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不接受他的交易？
境主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原本心中生起的對於隨沐的淡淡恐懼逐漸消失。
他是境主,堂堂的天道，從誕生之日起，境主就是被阿諛奉承的存在。
他的交易從來都是只成功，沒有如此受過冷遇。
境主生來就是萬物的靈,他也是有自己驕傲的。
被一個螻蟻如此對待,境主已經心生不悅。
他收回手,連帶着收回的還有他手中的那團銀霧。
既然隨沐不屑於和他交易,他也自然不會上趕着和隨沐進行交易。
況且讓隨沐離開,不過是其中較好的一個辦法,他不會造成額外的殺戮,不會帶來其他的麻煩。
他想要讓隨沐離開的方法還有很多，其中最直接的，就是把隨沐殺了！
隨沐不是氣運之子,他能夠被輕易抹殺。
只要隨沐死了,一切就同樣能夠回到正軌。
境主的身軀變得更加縹緲，臉上再度變得無悲無喜,眉心的魔紋卻發著淡淡的魔光。
境主看向隨沐手中的無名劍,輕蔑道：“你想要憑藉你手中的劍來反抗？”
每一把神器的降生都會在修真界裏引得無數人垂涎，它們是實力的象徵，但在境主眼中，神器卻像是什麼不起眼的小玩意。
隨沐淡淡一笑：“你試試就知道了。”
境主收斂起微笑,不再說話。
他伸出手，強大的魔氣憑空出現，無數魔物從遠方襲來。
幾乎同一時間，他面前庄席的身上也湧現出大量妖力,無數條黑色小蛇冒出,發出嘶嘶的叫聲。
他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扯,一把墨色的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在那把劍出現的時候，周圍時間與空間逐漸扭曲變形，就連周圍魔物的臉也變得詭異。
這把劍和隨沐的無名劍一樣，同樣是一把神器！
神器出現之後，庄席原本的不利局面逐漸扭轉，神器所過之地，魔物死傷無數！
魔氣和妖氣不斷發生衝撞，妖力四溢之處，石破天驚，萬物寂寥，竟是連空氣都被直接劃破。
境主眼中無風無波，只是不斷結印，召喚出更多的魔物。
倒在地上的康釀看見這一幕，大喊道：“你不是這麼和我說的，你不是說，不會傷害隨沐的嗎？”
當初境主明明告訴他，不會傷害隨沐的，他可以讓一切都回到正軌，讓他和隨沐回到從前！
面對氣運之子，境主冷冷看了他一眼。
冰冷的眼睛沒有任何感情。
從這雙眼睛裏，康釀似乎懂了境主的潛意思，他癱坐在地上，像是沒有了任何生氣。
境主沒有在康釀身上停留太多時間，他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解決了隨沐。
另一邊，庄席已經解決了大部分的魔物，境主皺着眉頭，又放出了更多魔物。
那些魔物面目猙獰，聲音詭譎，比剛才的魔物還要強大數倍，單單一隻魔物，就有接近化神期的修為！
庄席的身上不斷流出鮮血，將他的臉變得模糊，可他依舊赴歐頑抗，似乎和隨沐一樣沒有痛覺。
在消滅完大半魔物之後，庄席突然從一眾魔物中衝出，手中的神器直直刺向境主。
感受到強大的壓迫，境主面色一凝。
廢物，竟然想殺他。
即便現在的境主已經不是當初的境主，修為大減，但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將他殺掉的。
境主從自己的身軀中同樣抽出一把劍，那把劍不是任何神器，卻由魔氣包裹，在和庄席手中的神器交鋒之時，產生的餘波竟讓一眾魔物直接消亡！
在這個間隙，境主手中的魔劍也在庄席的身上留下了傷可見骨的痕迹。
如果是其他妖，早就已經死在了他的攻擊之下，但庄席好歹是寂無，他雖然受傷不輕，鮮血大片大片滴落在地上，但好歹是活着的！
境主眉頭皺起，寂無的實力，竟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強大。
可是讓境主感到疑惑的是，寂無已經受了這般嚴重的傷，他的臉上居然沒有任何氣餒，他笑得反而更加絢爛，竟有幾分隨沐那般的瘋狂。
兩人的臉逐漸重合，讓境主歪了歪頭。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笑得這麼開心？
但這時，境主注意到，一個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隨沐不知何時貼近了他，詭異的花紋爬滿了他的脖子，它還在不斷蔓延，直至覆蓋住整張臉。
更加讓境主驚愕的，是隨沐的手。
他的手中拿着一團銀霧，一團本該出現在他手中的銀霧！
境主想到了什麼，看向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嘴巴里發出的怪聲。
那團銀霧不見了……
封鎖有隨沐痛覺的銀霧不見了……
境主看向隨沐，之前拼死拼活想要將他殺掉的隨沐正靜靜地看着手中的那團銀霧。
境主突然明白過來，剛剛庄席那般不怕死地衝過來，根本不是為了殺他，而是為了讓隨沐有機會奪取那團銀霧。
庄席笑得那般開心，是因為他被隨沐和庄席騙了！
境主的臉上第一次沒有出現高高在上的神情。
他調整了自己的表情，想要將那團銀霧奪回來。
魔氣不斷襲向隨沐，但每當他馬上就要攻擊到隨沐的時候，都會立馬被衝出來的庄席阻止。
在這段時間，隨沐手中的霧氣迅速融入到了隨沐身體裏，只不過眨眼的時間，就和隨沐身體完全融合在一起。
水球中的小1屏住呼吸，忐忑地看向隨沐。
境主和庄席也紛紛看向隨沐，就連趴在地上的康釀也忍不住看向隨沐。
但讓他們感到失望的是，已經恢復了痛覺的隨沐的臉上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用一種孩童般懵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背。
他的手指上面佈滿了細細麻麻的傷痕，從傷口處滲出的鮮血依舊在不停的往下流着，就和平時沒有兩樣。
有所不同的在於，隨沐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
刺刺麻麻的，一股……格外新奇的感覺。
隨沐也說不清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可是卻讓隨沐原本混沌的眼睛逐漸變得明亮，逐漸變得清澈。
他忍不住將手掌再次握緊，但是那股刺刺麻麻的感覺卻依舊沒有消失，依舊出現在隨沐的手指間。
這是……
這是……
良久，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得整個魔域內都是他一個人的笑聲。
他笑得那般瘋癲，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淚水。
明明隨沐笑的那般開心，小1卻只覺得渾身上下陰冷無比，它甚至還想要找個地方將自己完全隱藏起來。
境主也發現了隨沐身上的怪異，他眉眼變得虛無。
他望向隨沐，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又變得聖潔。
一個先天沒有痛覺的人，突然之間恢復了痛覺，這可並不是什麼好事。
就像是盲人突然恢復了視覺，他的第一反應可不是馬上去欣賞風景，而是恐懼，而是害怕，而是擔心外面那未知的世界。
即便是對於景色再憧憬好奇的人，也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才能夠完全接受自己復明這個事情。
這個道理對於隨沐來說同樣適用。
如果是沒有恢復痛覺的隨沐，境主可能更加忌憚一點，因為他沒有痛覺，他不會感到疼痛，他無論受到任何傷，都有再次站起來的勇氣，但是現在在他面前的是突然恢復痛覺的隨沐。
隨沐之所以這麼瘋，有不能體會疼痛的原因，他沒有痛覺，不會痛苦，所以無所畏懼，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如果，有了痛覺呢？
一旦隨沐有了痛覺，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他會變得束手束腳，甚至比其他人更加害怕疼痛，這個時候的隨沐只需要一點點的傷痕就能夠讓他無法適應，痛不欲生。
這是一個除掉隨沐的好機會，一個除掉隨沐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一切都能夠回到正軌，隨沐這個早就該死的人就能夠死去，而不是現在還活着。
想明白以後，境主再次召喚出大量魔物。
魔物不斷湧出，魔物大量聚集，明明周圍如此危險，但隨沐全然沒有理會，依舊看着自己的手掌，像是怎麼看也看不夠。
他甚至還伸出另外一隻手好奇地摸了摸手背上的傷口，那麼懵懂那麼無知。
他的臉上一會露出扭曲的表情，一會又露出欣喜的表情。
魔物太多，庄席一直在奮力反抗，但是於事無補，這麼多的魔物，總是消滅不完。
境主看準時機，讓一個魔物沖向隨沐，甚至這個魔物的手中，還拿着境主之前所拿的魔劍！
被那魔劍所傷，無論任何人任何妖都將痛不欲生，更別說對於隨沐這種剛剛恢復痛覺的人而言。
魔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隨沐，隨沐躲也不躲，那把魔劍就這麼從隨沐的肩膀刺進去，帶出一片刺目的血。
庄席瞳孔極速縮小：“隨沐！！”
被魔劍刺穿肩膀之後，隨沐的額角上冒出淡淡的汗珠，整張臉也第一次因為突然出現的疼痛而變得扭曲。
那把魔劍並沒有因此而停止，甚至更加用力地刺進了隨沐的肩膀中。
境主垂下眼帘，嘴角掛起愉悅的微笑。
可他的笑才掛了一半，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了境主的意料。
明明隨沐已經疼得額頭冒汗，在這時，居然又慢慢伸出了手。
他伸手的動作是那樣的緩慢，卻那樣的堅決。
他將手放到將劍刺進來的魔物身上，輕輕一捏，魔物便死了過去。
但對於胸口上的魔劍，隨沐卻並沒有理會，像是感知不到一般。
境主的心中產生了古怪的感覺，這是之前所從來都沒有的！
境主板著臉，將那魔劍召回。
失去了魔劍堵住傷口，鮮血頓時更加洶湧的流出，隨沐的臉上卻露出一個清朗的笑，和冷汗結合在一起，勾織成一副怪異的畫卷。
境主瞳孔微縮。
他自以為自己對隨沐十分了解，可是眼前這一幕，卻依舊讓他頭皮發麻，一個剛剛恢復痛覺的人，竟還是如此亢奮，要知道他手中的魔劍可是比神器更加強大。
隨沐笑的越來越痛快，就和沒有恢復痛覺前一樣痛快，或許有人會以為隨沐是在故作鎮定，可庄席卻清晰的知道，隨沐是真的愉悅，這不是偽裝！
隨沐望着自己的肩膀，眼睛裏陰冷混沌的黑暗第一次出現了喜悅的光。
真好啊，原來這就是痛覺，原來疼痛是這樣的！
隨沐患有先天性無痛症，尋常人受傷時所感受到的劇烈疼痛對於隨沐而言完全就是無感。
這讓隨沐很是煩躁，很是費解，為什麼他沒有痛覺？為什麼只有他沒有痛覺？
為了體會痛覺，隨沐在精神病院裏的時候就已經嘗試過很多辦法，但那些方法通通沒用，沒有任何用，他的身上明明也有無數傷口，卻依舊沒有痛覺。
恢復痛覺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讓他無數個日夜都在為之瘋魔。
但是這一天總算是來了，在等待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后，他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執念！
隨沐摸着自己的指尖，感受着疼痛從自己指尖滑過的感覺。
他甚至還面帶感激地看向境主，因為是他，讓自己恢復了痛覺。
看着隨沐那瘋狂的樣子，境主忍不住後退。
境主內心深處一絲不妙的預感。
他竟完全低估了隨沐的瘋子程度。
在他的想像之中，恢復痛覺的隨沐應該會被這疼痛搞得焦頭難額，需要大量時間去適應，可結果呢？尋常人需要大把時間去適應的東西，他竟然這麼快就接受了，而且忍痛程度居然這麼高！
很快，恢復痛覺的隨沐就加入了戰鬥之中。
一直防守的隨沐終於開始反擊，他不斷出招，配合著庄席，竟然一時間壓過了境主。
之前被他那般瞧不起的無名劍如今在隨沐手中也被使出了開天之能，刀刀見血。
隨沐的進攻越來越迅猛，他的表情也越來越瘋，揮起劍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境主內心出現了一絲慌亂，之前在隨沐身上所感受過的恐懼再次加大，甚至比之前更加強烈。
境主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隨沐恢復痛覺之後，會比恢復痛覺之前還要兇猛。
他真的就是一個瘋子，不，簡直比瘋子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