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曖昧
我還沒說話,趙啟搶先道:“體院在哪?遠嗎?來不及了吧,我們還有結他要買,提着東西也不方便。”
“沒關係。”他對我說,“交換個電話,約個合適的時間。”
他說話時已掏出手機,我怎麼拒絕得了?
“我叫於子益。”他說,“你叫什麼?”
“盧青。”
“下回見。”
我獃獃看着他走出唱片店,消失在馬路對面。他的背很寬闊,充滿力量感,腰卻細圓,又兼翹臀長腿,是我最喜歡的身材!
“你發什麼呆?”趙啟用肩撞醒我,“快去買結他!”
“身材真好。”我忍不住說道。
“還行吧,也就圍度比我稍微大一點而已。”趙啟很不以為然。
“這樣剛好,再大就有壓迫感。”
回去的車上,我緊緊握着手機,滿腦子都是於子益的身影,臉頰有些發燙。公車上人越來越多,大多是本校學生,可他們都長着於子益的臉。
“你幹嘛一直傻笑?”趙啟轉頭看着我。
“有嗎?”我悚然一驚。
“笑得跟個白痴一樣。”趙啟笑罵道,沒再深究,“你看好東西,我有點困,想眯會。”
雲層不知何時已散去,公車在陽光里走走停停,搖搖晃晃。趙啟的頭滑到我肩上,他睡熟了。若是往常,我大概要興奮一陣子。可此時,我的心已不在他身上。
我的目標出現了!
那天剛回到宿舍,手機蹦出來一條短訊。
“到學校了嗎?”是於子益!
“到了,剛到。”我心裏樂開了花。
剎那間我確定所謂轉手coldplay的cd只是他接近我的借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我等了很久,他沒再發來信息。可明天周日,正好約會啊!但沒有信息!
次日一早,我剛起床,收到他發來的短訊。
“早安。”他說。
“早安。”我回道。
之後他又消失了,並未約我出去。接下來的一周,我每天魂不守舍。我在等,等他不定時發來的短訊。他有時發來“早安。”有時是“晚安。”有時是“你在做什麼?”有時又是“今天訓練腿抽筋了。”
我們的短訊往來通常一天不超過一次,一次不多於兩回合。即便他每一條短訊都能帶來好心情,我也從不主動。我極端討厭被拒絕,而主動就意味着授人以拒絕的機會。發出去的短訊若沒有回應,感覺實在太糟糕。我寧願憋着,也不想體驗。
這些天,我們在模糊而曖昧的氛圍里心知肚明,但沒人捅破那層窗戶紙。我患得患失,煎熬無比。
但我確信這個周末他一定會約我出去。我在等周末,等他來挑明。我的心盲目而熱切,來不及分辨對他到底懷着什麼感情。他身上包含太多可能性,我想從他那裏得到一切。這期望太高,以至於我感到害怕。
我的焦慮與日俱增,在周五晚上達到頂點。那晚我和趙啟在陽台上練習結他。我把手機放在窗台上,不時瞧一眼。沒有任何動靜。我校音時不小心把e弦擰斷了。
“不彈了!”我氣惱道。
“你沒事吧?”趙啟探究的看了我一眼。
這段時間,我按照買的教材特別認真在練習,藉此平復心情。指腹都疼得麻了。社長說最多半個月,手指起繭,才不會疼。
“沒事。”我把結他扔給他,“你換根弦吧。”
我伏在陽台護欄上,風吹來有些涼,樓下橘色的路燈光里起了霧。我一驚,忙問趙啟:“下雨了嗎?”
趙啟放下結他,手伸出陽台,片刻后道:“毛毛雨。”
“好煩!”下雨還怎麼約會!我心情壞到極點。
“天要下雨,誰也攔不住,你煩什麼?”趙啟失笑道。
“不知道,就是覺得煩躁。”我忘了與他的交際邊界,說話很情緒化。
“要不我們去吃燒烤?喝兩杯?”趙啟道。
他的提議讓我心動。李帥和小胖不願出門,這正合我意。走出宿舍,我把傘撐到趙啟頭頂,他說這麼小的雨打什麼傘,卻往我身邊靠近了一點。
我們並肩穿行在細雨如霧的夜晚,走過一盞盞路燈,風涼而不寒。
“一點也不像秋雨,倒像春雨。”我說。
“秋雨春雨不都是雨?”趙啟笑道,“像你這樣的才分得清。”
“我什麼樣的?”我說。
“多愁善感的。”他道。
周末夜的破街人煙鼎沸,路邊的燒烤攤搭了遮雨棚。我們隨意走進一家坐下,菜未上,先幹了幾杯啤酒。
“原來你能喝酒,看不出來。”趙啟道。
“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我說。
“你剛才在等電話?”他說,替我倒酒。
沒冰過的啤酒,半杯都是泡沫。我點點頭,沒有否認。
“是上次在唱片店遇見的那個人吧。”
“是啊。約定好的事我想儘快完成,不然懸在心裏不舒服。”我解釋道。
我猛然意識到我已不那麼焦慮,跟趙啟處也比往日隨性。於子益的出現,產生了另一股吸力,兩股力相互抵消,我不至於毫無抵抗的被其中任一方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