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葯女葯葯
她叫葯葯，今天剛好是她進無妄谷的第十四個年頭……
當然，她知道這世上叫葯葯的人多了去了，並不只有她一個叫葯葯的。
可能有張葯葯，李葯葯，王葯葯等諸多個葯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知道自己叫葯葯不就好了。
每當有人一臉驚奇地質疑她是否真叫葯葯，她都會一臉悲憤，雙手叉腰，聲音大到極致！
“是，我就是枸蘭山藥老頭家的唯一大姑娘，葯葯！”
眾人四下鄙夷，搖頭散開了葯葯面前的葯攤子。
麻布鋪地的攤子上擺着人蔘、甘草、肉蓯蓉、仙茅，杜仲等諸多風乾的草藥。
每月十七的市集都有這個姑娘，帶來一堆補藥來賣，藥材是不錯，可是得分人來賣。
這姑娘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瘋瘋癲癲的，誰人敢買呢？要不是枸蘭山大牛首村的藥師葯老頭有着幾分名氣，只怕這個姑娘要白白多走十幾里的山路，空手而歸了。
那葯老頭年紀實在太大無法出山，要不怎麼會派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小姑娘出來賣葯呢。
“誒，怎麼都走了？”葯葯探出頭去，抓起攤子上晾晒乾凈的肉蓯蓉，揮手叫賣。
“肉蓯蓉啊肉蓯蓉，走過路過都來看看啊！得到過枸蘭山牛首村葯老頭認證，誰家兒子不生，誰家孫子不舉，有病治病，不用不好意思，都過來看看啊！看看不要錢！”
兩邊商販見此鄙夷之意更甚，挪起攤位更遠了些，對着葯葯指指點點。
真是沒爹疼沒娘養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野孩子，大字不識幾個，沒點兒羞恥心。
女孩兒嘛，就應該學學人家三姑娘的樣子，出來賣賣花兒，賣賣果蔬，賣哪樣不好，偏偏出來賣杜仲、肉蓯蓉，誰家正經姑娘會出來賣這種藥物呢？
葯葯充耳不聞，繼續叫賣。
直到看到三三兩兩的人群中，冒出一個挎着竹籃的青色曼妙身影，葯葯才活絡起來，抬臂揮手。
青色身影繞過攤位，葯葯讓出屁股底下坐着的光滑扁石，讓青影坐下。
“喏。”女子從插滿花的籃子裏翻出一塊兒紙包，解開繫繩，拾起塊酥餅，遞給葯葯。
“阿照家新做的玫瑰酥餅，你嘗嘗。”柔和眉目，輕聲細語。
葯葯迫不及待接過酥餅，用手接着餅渣咬了一大口。
“嗯！好好吃啊，三姐姐。”回應着滿懷期待的三姑娘。
酥餅焦脆，內里酥軟，野花蜜裏帶着甘甜，滿口充盈馥郁的玫瑰香氣，猶如春日的卷着花味的甜風，跳脫着迴旋。
見葯葯餓極了，三姑娘將手上的紙包都遞了過去，捂嘴哧哧笑着，眉眼含情。
“三姐姐，阿照哥家的酥餅真的是一絕，真的。”葯葯噎得翻白，一連打了幾個嗝，三姑娘忙拍着葯葯瘦弱的脊背，遞去水囊。
“慢着點，還有呢，知道你愛吃，我讓阿照留了一些，回去拿給葯爺爺，等你回去記得去取。”姜奈奈矇著面紗，只露出精緻的眉眼。清風拂卻，光潔的前額滑落一縷髮絲。
姜奈奈拂了耳後青絲，觸了琉珠耳環，琉珠微漾，更襯得膚白如雪，玉骨冰肌。
美人身影，舉手投足間亦賞心悅目。
姜三姑娘是無妄谷方圓百里最好看的姑娘，不過姜三姑娘的娘親姜王氏卻是個相貌極其普通的婦人，人都道姜王氏是燒了高香，祖上積德，故生了姜奈奈這個上天撥下來報恩的童女。
但是姜奈奈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均容貌上稱，風姿綽約，都是無妄谷內遠近聞名的美人。
姜王氏與其家主姜全求子多年，卻一子未得，接連生了三個姑娘。
在姜王氏還懷着三姑娘的時候，去找葯老頭看過，卻得知這一胎依舊是女娥，由於當時月份已大，葯老頭無論如何都不肯開藥打去這個胎兒，其他郎中一聽枸蘭山牛首村的葯老頭都不肯接診，也紛紛推辭。
無奈之下，姜王氏不顧姜全的阻攔，彎腰播麥，搬運重物，試圖將腹中胎兒流掉，只是那時胎相已穩，不久就到了臨盆的日子。
只是不知是孕期極端的勞作，還是姜王氏內心的厭棄，這一胎竟然難產，生了一天一夜。
姜王氏那時眼已渙散，全身越發冰冷。葯老頭見狀不妙，給姜王氏口中塞進參片勉強吊著性命。
終於在第二天的清晨，迎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事已，葯老頭算是保住了姜王氏母女。
而姜王氏五年後，在葯老頭的調養下，安心養胎，如願以償地誕下一子。
姜王氏生子那天，非要姜全攙扶，抱着得之不易的兒子，一家四口齊齊向著葯老頭磕了頭，葯老頭對姜家有着再造之恩。
姜奈奈從小就對葯老頭親近，許是葯老頭的兩次救命之恩。
葯葯從小體弱多病，卻是姜奈奈的跟屁蟲。而葯葯作為葯老頭的玄孫，父母雙亡，引得姜家同情。
知道葯葯父母雙親均已不在，姜王氏對待葯葯如親生，衣食無不盡心。
葯葯與姜奈奈身形相近，姜王氏每每做好衣服，便也給葯葯做一套。
孩子間玩玩鬧鬧到了姜王氏大女兒及笄的年齡，鎮上私塾先生的兒子陳秀才向姜大姑娘姜莫莫求了親。
姜家便搬到了鎮上開了個染紙燈籠鋪，離開了牛首村。
而與葯老頭家的聯繫未斷，反而更加親昵。
葯葯每個月都會跟着葯老頭出去採藥，待到清洗晾晒乾凈，拿到市集上賣，賺些體己錢。
葯老頭說過他沒甚錢財，也不去向葯葯伸手要錢，葯老頭還是有些看診的費用用來補貼家用，買些米面油鹽。
葯葯擺攤賺的錢只要每個月孝敬給他二兩熟牛肉，一壺薄酒，剩下的錢財任由葯葯支配。
至於山雞河魚，只要葯葯想吃，葯老頭自會想辦法弄來。
從山間獵戶處買來些野雞獐鹿，或拿起竹竿找一處淺潭垂釣，一天下來，無論魚類大小，定是有個兩三條，從不會空手而歸。
日子過得清貧，祖孫二人卻也樂得自在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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