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禮物”的孩童
安定990年暮林王國冬日城。
天空中灰濛濛的,零星的飄落下幾滴雨水。
一個身穿藍袍的人,從一輛華貴的馬車上下來。在撇了一眼,府邸門口碑石上的字后,哼了一聲,隨後跟着隨從的指引,走向了府邸裏面。
“你們這是故意的,這封來信就能證明我們是極東來使。憑什麼看到信,還要查驗!”引路的隨從,很氣憤被衛兵攔下來。
“你這麼說的不對了,我們這可是冬日柳家府邸。萬一有人冒充極東的使者,對柳大人不利,這不但柳大人危險,更是會傷到兩國之間的“情誼”。”門口的衛兵笑虐的,看着隨從說。
藍袍人拉開了,還欲爭執的隨從,脫下了袍帽。
這個袍帽下的人,就是年輕些的校長。
校長面無表情的看着衛兵,冷冷的說道:“你還要搜查我嗎?”
衛兵一看是校長,直接話都不敢接,直接讓開了位置。以極低的姿態,做出了請進的姿態。和剛才在隨從面前,不可一世的樣子判若兩人。
校長也沒有再搭理他,只是直直的走進了府邸。
隨從在跟進去時,又被攔住了。衛兵一看校長走遠了,便又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對着隨從不屑的說:“你啊,就不用進去了。”
“為什麼啊,大人都證明了,我們就是極東的使者。而且大人都進去了,為什麼不讓我進去。”隨從對於衛兵的再次阻攔,更加氣憤。
“哎,你家大人是使者,你只是極東的狗。狗怎麼能進去呢?”衛兵沒好氣的說道。
“你怎麼罵人呢,你這是侮辱使者,侮辱極東王國。”隨從很生氣。
“哎,罵的就是你,罵的就是你們的極東。”
“你這人……”
…………
衛兵和隨從爭吵了許久,直到校長出來,衛兵才假惺惺的道歉。
校長坐回到車上,隨從也趕緊的進到車內。
對着校長埋怨道:“暮林的人太欺負人了,這次的事本來就是他們故意惹事。還要我們過來協調賠償。遠道而來,沒有歡迎就算了,一個衛兵也侮辱我們,真是太可惡了。……”
等到隨從說完,校長滿眼複雜的看着隨從說:“你坐後面的車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隨從看到這情況,也明白這次的協商的結果,一定又是極東吃虧。
這個難受的樣子,校長明顯不想跟他說細節,他自然只能領命去到後車。
在馬車開始行駛后,校長示意車夫往人少的地方走。
坐在車裏的校長,一臉難過的看着車頂,一言不發。
許久才在心中說道:為什麼,我總是要來處理這種事?難道我真的很好欺負嗎?為什麼暮林的人那麼猖狂?為什麼老師走後的極東,就開始走了下坡路?是我做錯了什麼嗎?老師多麼希望您能再指引一下您迷途的學生。
校長迷茫的拉開了車窗,看向了外面。
看着外面這片陌生的土地,他的心中充滿了怒火。
在不經意間,他看到了對岸,有一群衣衫破爛的孩子,不禁想起了些什麼。便叫車夫停下了車,讓他等一下。
他準備到河對岸一趟,去找一下剛才看到的孩子。
他沿着殘破的弔橋到了對岸,在一個破敗的村莊中間找到了那群孩子。他本打算給這些孩子一些錢財,卻不曾想看到了命運對他的垂憐。
一個瘦弱的孩童,被剩下的孩童包圍着。
包圍的孩童中有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對着瘦弱的孩童指指點點。轉頭對着剩下的孩童說了些什麼,剩下孩童中不知道哪一個朝着瘦弱的孩童扔了一塊石頭,現場瞬間失控了。
所有的孩童都開始對着瘦弱的孩童,拳打腳踢扔東西。
他準備上去制止,還沒邁出一步。一個孩童,尖叫着跑了出來。剩下的孩童彷彿也看到了恐怖的東西,踉蹌的跑散開來。
就在這時校長腦中的御魂,顫抖的對他說:“快跑,別往前了。快……跑”
在御魂提醒的時候,他正渾身顫抖的看着眼前的瘦弱孩童。
那個孩童面無血色的臉,配上一對血色的眼睛,慘白的瞳孔,格外的詭異恐怖。
下一刻那些跑掉的孩童,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乾枯跌倒失去生機。從他們身體中飛出的血液都飛入了,瘦弱孩童的傷口處。當最後一股血液,湧入孩童身體。恐怖的血眼就合上了,孩童面無血色的臉蛋,也多了一份紅潤。
如果不是剛才那恐怖的場面,這個孩子略帶嬰兒肥的臉蛋配上瘦弱的身軀,肯定很讓人很是憐愛。
“華洛羽那位大人放過了你,你還不趕緊走。”校長的御魂用劫後餘生的語氣催促他趕緊逃跑。
在那股恐怖氣息消失后,他緩了許久。微微激動的問:“炎魁,那位大人是誰?”
“華洛羽!你不會在想…不,你瘋了?”
“我沒瘋,我想知道他是誰?”
“……是暴……虐大人。”炎魁沉默了許久還是顫抖的回答道。
“你說的是那個魔神暴虐!”
“三界之中只有一位暴虐大人。沒有任何人感冒用這個名諱。”
聽聞炎魁的話,校長眼燃起了希望的光芒。趕緊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藍袍,包裹起了瘦弱的男孩,隨後一把抱起。
“華洛羽,你是沒聽清楚我說話嗎?知道是那位大人你還敢僭越?”
“我知道我在幹什麼,你無需多管。”校長堅毅的回答道,隨即釋放了一個火系法術,點燃了所有孩子的屍體和整個村莊。
做完這一切,校長直接瞬身到了馬車裏,敲了敲車門對車夫說道,可以走了。
車夫對校長瞬身回到車裏很是疑惑,但也不敢多問,隨即駕車而去。
馬車走後圍觀過來一群民眾,看着對岸村莊的大火,指指點點,還有人說到裏面有些流浪的孩子,但沒有一個人前往對岸。
馬車雖然顛簸,但車內感覺不到絲毫震動。但抱着孩子的校長還是渾身顫抖,懷中瘦弱的孩子的很輕,但對校長來說十分沉重。
校長激動的想着:這個孩子對校長來說是一份希望,是一份解脫,是一份對極東的禮物。
馬車沿着冬日河往下,透過車窗校長第一次覺得外面的敵國,沒那麼仇恨了。
他甚至有一瞬間還感激他們,給他送了這麼大個禮物。
當然這份感激,瞬間又被更強烈的仇恨吞沒了,心裏不由的想道:等未來我交還給他們這個禮物時,他們是什麼心情。
越靠近暮林邊境,附近的村落就越殘破。
這些殘破的造成者,並不是所謂的鄰國,而是暮林的高層。對他們而言,這些下等人,不過是用來敲詐極東的籌碼。
看着那些殘垣斷壁間哭泣的孩童,校長總是於心不忍,畢竟他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
即使同為一國之人,那些兵痞對孩童熟視無睹,反而孜孜不倦的在廢墟中翻找着哪怕有一點價值的東西。遠處兩個兵痞還為了一個銀盤,打了起來。
這個國家已經爛透了,爛到了骨子裏了。看着窗外的景象,校長不由得感嘆。
感嘆之餘,校長又看向自己懷中熟睡的孩童,慈愛的笑了笑。隨後目光更堅定的看向窗外,看向遠方的王國,雙手也不自覺的用力抱緊了孩童。被抱着的孩童在睡夢被壓迫的有點難受,不自覺的向校長胸口蹭了蹭,但並未醒來。
馬車駛到兩國邊境口,校長關閉了車窗。
窗外有他不想看見一幕,車夫把通行證遞給了邊境官。
邊境官拿着通行證查看了馬車上極東的徽章,笑虐的把通行證還了回去,示意馬車繼續走。
當馬車走後邊境官回到了衛所,邊境官向同事抱怨道:“這些混蛋的屍體真招臭蟲啊。”
同事笑着指向掛着的屍體說道:“看剛才那些賤民的樣子,這些混蛋可給我們貴族老爺賺了不少。”
邊境官好像也想到了什麼開心的說道:“也是雖說是賤民,但油水還真不少。”隨即摸向兜里的幾件首飾,上面還沾着血污明顯是從屍體上扒下來了的。
兩人有說有笑,烏雲中若隱若現的血月這一刻終於照亮了衛所旁邊。
剛才同事同時指的方向,並不是一具屍體,是數十具男女老幼,面色猙獰被綁在木架上的屍體。
有許多屍體被捆綁的手上滿是掙扎痕迹留下的血液,從這可知這些人被綁上去時還是活着的。
在屍體中有一具年輕人的屍體,身上值錢的物件都被扒拉乾淨,耳朵上耳環也被暴力拽走。但從僅剩的內袍上,紋刻着藍色的極東兩字,不難猜出這個人生前是極東學院的一份子。
馬車駛過橫斷峰后,視野就變的寬闊起來,暮林那邊壓抑的殘垣斷壁和密林,總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看着一望無際微黃的平原,車夫也長舒一口氣,但又想到些什麼不免悲傷的說道:“又到了收穫的季節了,只是不知道又要交給暮林多少了。”
校長聽到了車夫的感嘆,但沒有回答。
從進入極東開始,校長只是看着窗外,沒有去思考,只是獃獃的看着這一片土地,或者說貪婪的看着這每一寸土地,他想把這個國家的每一寸土地都收入眼中,或許這樣就不會被貪婪的鄰國覬覦。
搖晃的馬車停了下來,車外想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校長您辛苦了,已經到家了。”
校長的思緒被少年的聲音拉了回來,整理了一下形象。校長小心的抱起了孩童,走下了馬車。馬車外是一些雍容華貴之人,和身穿藍色極東學院服飾的學生。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校長,等待着校長的下一步指示。
校長緩緩走到了府邸門口,嘆了口氣說道:“三分之一,今年金谷城的三分之一的糧食。橫斷城四分之一的界砂。”
下面等待的人中有幾個目瞪口呆,明顯有點情緒失控想說什麼,但被旁邊的人制止了。
說完這些話彷彿抽走了校長身上所有的力量,一瞬間蒼老了許多,身形也變得佝僂起來。抱着孩童轉頭走進府邸不再一語。
等校長走遠后,門口的權貴們就吵了起來。
“四分之一,那可是四分之一,被暮林拿去來年就是更多武器和攻擊了。”
“武器之類都算好了,那得明年才會死人,三分之一的糧食,今年冬天就要餓死人了。”
“要不今年少給極寒送點?”
“怎麼可能,我們要和極寒維持盟約,還要極寒的界核。沒有界核來年真的開打,死的人就更多了。”
“要不給極寒錢吧,國家的貴金屬儲備還是有些的。”
“極寒要屁個貴金屬,他們只能和我們做生意,拿了貴金屬也沒半毛錢用處。對他們來說只有糧食是最重要的。”
“沒想到,沃野千里的極東也要餓死人了,真是可笑啊。”
“要不和聖光那邊做做生意?”
“聖光那不是與虎謀皮嗎?而且他那也沒富裕的糧食。”
……
一幫權貴在那裏討論着這個冬天怎麼過去,明年的戰爭情況等等。
一旁年輕的學生們,則在那裏憤恨這暮林的所作所為。
“明明是他們先動的手,還害死了好幾位學長。”
“欺人太甚,要不是我們太弱,拖了校長的後腿。”
“如果我能更強一點……”
“這些事你們明天再去討論吧,校長也要休息了。畢竟今天最難受的人是校長。”一開始歡迎校長的少年對着喧鬧的人群發話道。
聽到少年發話,下面的權貴和學生,有的搖頭,有的點頭,便紛紛離開了府邸。
少年看着人群離去后,便進入府邸。
“校長要吃東西嗎,您應該一天沒吃東西了。我讓廚房煮了粥。”少年擔心的詢問着校長。
校長聞言欣慰的看着少年說道:“修竹知道你有心了,不過我不餓。”
說完校長滿眼複雜的看着修竹嘆了口氣又說道:“修竹校長,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讓你去做。”
“校長,您只要吩咐就行,修竹只會照做。”
“好,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現在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一個了。明天回學院,你去和幽蘭最後打一次招呼。然後你就要以一個死人的身份,幫我做一些臟活了。”
修竹沉思了一會回答道:“是。”
“對了,修竹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照看這個孩子,他是未來繼承我位置的人。”
修竹看了眼校長手中的孩童五味雜陳的回復道:“是。”
說完校長便抱着孩童走向了卧室,留下迷茫的修竹在大廳中孤單的看着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