老頭便隨口一吹，天籟之音，自然逸散。“多謝雲小弟！為兄曾遊歷南詔，見此物盛行，音質美妙，便仿作一支。呵呵，可惜總不得其聲，正苦惱此事。”此時的他，臉上已然笑開了花。

“6大哥，可否帶我們去您的大夢墟一游。”一旁的秋水依人滿懷期許地問道。

6壓聞罷，笑道：“為兄也很多年沒回去過了，好吧，就回去看看吧！”

“沒想到此舟竟可穿越上古禁制，果真是妙品！”看着小蓮舟穿過一片叢雲，6老頭的黑豆小眼一陣亂轉，開始不壞好意地讚歎起來。

“此舟乃是明月先祖遺物，能穿行上古禁制並不奇怪！”秋水依人嫣然笑道：“倒是6大哥的大夢墟以景雲一片造化結界，真乃神跡！”

6老頭聞罷，尷尬笑道：“嘿嘿，說起來，為兄並非此處主人，更無如此無上手段！”

秋水依人聞罷一愣，追問道：“難道是那三教祖師？”

“莫言那三個老不死的無此大手筆，便是有之，也無此雅緻。”6壓道人搖了搖頭道。這天地之間，能夠這樣對三教祖師這般說道的，也只有6壓老頭一人了。

“莫非這便是小墨先祖所遺水雲鄉？”一旁的楊雲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6壓老頭點了點頭，道：“雲小弟總算猜對了，這裏正是楊小墨夫婦親手所築的景雲水鄉。”

眾人聞言望去，果見水雲之間，隱隱有福祿禁制。當下暗自讚歎，當年神俠修為似乎更在如今三祖之上。

“雲年少之時，嘗閱小墨先祖遺著。他老人家曾提到遊歷人間之時，偶遇景雲一片。乃取水雲之氣禁製成水雲之鄉，複種果木花卉，謂之水木清華。本想作晚年歸隱之居，可惜太華一戰之後，便將全部jīng力放在雲霞開宗立派。直到他老人家壽終之時，仍然未能再履此境！”言到此處，楊雲仰望天心，一聲嘆息。

6老頭聞罷，不勝唏噓，良久乃道：“當年我與楊小墨夫婦乃忘年之交。這水雲鄉里，我也是唯一的客人。太華大戰之前，兩人贈我守護福祿。從此一別，再無相見。今遇故友後人，同游此處，亦大慰藉！”

眾人下了小蓮舟，便跟隨6壓道人走上彩霞之階。

其左為百畝紅雲，簇着無數靈藥花卉。6壓老頭道：“景雲有三sè，分別為紅、綠、藍，代表着福、祿、壽。此處紅雲，悠然靜怡，有冰雪之艷，能養花卉，曰福田。”

霞階盡處，是一彎彩虹之橋。眾人登橋遠眺，卻見一葉淡綠雲氣自福田迂迴而來，過虹橋而匯於其右，茫茫數頃。6壓老頭道：“此處綠雲，大薄無影，有流水之意，聚曰祿湖。”

過了虹橋，則是一片樓榭亭台，湛藍jīng妙，堪比青瓷。眾人登臨其上，臨風而立，不禁神遊。6壓老頭道：“此處藍雲，厚重凝實，所成亭台樓榭，堪比瓊樓玉宇，謂之壽園。”

楊雲嘆道：“舉身水木清華之鄉，不沾人間煙火之sè，妙哉！”乃居數rì，種藕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