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
山裏的天氣總是變幻莫測,山雨涼肆,順着繁茂的枝葉滑下去,滴落葯葯衣頸里。
真讓阿照哥說中了,山裡果然下雨了。
葯葯站在樹下,仰頭看向樹頂枝葉縫隙,向一旁挪去,可是大樹並不能擋住全部的雨,還是有雨滴淅淅瀝瀝地落在葯葯身上,弄濕了肩頭。
怕風乾的藥材淋壞,葯葯只能將葯簍抱在身前。眼見天色漸暗,這綿密的雨仍沒有變小、停止的樣子。
葯葯心一橫,將攤布哲好蓋在葯簍上,重新背起葯簍,拎着食盒與酒葫蘆衝進了雨中。
雨水沖刷得葯葯有些睜不開眼睛,山路又滑,泥濘了葯葯的布鞋,褲腳甩上了眾多泥點子,葯葯咬了牙,憋着一口氣強跑着。
隱約看到前面山路口穿着蓑衣的佝僂的身影,葯葯以為看錯了,甩了甩頭。
還真是葯老頭!
“葯老頭!”葯葯撲了過去。
“誒誒。”葯老頭正在搓手取暖,經此一撲差點坐地上。
葯葯不好意思地扶穩葯老頭,接過葯老頭肩膀下夾着的油紙傘。
葯老頭則拎過食盒,祖孫二人一前一後走在雨中的山路上,似乎下不下雨也沒那麼重要了。
二人到家之時,這雨也小了很多。
葯葯回到自己屋子換了一身乾衣服,笑着跑跳到廚房,
“葯老頭我跟你說,今天我教訓了一個調戲三姐姐的惡棍,將他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
葯葯邊燃起爐灶,邊對着老人繪聲繪色地講着,哈哈大笑。
先出門在菜園子飛快拔了一顆小蔥,隨後從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洗凈蔥身,順便洗凈了手,執刀利落切碎一些蔥白。
又從廚房竹籃子摸出兩個雞蛋,打在碗中,放少許鹽后抽出雙竹筷攪拌均勻。
葯老頭則在一旁拉着風箱,樂呵呵看着葯葯跑來跑去。
葯葯又從陶罐里舀了小半勺的豬油敲入鍋中。
待到聞到一絲油香味,便下了蔥白爆香,隨後將碗中的雞蛋倒進鍋中翻炒,鍋內發出滋滋的聲音。
沒一會兒,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爆炒土雞蛋做好了,雞蛋金黃泛着油光,又夾雜淺淡香蔥的氣息。
葯葯忙了一整天早已飢腸轆轆,不由得咽了口水。
就着鍋內油水,又舀了瓢水,等水開下了半斤麵條。
只覺這個過程太漫長,在火炕支起炕桌,將食盒內的糕點與牛肉裝盤,連着炒蛋端上桌子,擺好碗筷。
時間差不多了,葯葯哼着小曲,將麵條盛入陶盆端上了桌。
盛了滿滿一大碗麵條給葯老頭遞了過去,葯葯自己則用起盆來,食指大動吃得狼吞虎咽。
葯老頭慢悠悠就着牛肉,喝起小酒。眯縫起渾濁的眼睛,不知又想起了什麼往事。
次日
葯葯睡得香甜,一覺起來神清氣爽,伸起懶腰,竟正午了!
慌忙跑到廚房掀開鍋蓋,鬆了口氣,好在葯老頭自己熬了粥喝。
瞥見葯老頭屋子沒人,放魚的竹簍也不見了,葯葯就知道葯老頭又去淺潭釣魚去了。
太好嘍,今天又能有魚吃了,真是半月有餘沒喝到魚湯了。
葯葯腦海里已經浮現魚的十幾種做法,最終鎖定魚湯,那魚肉嫩滑,湯汁濃郁,再配上一碗秫米,妙妙妙,不由咂嘴。
這麼想着,葯葯今天動力十足。
盛了一碗粥喝后,葯葯洗漱好,拎起花牆邊上的葯鋤。
昨日的雨洗去了雜塵,今日湛藍天空澄澈,陽光格外明媚,空氣也清新,頗有幾分“空山新雨後”的意境。
換上草鞋進山,葯葯還在惦記着自己後山開墾着的葯田。
也不知道昨天那場瓢潑大雨,把自己的藥草壟溝沖毀沒有。
誒,等等,葯葯恍惚間覺得剛剛經過了什麼,回頭去看,竟然是一株接着青果的野花椒。
想到今晚的魚湯,葯葯摘了幾串花椒,扔進背後葯簍,
大雨過後,冒出了許多新鮮野菜,葯葯眼前放光。
馬齒莧、黃須菜、野莧菜、薺菜、麥瓶草,全是自己愛吃的,怕自己回來這些野菜被人挖走,葯葯先下手為強。
還未等到葯田,葯簍已滿了一半。葯葯向著大山雙手鞠了三躬,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出了一層薄汗,葯歇在山楂樹的樹根上,打開水囊喝了一口水。
隨手摺了一小枝山楂花插在了頭上,美滋滋。
模仿着茶樓里的伶人模樣翹起蘭花指,逗得自己噗嗤笑出聲來,兩個發揪微顫。
仔細看去,葯葯長得很清秀,膚色很白,像敷了一層粉,只是臉頰兩側有奶膘似的嬰兒肥,平日裏又不善打扮,故顯得很平庸;亦或是姜奈奈是實在太出眾,眾人自然關注不到葯葯身上。
葯葯覺得歇夠了,舉着纖細的胳膊站起身來。前面不遠翻過那個坡就到自己的葯田了。
她在的小葯田長寬不足十丈,種的大多不是珍貴草藥,裏面還種了四五種她愛吃的芳草與蔬果。
芫荽,荊芥,薄荷,秋葵。
無論是芫荽還是荊芥,拌着拍好切成段的胡瓜都是一道口味清奇的涼菜。
她愛吃,也能給葯老頭做下酒菜。
葯葯最期待的是秋葵,她對於這種帶着黏黏汁水的植物,毫無抵抗力。
秋葵過熱水,再淋上榨好的辣椒油,調製的汁水調料,簡直封神。
她葯園裏還種了許多山藥。三姐姐說過,姜姨媽喜歡用山藥熬湯,因此待到山藥成熟時,她總會挖一竹籃給姜姨媽送去。姜姨媽會做成山藥糕點,給她和葯老頭嘗鮮。
這葯園還算結實,並沒有因受到暴雨而受到嚴重損失。
眼前綠油油一片,藥材們沐浴清風,欣欣向榮。
沒想到薄荷長得最快,自己只是播種兩顆,它卻靠往年遺落的種子蔓延了一大片。
既然長得這麼快,下次市集就去賣你了。葯葯折下薄荷鮮嫩葉芽,打算拿回去泡製一壺涼茶。
現在將近五月份了,再有一個月,山上成片的野櫻桃樹也該熟了,這山間野果清香甘甜,還有那榆樹串串貼成的粗糧餅子也分外甘甜。
所以,葯葯喜歡春夏,更甚於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