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書召示
大乾356年,開皇五年。
冀州,龍山郡,灌縣。
天氣酷熱,烈日高懸在天邊,正散發著無量光芒,好似要把人烤乾了一般。
今年,龍山郡的夏季,比起其他地方的天氣,好像炎熱了許多,雨水也在逐漸變得越來越稀少,整個郡縣都充斥着一種莫名的乾燥氣息。
大旱如同一隻龐大的陰影巨獸,漸漸的籠罩了龍山郡的整片天空,擇人慾噬。。
行走在田間小道,能看到坐在田埂邊上的老農,吧嗒吧嗒的抽着土旱煙,正眉頭緊鎖,憂心的望向田間地頭裏的莊稼,擔心今年的收成。
熾烈的陽光底下,楊簡微微抬頭,額頭上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望着越來越炎熱的天氣,心裏有點琢磨不透。
他穿着一身有些簡陋的黃色麻衣,肩上扛着兩擔柴禾,像是剛剛從山上砍柴回來。
“許老伯,今年的收成怎麼說,會不會影響大傢伙的生計,總不會又像前些年一樣鬧飢荒吧!”楊簡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扭頭看着抽旱煙的老農問道。
許老伯聞言看向楊簡,“原來是楊家娃子,剛下山回來噻,今年的收成難說咯,鬧不鬧飢荒啥子得還真是不好確定嘞。”
他吧嗒抽了一口旱煙,滿面愁苦,額頭上的皺紋都快縮成了一個山字。
楊簡有些牽強的笑了笑,試探着問道:“官府那邊有什麼說法嗎,有沒有什麼措施能補救一下,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龍山郡又鬧一次飢荒吧。”
許老伯磕了磕煙袋,仔細想了一會,才不急不緩的慢慢說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前陣子是有官府的人來我們縣裏嘞,還是縣令大人親自接待的。
氣派的很,像是什麼大人物,不過我聽隔壁村子老匠頭說,大人物像是幾個小娃娃,這話我老許是不信的,幾個小娃娃能幹的了什麼。”
楊簡聽完許老伯的話,眼睛一亮,像是驗證了自己的某些猜測,跟他道了別,就背着柴火一個人急匆匆的往村子裏趕去。
回到家,卸下柴火,躺在木板床上,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浮現起,當年餓殍滿道,百姓們猶如行屍走肉般的畫面,心裏感到一陣陣的不舒服。
楊簡其實是一個穿越者。這個世界的楊簡,早就在地球楊簡穿越重生的前一刻,就餓死了。
如果不是地球楊簡頑強的求生意志和關鍵時刻其眉心湧起的一股暖流,地球楊簡也許會死在這個過分飢餓的年輕身體裏。
這是一個名叫大乾的封建王朝,楊簡在開皇三年時重生到此處,至今已有兩年時間了。
這兩年時間裏,他到處打聽消息,想了解這個陌生的世界,聽到的卻都是一些似是而非,匪夷所思的事情。
京都,深夜有五爪金龍盤旋,向北方怒吼示威。
龍虎山,後院池塘,一朵朵蓮花綻放,射出紫色華光,滿塘的紫金之氣盤旋不定。
南華寺,舍利佛塔震動不停,一圈圈的璀璨佛光,照耀着整座塔身,像是在鎮壓着什麼。
這些事情層出不窮,楊簡打聽了這麼久,耳朵都快聽得起繭子了。
楊簡感覺龍山郡異常的氣候應該也與這些光怪陸離的事情有關。
所以聽到許老伯的話,才會眼前一亮,心裏猜測那幾個年輕人指不定就是哪個高門大派出來的後輩弟子,藉著官府名義出來查探情況的。
楊簡摸了摸額頭中間,像是想找到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摸着。
那夜,眉心湧起了一股暖流,救活了楊簡苟延殘喘的性命,之後明明能摸到額頭中間多了一道突起的豎痕,過了一夜之後卻再也找不着了。
有點像是重生之前,在二郎顯聖真君廟裏找到的銀色眼狀裝飾品。
和這個眼狀物品一起找到的還有一枚月牙型的玉佩。
當時楊簡剛把這兩個東西拿到手上端詳,頃刻間便發生了地震。
天搖地動,日轉星移,二郎顯聖真君廟從中間塌了,二爺的神像從高台上倒了下來砸在身上,在昏死之前,當時他心裏想的是:“莫非是二爺要害我?”
接着一抹銀光閃過,他醒來時,就已經身在異界了。
夜深了,門外,夜鶯婉轉的叫聲,開始出沒在寂靜的小村莊,楊簡閉着眼睛漸漸陷入了夢鄉。
而一塊月牙型的印記也開始在楊簡的背上熠熠生輝。
夢裏,雲霧繚繞,仙氣飄飄,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盤坐在玉蒲上念念有詞。
他手執雪白拂塵,望向身前跪着的一位白衣男子,隱約間似乎說了句什麼徒兒,傳法之類的話語。
隨後便開始念念有詞,一個個神異的金色字符開始從他身旁湧出,漫天飛舞,霸道異常,從而漸漸匯聚到一起,排列成了一篇光芒璀璨,古老深奧的金色道章。
金色道章在空中漂浮了一會,緊接着就化為了一捧金色的流水,慢慢地向白衣男子傾瀉而下,鑽入心口后消失不見。
隨後,白衣男子起身向玉蒲上的中年道士鞠躬致謝,得到吩咐后,才挺身走出門外。
門外,鳥語花香,樹木青蔥,雲霧浮動間,游龍驚動,時隱時現,回頭一望卻發現這是一座建在仙山上的洞府。
洞府牌匾上書着幾個鸞飄鳳泊,游雲驚龍的大字:“玉泉山金霞洞!
楊簡突然從床上驚醒,額頭上一道莫名的銀色豎痕隱隱閃爍,他直起身子,摸了摸凸起的銀色豎痕。
關於夢境的一切記憶都漸漸變得模糊,就像是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強行隱去,只依稀記得有一篇金色道章鑽進了自己的心口消失不見。
楊簡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明白,但心裏總是有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縈繞。
與此同時,能感應到一股莫名的氣息正在慢慢靠近灌縣,並向整個龍山郡漫延開來。
那氣息異常灼烈,熾熱無比,帶着濃重的毀滅之意。但同時又顯得有些虛弱,像是重傷之後,中氣不足的樣子。
在這股氣息的覆蓋下,一絲絲帶着正本清源,至真至純特性的水靈之氣正頑強的向上勃發著。
它雖然看起來弱小,但在本質上卻彷彿無比強大,隱隱與上空的毀滅氣息分庭抗禮。
若仔細去看,可以發現,這股水靈之氣正是從灌江口上空傳來的,絲絲縷縷的水靈之氣,從清澈靈動的水下漂浮而起。
匯聚成一柄透明澈亮的三尖兩刃槍,斜指向上方,天生帶着一種正大光明,萬邪退避的獨特神韻。
這些神異,志怪的景象,暫時只有楊簡一人清楚的感受到,其他人,要麼如普通人半點察覺不到,要麼只能體會到那麼冰山一角。
楊簡的心裏複雜不已,他知道,一個浩大神奇的世界,正在向自己展露真實面目,但這究竟是好是壞還說不定。
但當務之急還是先搞清楚那股毀滅氣息的來頭,畢竟自己一時半會還要呆在灌縣,萬一出了什麼事,那自己可是連腸子都要悔青了。
要想辦法接觸到這次來縣裏的那幾個疑似修行之人的年輕人,想辦法混入其中,搞清楚事情的真面目,順便看看可不可以撈到好處。
次日清晨,楊簡背起一擔柴禾,打算帶到縣裏面的集市上賣掉,好換些零錢補貼家用。
他的額頭上已經綁起一根黑色布帶,遮住了惹眼的銀色豎痕,在俊朗面孔的加持下,看起來頗為英姿颯爽。
走起路來也是虎虎生風,半點也不拖泥帶水,真真是稱得上是儀錶堂堂。
只過了一夜,他卻彷彿換了個人似的,精氣神如同朝氣蓬勃的驕陽一般耀眼。
楊簡到了集市,擺好攤子,正準備開賣。
這時,就聽到街道中央傳來一陣陣的喧鬧聲,一隊衙役驅趕着過道中間的百姓,護送着幾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年輕人路過。
其中一個身穿藍色道袍的年輕道士,頭戴星冠,腰系慧劍,是一副再正經不過的道士打扮,就是其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的四處亂動,像是在刻意尋找什麼。
而此時站在人群中尤為鶴立雞群的楊簡,彷彿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年輕道士策馬行進,走到了楊簡身前,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同時向他打了個稽首。
隨後,溫和的問道:“貧道李歸墟,師承,武當山真武殿,敢問道友師承何處,可否告知貧道,交個朋友。”
楊簡心中一動,可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年輕道士身後趕來的華服年輕人搶了先。
“李道友,你莫不是眼花了,找個樵夫一般的人,論師承,稱道友,這不是笑話嗎。”華服年輕人指了指楊簡,有些不忿的說道
華服年輕人名叫安彬,乃是龍山郡郡守家的公子,此次被父親派來接待這些門派中人,本意是想和他們打好關係。
為安家在接下來的大爭之世中多爭取一些人脈。
可無論安彬如何拉進關係,這些門派中人對他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做派,自始自終如此。
當看到這其中的年輕道士竟然去和一位樵夫折節下交,心中更是不忿,覺得他是就在有意針對他。因此才不忿出聲。
李歸墟皺了皺眉頭,也沒解釋,只是誠懇的看着楊簡,等待他的回答。
楊簡心中驚訝,面上卻不顯,淡然自若的回了一禮后,本想編個門派先應付一下。
卻不知為何突然鬼使神差的答道:“多謝李兄抬愛,在下玉泉山金霞洞門下大弟子,楊簡是也。”
李歸墟眉毛跳了一下,心中暗道:“寶貝石書上說的果然不錯,這裏真有所謂的玉泉山金霞洞門下弟子,接下來我只要按照提示盡量滿足他的要求,與他交好就行了。”
於是李歸墟按照書上說的,盡量將自己的表情裝的自然了一些,從馬上下來,走到了楊簡身前。
握住他的雙手,誠懇的說道:“果然是道友,我看我們正是玄之又玄的有緣人啊,正是應該成為一對相交莫逆的好朋友!”
楊簡神色一僵,不聲不響的把手抽了出來,沒這麼巧吧,瞌睡來了送枕頭,也沒這麼送的。
再想到剛剛脫口而出的那一句話,總感覺自己被某些不知名的大人物算計了,心裏有些陰晴不定,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
畢竟既然自己如今實力低微,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還不如就此躺平了,任它風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動,不過這種被人操縱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楊簡尷尬的笑了笑,看着李歸墟那誠懇的眼神,正色道:“我想也是,畢竟李兄能一眼就在人群發現我,合該我與你相交!”
兩人勾肩搭背彷彿至交好友般,不顧旁人感受,邊走邊聊,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這場面,看起來相當之突兀
不過有多少是演的,多少是真情流露,就只有他們彼此之間自己知道了。
而此時一道頗有些怨念的目光始終跟在他們身後,那就是安彬,被這兩個神經病無視了一整段時間,這讓他感到無比的屈辱。
身旁的普玄和尚看到他怨念的目光,搖了搖頭,然後望向前面的兩道身影開始若有所思。
“玉泉山金霞洞?有這個道統嗎?貧僧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莫非是海外仙山所傳”的哪個小門小派?”
從始至終沒說話也沒動作的紅衣女子,則只是看着灌縣燥熱的天空和江口方向像是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