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人長久
有一個夜裏,我被電話吵醒,我沒罵娘,對方不語,對方不語開口便是雷擊“我想你了”聲音顫抖,口齒不清,那是夜裏一點半我是被吵醒的,她還沒睡啊。我哆哆嗦嗦回復幾句,想逗她笑笑,眼前卻是模糊一片,他是我同學,小學認識的,初中一個班,初二我轉學了沒告訴她。她跟我講了好多,老師上課是怎麼點我名沒人應的、老師叫我擦黑板他怎麼去擦的、被人欺負是怎麼報我名的。明明是哭腔,卻還要用驕傲的語氣說“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兩張桌子有多爽,嘿嘿。我把書分成了兩摞,你桌子上也能放一摞,攤開一本書,放一支筆,你有事出去了,很快就回來……”我說我也想她,我在這兒過的不好。她告訴我“月亮是人們最早的通信工具,只要你在,晚上看着月亮,默念你心中人的名字,那麼那個人在看月亮的時候就能看到你了。當然了,離那麼遠,肯定有延遲,我已經連看了好幾天,接下來你每一天都能看到我了。”我突然想起初中背的詩“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人世間的聚散離合,他們怎麼會懂呢?我沒回答他,眼淚使我說不出話,兩人說話都大了,舌頭猜謎語般聊了半天“你……能不能別掛?……就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我照做,把手機放在枕頭邊,她發來一張照片,一個女孩眼睛紅腫,被子裹着腦袋,嘴角努力上揚,試圖微笑,樣子傻不拉幾的。
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水調歌頭》講到“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笑詩人,怎麼有住人活的久的?細想來,那時候還是初一,我和她都在,根本想不到離別。
那兩天下雨沒有月亮,我用各種渠道打入內部,加入他們班級群,我才知道他已經一個星期沒去學校了,有人傳言她出了車禍,我把那人罵一頓,退出群聊。買車票。12點到的街上,只剩下歸家的夜行人,我不知道我是懷揣着怎樣的勇氣去敲開她家的門,她笑着露着白牙,梳着齊劉海,我知道這張照片是從哪裏裁下來的,沒變哈樣子,傻不拉幾的……他母親認識我,見了我擠出難看的微笑,這個曾經活潑開朗的女人,靜默地坐在沙發上,眼神獃滯。我寒暄幾句,走出門。我不知道該想什麼。我做到以前小區的門口,小區有棵枇杷樹,結的果子不甜,她愛吃。小區左邊的夜市,幾個人圍坐一桌慶祝某人分手,我在那兒給她買過雞腿,她吃肉,我啃骨頭上的脆骨。小區左邊的小賣部快關門了,老闆娘罵老闆“你這老風濕還搬什麼東西放下!”老闆笑笑,把東西搬進屋內,轉身抱了老闆娘一下,我在那兒為他拂過擾人的柳絮。馬路上殘留着昨天的積水,映着燈光,車一過,碎成一片。路旁的石頭被小孩子堆成各種樣子,有一天他們走了,石頭留在原地。樹上刻着的名字,漸漸升高,當我們老了昂着頭也看不到。世界好大啊,有人來,有人走,有人去,有人留。
原來人真的會死啊!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沒哭,甚至不難過,悲傷苟且偷生,眼淚四散而逃,我不信。她只是出去了,很快回來……
我坐在石墩子上翻聊天記錄,認認真真的看,一條一條的看,我刪掉給她的備註,點開主頁,想了解我曾經不在意的。原來它叫花辭樹啊。我點開空間,翻出私密相冊,掛着一個問題“我的QQ名叫什麼?”裏面只有一張照片,暑假輔導班,他揪着我的耳朵,笑得傻不拉幾的。一條狗叼着骨頭經過,撇了我一眼后,腳步加快。跑你妹,老子又不跟你搶骨頭,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一定像只落水狗。我發現她從沒問過我為什麼走,也沒問過我什麼時候回來。我刻意迴避這個問題“沒事,我等你回來”我沒有提問,這是她的答案。我知道你一定要走,所以我沒有挽留,我知道你會回來,即使我不想讓你走,等你回來就是沒說出口的,不想讓你走。
我看看月亮,它看看我,我對她笑笑,她對我笑笑,樣子傻不拉幾的……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