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叔”
淮陽的夜晚雖比不上大都城的繁華熱鬧,但滿街巷運河的酒樓畫舫也有觥籌交錯、佳人在卧般的獨特光景。
只不過今夜註定是不同的,經過一日光陰的發酵,有些消息靈通的精明人已然知道了昨晚江府的慘狀。
普通人僅把其當作了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對於一些上得了檯面的大人物來說此事着實透露着些許不簡單的氣息。
寂靜的夜晚四下無人只聽見幾隻夜梟的嚎叫,江洋正準備趁着夜色悄悄走出家門,暗中前往姜家,結果迎面就撞上了一堵高牆般的身影。
他抬頭望去,只見此人身高八尺有餘,頭戴遮目斗笠,蕭瑟的月光反射在漆黑色的鱗甲長袍上,平添一身肅穆之氣。
更乍眼的是其身後的一把猶如半扇櫃門般的厚重長刀直接橫掛在身後,卻無搖搖欲墜之感,猶如雕像般巍然矗立。
面對如此情形,江洋此刻心中已生警覺,額頭上有些許汗水微微析出,只第一眼他便看出了此人的不凡。暗暗將手伸向刀袋所在的包裹中,以便隨時抽出反擊。
“你是他兒子”。還不等他觸碰到刀具那人便先聲發問。
“你是誰”。
一聲疑問的同時也打破了緊張的對峙。
“我不是”。
“你就是,你和他很像”。黑衣神秘男很快地肯定答道。
面對如此回答,江洋此時的心情已如驚濤駭浪般翻湧,心中一陣肺腑,“這就被認出來了,不是至於這麼巧吧,復仇大業剛出門就中道崩殂,難道今天就要一家團圓”。
緊張的局面被一聲低沉的話語打破。
“我不是來殺你的”。
這句乾脆的回答雖打消掉了江洋心中的些許警惕,但仍不能使其完全放鬆下來,便重複問道:
“你是誰”。
“算是你爹的朋友吧,不能在此久留了,你且先隨我離開這裏”。
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江洋思考片刻,此人既已知自己身份卻沒有動手,又自稱是自己父親的朋友,離開的也乾脆,多半可信,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月光散落在地面上,映射出斑駁的樹影,青石路面上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狹長的浮動着,四周寂靜無邊只留下微風吹過樹葉的簌簌聲。
咕~咕~
一陣狹長的蛙叫聲在某人的肚子處響起,江洋老臉一紅低下了頭,他確實已經一整天沒吃過飯了,也不知是錯覺還是這位大叔真如此貼心,他們的腳步不自覺的便加快了許多。
嗝~
喝乾了碗裏僅剩的一點麵湯,江洋舒服的打了一聲飽嗝,低頭直愣愣地看着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人
桌上的一摞空碗,他居然比餓了一天的自己還能吃!此刻那人正對着一盆羊肉湯暴風吸入,根本沒注意到這位少年痴獃兒童般的眼神。
深夜中的客棧只剩下喝飲湯汁的喉嚨滾動聲和櫃枱中店小二撥弄算盤的清脆算珠聲交相輝映。
江洋抬頭看向這位正在風捲殘雲面容粗獷卻不失銳利的神秘大叔,回想起剛剛偷馬時的窘狀。
若不是在最後關頭這位神秘大叔仁心寬厚地撇下些許銀錢,說不準江洋就直接人仰馬翻栽在那馬夫手中了。
也幸虧這兩匹盜來的馬兒,江洋他們才能在這荒郊野嶺的客棧中吃上一口熱飯。
“我能叫你大叔嗎”?江洋誠摯的發問。
對面那人喝湯的動作驟然一停,鼻子發出哼的喘粗氣聲似乎是被嗆到了,放下了湯碗,微微低了低頭表示默認。
“那我們要去哪呢”?
“臨安,不遠不近正好”。
“那我娘她們……”
“等把你安頓好,你娘她們的屍首我會掩埋好的”。
還不等江洋問完便打斷了他的問句。
“你需要換個名字,現在的身份對你來說已經一起葬在了淮陽”。
不等江洋回答便已起身上樓,只留下鬱悶的江洋呆坐在原地。
“這個大叔還真是個怪人”,江洋心中肺腑道,呆了片刻,他也轉身上樓回了房間。
坐在房間的床上江洋沒有睡覺,而是將包裹中的物件一一鋪開,首先最吸引他注意的便是那圓圓的箭頭,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和金屬的冰涼感,他先把這暫時沒有用處的收起來。
隨後看向那幾本書,他隨意的翻看了幾頁,卻看不懂這上面到底寫的何許文字,於是只好放棄了查看。
那幾瓶藥粉,他也不清楚究竟有何作用,於是只好將目光看向了僅剩的那袋刀具,果然最後還是只有這點刀能派的上用場嗎。
收拾好這些東西,嘆了口氣,江洋無力的躺在床上,撫摸着胸前的金屬塊,傳來冰冷的刺骨感,皮肉外翻的傷口相較於昨天已癒合了些許。
腦中回想起父親最後說的話,他深知這塊金屬塊一定還有着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等着自己去挖掘。
就目前而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弱,因為小時候的自己雖算不上是一介武痴,但或多或少也做過一些大俠夢。
所以父親曾玩笑的教過他一套呼吸的方法,每當他犯起武痴來,都會運用這套呼吸法,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確有其事,在呼吸時都會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他小時候很是沉迷於這種感覺,覺得自己像世外高人一般不動如山,狠狠地滿足了自己這種想當大俠的心理。
今天的他不知為何又想起了這種感覺,於是從床上坐起開始運用這套呼吸法,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再次沉浸在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中。
彷彿周圍的一切皆與他無關,復仇的狠心、家人離世的悲傷、逃亡的緊迫都被拋之腦後,只不過這次他在沉浸的呼吸中聽到了一絲聲音。
那聲音由遠及近,當他想要靠近時卻又遠離,他聽不清那聲音到底是什麼,也許是仙子的呼喚;也許是惡魔的低語;也許僅僅來源於他胸口的那一方小小的金屬塊,但最終那聲音也消失在了他的腦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