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幻想商場
這樣一張相同的臉出現在面前,連闕也不由得怔忪了片刻。
他很快便回過神來,戒備的重新與之拉開了距離。
荷官雖然與他有着相同的一張臉,但也同賭場的其他人一樣沒有半分神色,彷彿這張臉不過是另一張未摘掉的面具罷了。
被摘掉了面具,荷官並未着急取回而是按下了桌台邊的按鍵,眼前的吧枱隨之摺疊變幻成一張賭桌的模樣。
“你想賭什麼?”
脫離了面具,他的聲音不再是帶着電流的機械音,卻反而更加生硬。
連闕看着面前純白的賭桌降下,將視線落向原本吧枱上的LED屏幕。
【荷官賭局規則如下,請認真閱讀,賭桌無平局,一旦雙方平局則為荷官方勝利,且只能以全部賭注下注,請選擇賭注開局。】
規則很簡單,但在這場賭局中,他必須壓上全部的賭注。
此刻的屏幕如同其他賭桌一樣正在待機,列出的幾條規則也與其他賭桌有細微的差別,無論賭牌還是賭骰子皆由雙方同時操作。
讓連闕更為在意的是,屏幕顯示出了賭桌對面荷官的信息:
正是整整負十億積分。
賭場內奇怪的荷官、被他刻意調換位置的鐮刀、那時引他去看的賭局……
連闕沒有回答,眼前的一切無一不在告訴他,這場賭局不會像其他賭局那樣簡單,甚至被他提及的賭注也極有可能另藏玄機。
兩人對峙間,身後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
二人一同循聲看向身後,只見五層側面的玻璃竟在打鬥中被魚尾擊碎,魚尾人身的沈逆正隨着大片的玻璃殘片自高空墜落而下。
這一切似乎都是他精心設計好的,堅固的玻璃屏障不知在多少次的撞擊后轟然碎裂,隨着他的再次擺尾,那雙蘊含著整片海洋的眼睛也正落在賭桌旁的連闕身上。
無形的空氣在他身側凝結成了如有實質的水,隨着他半透明的魚尾滑向側身而立的人。
就在他衝破碎片的瞬間,飛落的道道碎片如同生出了翅膀,每一塊細小的碎片都在空中舒展開,竟在半空中再次連接成片,形成了一面凹凸的玻璃牆面。
將本欲衝出五層的沈逆再次隔絕在了玻璃之內。
只差一點便要衝出五層的沈逆齜起獠牙回過頭,雙耳也在攻擊狀態下豎起。
身後緊隨而至的人卻已擒住他的尾尖再次將他重重甩了回去。
景斯言在其後踏過碎裂后重塑的玻璃,再次攔下回撲的人魚。
連闕收回視線,目光謹慎而迅速地掃過面前的賭桌與荷官。
他沒見過那把萬象之鐮,無論是荷官身上還是賭桌都不像是能藏得下一把鐮刀的樣子,最重要的是……他在這裏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熟悉的氣息。
“你想賭什麼?”
荷官抬起手虛扶在桌邊再次問道,隨着他的動作,衣擺之下似有金屬的物件一晃而過。
這樣細微的捕捉讓連闕察覺到了什麼,他的視線再次落回荷官身後那架上了鎖的電梯上。
連闕忽而想起了另一件他還未來得及深思的問題。
假設這個副本並非獎勵副本而是墮性為“貪婪”的副本,誘導他們貪慾的鬼王又在哪裏。
他需要的是被眼前這個人拿走的鐮刀。
但是,在第一日時連闕曾問出的問題和荷官略微反應后的答案、此刻摘下面具雖然不再有偽裝成機械的聲音,卻明顯比初見時回答問題更加生硬的反應。
再加上他剛剛挑明后對方沒有作答的問題……
身後的打鬥聲還在繼續,連闕雖然沒有側目去看,卻拉開賭桌座椅未在多言地坐了下來。
隨着他落座,賭桌上的顯示屏閃爍起一圈圈亮光,賭場內所有人的視線也同時落在了連闕的身上。
每一個賭桌位上的人都面色慘白目光空洞,這些視線所至處,周遭的空氣也彷彿驟然降低。
連闕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一切的變化,將金幣卡放在桌邊,目光也隨之落向荷官身側。
“想跟你賭那把鑰匙。”
荷官沒有及時反應,如同程序被載入銹跡斑斑的主機,片刻后才低頭將掛在身側的鑰匙取出。
他的動作僵硬,說出的話同樣不帶一絲語氣:
“幻想賭場會滿足客人的一切需求,但是客人,你為什麼會需要這把鑰匙呢?”
連闕打量着他古怪僵直的動作:“你拿走了我的東西,我總要找回來。”
荷官似乎並不能理解他的話中之意,但他未在追問這個話題,而是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賭局也隨着他的落座正式開啟。
連闕依舊認真打量着荷官,未將注意力放在賭桌之上。
面前的荷官與他有着相同的一張臉,即便頂着這張臉,或許也不會有人將他們認錯。
因為此刻的荷官神色獃滯,竟比從前戴機械面具時更像是一個機器假人。
但是,他又無比確認這名荷官是人類而非機械。
連闕並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此刻頂着與自己相同的一張臉是出於巧合。
這個人在初見提問時回答了他的問題,在四層時取走萬象之鐮引他們去賭場,又出於某種目的將萬象之鐮藏好。
那麼這一張相同的臉,又是否是一種警示。
連闕將視線落回桌上的兩種賭法,全賭注之下如果按照賭場規則,他就是必輸的局面。
就在這時,五層再次傳來了一陣打鬥的撞擊聲。
連闕沒有回頭,但從方才開始他還是有一種莫名的直覺,景斯言在與沈逆的打鬥中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並未使出全力。
他的束手束腳雖然並未使他處於完全的劣勢,卻也讓他在攻勢中陷入僵持的被動。
連闕的視線未再游移地選擇了賭骰,兩個骰盅分別自暗格中升上桌面。
這規則很簡單,連闕執白色骰子、荷官執黑色骰子,兩人分別搖骰盅,點數最小者為勝。
一局定乾坤。
二人在提示音響起后一同執起了桌上的骰盅。
骰子搖晃的聲音清脆而空靈,但是,隨着雙方的骰盅起搖,兩人的動作都似印刻般完全一致。
無論是手中搖晃的幅度、骰盅傾斜的角度、甚至骰盅內骰子碰撞的聲音竟全部重合。
連闕手中動作未停,反而加大了搖晃的幅度。
對面的荷官竟與他的動作分毫不差,兩人的動作如同相映的鏡面不差分毫,骰盅內骰子的聲響也重疊得不帶一絲異響。
這不是模仿,而是如同復刻的完全重合。
連闕甚至可以預想到骰盅停下的一刻雙方點數的分毫無差。
就在這時,連闕身後再次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
不同的是,這一次碎裂聲伴着海潮之聲洶湧而至。
沈逆再次破開了五層的玻璃,低鳴間魚尾橫掃而過,海潮便自裂口處洶湧而下。
它們與碎裂後生長的玻璃追逐落下,卻因率先突圍未能再被玻璃攔下去路。
無形的海潮便向著連闕的方向傾斜而來。
連闕始終並未回頭,手中的骰盅搖晃間,他的腳下飛快掃向桌角。
就在桌面將傾的一瞬間,對面的荷官同樣以腿風掃過相同的桌角,剛剛被桌面顛簸打破的平衡也在瞬間重新歸零。
無論是搖速的改變、外界的干預都無法打破這樣的僵局,賭桌的規則也明確寫出了“如有平局則為荷官勝”。
原來一切的規則制衡都在這裏等着他。
而上桌只能交付全部的賭注,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
骰盅內的迴響依舊分毫不差。
洶湧的浪潮已至身後。
連闕搖晃着骰盅的動作從容而平緩,目光亦落在對方的骰盅之上。
就在海浪猶如巨口一般要將賭桌吞沒時,一道身影快如閃電般擋在了海潮前。
景斯言的掌心靜靜躺着一塊破碎的玻璃,隨着他站定迅速生長出一道透明的屏障。
海浪如巨獸般咆哮而至,他豎起的屏障卻如城牆一般不可撼動半分。
掌心的屏障在生長中與墜落的玻璃緊扣交融,在角力間再次將浪潮穩穩封禁在玻璃之內。
“小心。”
連闕的話音剛落,如同最堅韌利器的魚尾便向著雙手還在支撐着屏障完成咬合的景斯言橫掃而去。
從始至終,沈逆的攻擊目標都並非是連闕。
他的兩次破開樓層玻璃也不過是想分散景斯言的注意,在關鍵時刻給予致命的一擊。
然而景斯言即便知曉沈逆的用意,也依舊未動半分。
他一手撐住尚未拼合的玻璃屏障,竟單手硬生生接住了這如利刃刀削般的掃尾。
鋒利堅韌的魚尾在他的掌心割出了遇到極深的傷口,血液自傷口處傾瀉而出。
景斯言卻如感受不到半分疼痛般再次死死攥住藍色的尾尖,極強的電流隨之傾灌而下。
連闕的眉心微皺,在搖晃間他的手腕一轉,篤定般將骰盅扣向桌案。
對面的荷官也正以相同的姿勢將骰盅扣向桌案,他那死魚一般無神的面上忽然露出了一道詭異的微笑。
就在他剛剛勾起唇角時,連闕扣向桌面的骰盅忽而一轉,竟是向著荷官骰盅的方向擲了過去!
荷官還未來得及反應,手中的骰盅便以同樣的方式擲了出去。
只聽砰的一聲,兩隻骰盅撞在一起,其間的骰子散落了滿桌。
荷官的笑僵在唇角,獃滯的目光死死定在賭桌上旋轉未停的骰子上。
“做了這麼多,這局無論輸贏你都是贏家……不是嗎?可惜賭桌上決定輸贏的往往不是規則,而是運氣。”
連闕的目光落在荷官身上,如同並不在意賭局的結果。
直至骰子跳動的聲響漸歇,他才將視線落回桌面,挑起唇角。
“我這個人,運氣向來不錯。”
只見桌案之上,白色骰子赫然正有兩枚交疊,點數遠在黑色骰子之下。
連闕將金幣卡與被荷官放在桌上的鑰匙一併取回,目光轉而落向身後近在咫尺的兩人。
沈逆吃痛中掙脫了景斯言的手,重新與他拉開了距離。
“你先過去,我稍後就到。”
屏障的閉合已經完成,景斯言撤下衣角的一塊布料快速將傷口纏好,便再次向著沈逆攻去。
連闕的視線瞥過被他隨意纏好的掌心,未再多言地向著電梯走去。
荷官也已在那裏靜候多時。
連闕打開鐵門,在荷官的指引下走進電梯。
“我將帶您取回東西,在此期間請您不要多做停留,不要觸碰其他無關物品,否則將會被副本認定為違規行為。”
連闕敷衍地應了聲,視線卻依舊落在電梯外僵持的兩人身上。
直到電梯閉合,將賭場內的一切景象隔絕在外。
荷官背身而立,卻沒有着急按動電梯。
連闕也未催促,反而抬起頭觀察起這間電梯。
電梯之內富麗堂皇,頂棚角落雖然安有監控,卻並未運作,細看之下監控后的線路不知何時已被破壞。
“越來越像機械的人……越來越像人的機械。”
他轉而將目光再次落向身前的荷官。
“既然你用萬象之鐮引我過來,總要解釋一下到底需要我做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