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難以逆轉的重逢
完顏康在花千樹宴請黃榕和郭竟。
飲宴過程中，梁紫翁匆匆來過一趟，得知某個消息后的完顏康就變得更加有些心不在焉了。
黃榕皺眉道：“完顏康，你若有事，可自行離開，若是要留下就打起精神來，搞什麼搞，好像我和郭兄弟欠你多少銀子似的。”
完顏康輕嘆一聲：“榕兒，接下來，我或許要改叫楊康了。”
黃榕愕然。
郭竟卻驚喜交加：“你便是楊康楊兄弟么？我娘囑咐我來中原后一定要尋到你，然後保護你一輩子，你是我的兄弟！”
郭竟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來，完顏康仔細看去，匕首精緻的柄上果然刻着兩個篆字：楊康。
而郭竟又問道：“楊兄弟，我的刀呢？我娘說這刀有兩把，一把在我手上，是你的刀，另一把也就是我的刀，在你的手上，等我們見面再互換。”
完顏康搖搖頭，他當然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劇情，但是他穿越后從未見過這把刀。
“榕兒，你不是要問我為什麼要阻止剛才那對父女在中都比武招親么？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人便是我的生身之父，姓楊名鐵辛。”
黃榕訝然，好半天才道：“原來如此……你娘……”
黃榕沒好意思問出口來。
完顏康嘆息：“這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說來話長……榕兒，我以後再詳細告知你吧。郭兄，榕兒，你們繼續吃，我去去就來。”
說罷，完顏康起身就離開酒樓，出門縱馬飛馳出城，約莫半小時后在通往安國寺半路的官道上，只見趙王府百餘護衛和靈智和尚、沙老怪、梁紫翁等人將明顯已經相認的楊鐵辛和鮑氏兩人團團圍住，一臉震驚的寧國公主完顏忽蘭遠遠站在一旁。
靈智和尚抱拳道：“王妃，奉王爺之命，請王妃回府！”
鮑氏的手與楊鐵辛緊緊拉着，她站在楊鐵辛和穆念梓前頭，大聲道：“各位，請轉告王爺，我已於丈夫相認，不會再去王府了，我也不再是你們的王妃！”
沙老怪昂然插話道：“王妃請不要難為我等屬下，王爺嚴命，請王妃回宮！”
鮑氏神態堅決：“不，我不回去，我寧死不再回去！”
這時簡雍也趕了來，他匆匆喘息道：“王妃，這十八年來王爺難道對你不夠好么？對你們母子，王爺從來都是呵護備至，從未有半點的怠慢，整個中都，誰人不知王爺對王妃情深似海，為了王妃，更是終生不娶妾室……”
鮑氏聞言身子一顫，面上淚如雨下，她哽咽着搖搖頭：“王爺待我很好，但是……十八年來，我無時不在思念我的丈夫，當年我跟王爺也有過約定，若是我丈夫還活在世上，我定隨他而去。”
簡雍嘆息：“王妃，你與這姓楊的漢人才不過數載夫妻，可你與王爺卻是整整十八年的夫妻啊！王妃，請回府吧！”
簡雍霍然跪倒在地。
趙王府護衛等人也都默然跪倒在地，高呼道：“請王妃回府！”
鮑氏激動得渾身抖顫，她雙手掩面，痛哭流涕起來：“你們……你們不要逼我了！”
楊鐵辛冷然道：“娘子，不必哀傷難為，此時此刻，唯有與這群金狗以死相拼而已！”
楊鐵辛手持長槍，正待拚命，卻見完顏康緩步走來，眾人忙叩見：“請小王爺勸王妃回府！”
完顏康視若無睹，逕自走到鮑氏跟前，一把將鮑氏抱在懷中安慰半天，輕輕道：“娘，此刻您跟我說句心裏話，您當真要與他……一走了之么？”
鮑氏抱着完顏康淚如雨下，哽咽道：“康兒，娘……好生心痛！”
楊鐵辛剛要說什麼，
卻聽完顏康怒吼一聲：“你閉嘴！”
鮑氏哀泣：“康兒，他是你爹，親生的爹爹啊，你不能這樣！”
完顏康長出一口氣，柔聲道：“娘，我知道他是我生身之父。但是，娘我再問你一句，你不要心痛，也不要難為，你就順着自己的心意，你當真想拋開一切與他一起同歸周國么？”
鮑氏抽泣半天，良久才掩面道：“娘……娘知道對不起王爺，但是娘還是想跟你爹回去，只是娘的清白已失，娘覺得對不起你爹呀！”
完顏康板過鮑氏滿是淚痕的臉，毅然道：“娘，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你也不存在對不住誰，他若是有半點怨言，讓他滾蛋便是！”
楊鐵辛面色鐵青，默道：“娘子，我不怪你的，康兒說的對，這不是你的錯，要錯都怪那金狗！”
完顏康拉起鮑氏的手，一步步將她送到完顏忽蘭那邊，躬身道：“拜託公主將我娘送回公主府，請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楊鐵辛和穆念梓亦步亦趨。
完顏忽蘭幽幽一嘆，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要保重。”
完顏康旋即一個健步竄過去，面向梁紫翁等人冷然道：“你們都回吧，我娘的事我來處理，我一會就回王府當面見王爺，解釋清楚！”
沙老怪等人猶豫不絕。
完顏康怒形於色咆孝起來：“誰敢阻攔，就是與我為敵，你們要想抓住我娘，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
完顏忽蘭將鮑氏和楊鐵辛父女帶回了寧國公主府。
完顏康獨自一人回到趙王府，在江安小築見到了面色哀傷彷佛瞬間衰老了幾十年的完顏洪。
“康兒……”完顏洪顫聲道。
完顏康嘆息：“你什麼都不需要說了，其實我什麼都知道。怎麼說呢，只能說造化弄人，你當年有錯在先，犯下大錯，雖然十八年來拚命彌補，然而我娘的心始終都在那個人的身上。我該做的都做了，實在是無奈。”
“目前局面，你若對我娘還有情分，就不如放她走，讓她去過她想要的平靜生活，這樣對誰都好。”
完顏洪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咷痛哭。
完顏康站在那望着這個原本氣勢昂揚高高在上的男人，竟為情所傷至這般境地，心底着實複雜。
完顏洪盡情宣洩着情緒，良久才慢慢恢復平靜，輕輕道：“康兒，我同意放你娘走。但是康兒，你也要離開我么？”
完顏康默然點點頭：“我必須要送我娘回去……”
完顏洪大失所望，他踉踉蹌蹌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道：“康兒你可知道我為何要爭奪這大金皇位么？”
完顏康搖頭。
“我不是為了自己，我都是為了康兒你，我想讓我的康兒有朝一日君臨天下，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然後到了那個時候，我便準備與你娘歸隱山林……然而一切都晚了……”
“可我是漢人之後，怎麼可能坐上金國皇位？”
“漢人？女真人？”完顏洪突然放聲狂笑起來：“這重要麼？重要的是你是我完顏洪的兒子，這就夠了！”
“誰敢阻攔，我便屠他全家！若是女真皇族全部阻攔，那就屠遍中都又何妨？”
完顏洪瘋狂大笑奔走而去。
……
梁王府。
孫曄匆匆進府，其實這時梁王完顏從恪已經得到了趙王妃所謂夫妻相認準備離開金國的消息。
“殿下，真是天助殿下，此刻趙王因為那鮑氏的事悲痛欲絕，這正是殿下反戈一擊甚至一舉定鼎的大好時機！”孫曄道。
完顏從恪皺眉：“鮑氏此去，趙王或許傷心，也或許無動於衷，但這對趙王來說並不傷根本，我們此時發動，不妥。”
“殿下，趙王對鮑氏母子愛入心髓，如今這母子都統統背叛了他，他此刻根本無心理政，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還請殿下速速串聯李妃、胥執國等人，進宮奏請皇上立即將那鮑氏母子就地格殺，就以周國密探的名義！”
“只要鮑氏母子一死，趙王必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完顏從恪反覆思量，便勐然一拍桌桉而起：“也罷，就此走這一招險棋！”
一個時辰后。
梁王、李妃、胥執國及胥執國串聯的數十名金國朝臣聚集在了明德殿內。
金帝面色陰沉，來回踱步，拿不定主意。
殺不殺鮑氏母子對金帝來說不算什麼，問題在於因此真的能讓趙王平息爭奪帝位之心么？他覺得很玄乎。
“父皇，不能再猶豫了，鮑氏母子乃周國姦細，陛下此番就當是為趙王鋤奸分憂！”完顏從恪拜倒在地，眾人也都拜倒高呼“請陛下從速下決斷”。
金帝嘆口氣：“你們這般逼迫朕，萬一引得趙王起兵，你們將皆為刀下之鬼！”
“況且，那完顏康武功高絕，中都無人可敵，要殺他們母子談何容易？”
“陛下，一個人武功再高也不過血肉之軀，憑我禁軍五千，若再拿不下這對母子，豈不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話？”胥執國上前道：“陛下放心，若趙王怪罪下來，臣等一力承擔便是！”
金帝無力揮揮手，“算了，朕不管了，你們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但是我有言在先，若趙王因此謀逆，你們便是元兇禍首！”
完顏從恪立即向胥執國投過一瞥，胥執國立即去調動禁軍，準備起事。禁軍的指揮權一直控制在胥執國一干人手上。
胥執國剛走，完顏從恪就匆匆離開明德殿，聚集所屬力量，準備待胥執國那邊發動成功，若趙王無甚反應，便先刺殺趙王，后殺進宮來逼迫金帝退位，至少也要殺掉李妃和她的兒子。
要知道，對於完顏從恪來說，他的敵人可不止趙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