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洛陽橋下
龐祈玉原本就與幾個紈絝子約好了去郊外打獵,所以被趕出來也不難受。只是他在出城時想到白天跟那神秘女子的約定,整個人好奇的跟貓爪撓似的,索性也不出去,只讓人捎了個口信,然後在洛陽橋畔找了個地方住下。
第二日,好不容晃悠到申時,洛陽橋畔,遊人如織,龐祈玉站在橋頭半天都沒看到昨日那神秘女子,不由得有些窩火。
這是京中有名的繁華之地,兩邊酒樓櫛比鱗次,哪裏見到她口中所說的餛飩攤。
就在龐祈玉以為自己被耍了,準備轉身離開時,就聽到橋下忽然有人在吆喝,“餛飩,好吃的餛飩~”
龐祈玉趴在橋上往下看,這才看到一艘破破爛爛的漁船,正停在橋洞下的河邊,船頭有小火爐,似乎正在咕咕的煮着東西。
莫非她說的餛飩攤就是這個?
龐祈玉翻下去,來到船邊,果然看着船上的位置上正坐着個人背着他吃東西,當下舒了口氣,“可算找到你了。”
“來了?”雖然是第一次相見,顧菀卻是有種說不出來的熟稔,打了招呼之後,一邊吃飯,一邊跟旁邊的攤主老闆招呼,“再來一碗餛飩。”
“客人再用些東西罷,畢竟是跟姑娘家一起吃飯呢,太小氣了不好。”龐祈玉剛坐下,船頭守着爐子的老頭就站了起來,乾巴巴的招呼道,聲音跟內容的熱情完全不相符。
龐祈玉看到他斗笠下的臉,當時吃了一驚,只見這人的眼睛瞎了一隻,手臂上也是滿是燒痕,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臉。
“說的你這兒好像還有其它吃的一樣。”顧菀撇撇嘴,“要吃小吃,我自己不會去街上買啊,憑什麼讓你賺這個差價。”
龐祈玉這才看到,這船極小,就一個餛飩攤和幾個位子,的確不像是能供應其它小食的樣子老頭似乎跟顧菀也是熟稔,知道她的性子,不再糾纏,只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走到一旁去下餛飩。
顧菀這樣搭腔,讓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的龐祈玉鬆口氣,他坐在顧菀面前還沒開口,卻見顧菀忽然指着他笑起來,“你還穿着昨日的衣服。”
“那又怎樣。”龐祈玉拿着桌上的茶壺和茶碗倒了杯水,“我們鄉下人可不比你們城裏人,一天要換三次衣。”
“大戶人家講究體面,家常是一身,見人是一身,見客又是一身,自然沒有穿昨日的衣服見人的道理。”顧菀笑了起來,顯得十分可愛,“但龐太師的孫子要說自己是鄉下人的話,這京中就沒幾個敢說自己是城裏人了。”
“你怎麼知道?”龐祈玉意外的收了笑容,整個人繃緊了身子。
“不難猜。”顧菀慢條斯理的吃着餛飩,哪怕是在最殘破的小攤上,卻仍然儀態端莊的像是在赴宴,“雖然沒見過你,但那群紈絝卻不難認。這“將軍”的遊戲,可是我發明的呢。”
“你認識衍王?”龐祈玉挑剔的審視着這衣着平平的女子。
“算是吧。”顧菀含含糊糊的說道,聲音溫溫柔柔,“我知道他們的身份,你的身份便不難推斷。”
“他們向來狗眼看人低,不會與無名之輩玩。你既然能與他們宴飲,身份便不會差的太多。”
“我也可能是剛進城的衙內,家裏有幾個小錢,在地方上算是一霸,但到京中就不夠看了。”龐祈玉故意唱反調。
“那等着你的就不是將軍了。”顧菀笑着搖了搖頭,“那些人都是無法無天的,對來抱大腿的鄉下土包子一向玩兒的厲害,下作的招數比比皆是,可他們對你嫉恨已久,卻又只敢弄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便可見你上面必然有讓他們忌憚的人物,不敢玩的太瘋。”
“連他們都要忌憚的人物,京中一把手就能數的出來。而這些人家中,有適齡子弟的,還是我未見過的,更是寥寥可數。這般推論下來,你的身份便呼之欲出。”顧綰吃完餛飩,一邊喝湯,一邊將荷包拿出來扔到龐祈玉面前,“更別說你這香囊中的幾味香料是御賜之物,只要知道這些香料賜往哪家,便知道你是誰了。”
“我不懂香料,是管家給的。”龐祈玉將荷包繫上,並沒有避諱自己及的土氣,“但我的確是從鄉下來的,這京中風物與我家鄉大不相同,我呆不慣。”
“呆不慣便好,早些回鄉吧。”顧菀抬眼四望,語氣有些感慨,“這京城就是個大戲台,有人粉墨登場,就有人黯然下台。起起落落,都是要拿命來搏的。”
“你當真是勸我逃的?”龐祈玉扯着嘴角笑了笑,饒有興緻的反問道。
“當然不是。”顧菀也笑了起來,卻是伸出手,“我是問你要我的帕子。”
“那個,被他們拿走了。”龐祈玉一摸身上,才想起那被衍王拿走的手絹,有些心虛。
“哦。”顧菀了拉長了聲音,在龐祈玉的緊張中,露出了個笑容。
就在龐祈玉以為她會說“那就算了吧”時,她卻笑吐出一個天文數字,“一百兩!”。
龐祈玉吃了一驚,憤怒的叫道,“你打劫啊!”
弄丟了她一個破手帕,竟然要一百兩銀子的補貼。
“瞧瞧你說的這叫什麼話。”顧菀露出委屈之色,“你家裏沒有姐妹吧?你應該不知道,這種貼身之物,是萬萬不能流落到外頭的。萬一哪天有個男人拿着我的帕子去告官,說跟我私相授受,有帕子為證,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都要賠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