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故交
大漢起身,神情為難。
前不久飛沙走石中,這位公子的身手那叫一個風馳電掣,乾淨利落,卓爾不凡。
讓他們一眾只會蠻力的鄉丁如何出手?
一時無人敢動手,目光齊齊甩給自家老爺。
吳麻賴沒有好氣甩了眼刀子。瞅瞅瞅,瞅他有個屁用!什麼都要他親自出手,他還養着這群廢物作甚!
陪笑撥開人流,“既是陸公子不願,也不好強求,只是天色已晚,孩子身子薄弱,何不去寒舍休憩一晚,明天有事再做打算,也不遲啊……”
瞧出陸廷昇對身邊的小童寵愛,試探開口。
天色漸暗,看不清陸廷昇神色,也不見迴音,吳麻賴不知言語是否奏效。
分辨不出是真好心還是別有所圖,陸廷昇遲疑,清俊目光投向福寶,指尖衣涼。
今日清早天色微光,夏藺便收拾行囊帶雪儀進山求醫,福寶想去遭拒,一人對牆肩背顫顫,眼睛腫腫,獨自抽涕。
臨行前,雪儀安撫福寶,輕聲道去去就回。
為了逗福寶開心,陸廷昇特意帶了斗笠帶着福寶去市集閑逛,直至下午,本以為一切變好,誰料午睡醒來,福寶不見雪儀歸來身影,放聲大哭。
陸廷昇無奈,為讓他乖乖聽話,只得承諾明日帶他進山。
福寶擦了淚,水珠掛睫,才露了笑臉,卻拗着小孩兒脾氣,執意今日進山。果斷爬上床榻,包起兩件換洗衣物成了包裹,抱起包袱可憐兮兮盯起陸廷昇,撒嬌賣萌。
陸廷昇無奈順從,思量山道難行,馬車周轉不暢,馬車之馬連行多日牽引不動,本欲拿錢再去買一匹駿馬,卻得知青蕪鎮未有馬市,只得暫時租借了客棧的騾馬,環抱福寶上了鞍韉,策騾進山。
陸廷昇兩日前出城遇刺未愈,剛剛又出手用了內力,扯開舊傷,體力也漸有不支。
福寶一個小孩子,顯然是不知這些的……
既然此人認定他的身份,又自稱是梁州行會行首錢滿貫手下的坐賈小商,想必與近日追殺他的那批殺手沒有勾連。
吳麻賴的派頭,像是鄉中富戶,就算有所圖,想必也忌憚他都城的世族身份,沒有膽量暗下黑手,這麼思之,進入吳府還反而還算是個庇所。
況且……對面雖然武功不敵他,但勝到人多,真動起手來,若被強擒,難免難堪。
眼見兩邊氣氛稀薄,箭弩拔張。
“好”。
“陸公子,請——”
吳府
桃李苑
“小姐,老爺帶回位公子,那相貌,那身段!嘎嘎板正!”
手綁纏繞木板掛脖的鄉丁趙三跪拜在地,起身不穩,眉眼低壓,其內可見鬼祟。
“帶過來瞧瞧!”吳秀秀撫弄丹蔻,輕扶雲鬢,滿頭金銀在燭火中發光發亮,露出半段臂膊枕壓披帛鬆散,整個人倚在榻上懶懶散散。
若是不看那張牛臉,身形豐滿,還道是位美嬌娘。
父親說過,說她是商女,應按禮法穿着布衣,不許她如此打扮。
可是這衣衫實在好看,吳秀秀時常在府內披帛着紗,儼然一副官家小姐模樣。
吳秀秀崇尚畫本里的清流飄逸之風,節食半年,為出閣做了充足準備,照之前壯漢模樣瘦了一圈,加之請了妝娘,審美有了很大提升,只是仍是喜愛金銀,不解俗氣。
若是投過凝重的脂粉去看,那張過分修飾的臉,隱約可見異常。
也不知怎麼了,近幾個月臉上莫名又起了大片紅斑……
趙三似乎為難,掩手表示難辦。
“那位公子,像是老爺請來的貴客……”
“那你報我作甚!”
吳秀秀怒了,一把甩開銅鏡,砸在趙三臉上,嚇得懷裏斑點花貓逃竄,在手臂上劃出一道殷紅。
這趙三不常來桃李苑,今兒是怎麼了,大半夜跑了過來,胳膊還纏了幾圈,只是單純來告知父親請來個郎君嗎?
“小姐息怒……”
“滾!”
豈有此理,今日是她出閣的大喜日子,一群人連個男人也抓不來,也不知道父親養這些個丁壯幹什麼吃的!
“等等”……郎君?“你說……父親帶來個俊俏郎君奉為座上賓客?”
趙三點頭,一口咬定。
“今兒個,怎麼這麼好心?嗯?”吳秀秀擦了血跡,扔了帕子到一邊。
這隻狸奴是父親畫了重金為她聘來的,她愛惜得緊,從不打罵斥責,手臂上大多貓爪划痕淺疤,即使如此,喜愛不減半分。
貓爪滑破皮膚,不知怎地,不怎疼痛,反而減輕了血里的病態的燥熱,略有舒爽。
趙三是父親手下的得力跟班之一,一向見風使舵,踩高捧低,前幾年在桃李苑做事,手腳麻利,嘴巴也甜,一口一個夫人,小姐,吳秀秀母女很是受用。
但自從三姨娘、五姨娘為父親生了兩個小子,便跑到了三姨娘、五姨娘手下底下,已經許久不來她們娘倆的宅院了。
不知道現在又打什麼鬼主意!
莫非在那邊受挫,想求她回來嗎?哼,休想!
“嘿嘿嘿,奴才自然是為小姐着想,小姐你不知道,奴才這顆心,始終是在小姐夫人這邊的。”
吳秀秀氣笑了,她雖算不上好人,但也瞧不上首鼠兩端的作風,最討厭牆頭草。
眼見想問的已經問到了,吳秀秀毫不留情地趕人。
“來人,轟出去!”
門外竄出兩個大漢拖了趙三扔出院子。
人可以蠢,只要踏實做事,就是好的,若是像趙三這般,算計主子,不要也罷。
“濢濃!”
“小姐。”濢濃是個忠心的丫頭,相貌秀麗卻穿着素淺衣裳,遵守規矩本分,從不敢喧賓奪主。
“你瞅,這紅斑是不是又重了!”
“奴瞧瞧,”濢濃舉起燭火近前,“小姐,要不我們再去找李大夫瞧瞧吧。”
吳秀秀搖頭,葯也吃了,藥膏也搽了,也不見好轉。
“要不,奴去請葯小娘子來看看?”濢濃小心翼翼詢問。
自從上次小姐與大牛首村的葯小娘子吵架過後,兩人見面都不說話了。
之前多好的姐妹兩個,現今見面只會互相冷哼,擦肩而去;若是情況再壞一些,還會相互挖苦,互挖牆角。
之前小姐的風蘚,就是葯小娘子給治的,好了大半。
葯小娘子說,這病是娘胎裏帶的,不好根治,如今看來,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