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堂主來訪
驛館的“泅風”法陣許久未被激活，因而駐守此地的山中客頗為謹慎，將猝然現身驛館中庭的谷風谷翎二人團團圍住，二樓的機弩也一齊從各屋室的窗欞間探出頭來。
二人報上暗語后，眾人方才緩了口氣，自行散去。
已是夜闌人寂之時，山中會並未責令他二人事成后即刻回山中復命。他們便在驛館各取一間客房住下，明日一早再啟程趕路。
窗外寒蟬凄切，林聲簌簌。谷風睡得不沉，倒不是山林之聲亂耳，只是這九年以來夜襲不斷，令他不得不防。
長夜未央，幾道黑影驀然閃出，立在谷風客房之外。鋪設在長廊的木板緩緩受壓，傳出些許細碎而隱微的聲響。
谷風聽得真切，其聲不似碩鼠夜巡，倒像是有不速之客。他機警地從枕下摸出五柄流星鏢，並掩蔽口鼻以防毒物侵襲，作假寐之狀。
待屋外之人輕撥房門時，谷風騰身橫躍，於半空之中奮力擲出暗器。霎時間，五柄流星鏢一道破窗而出，離地五尺，直衝頸項。
然而屋外靜得出奇，銀鏢也了無音信，只聽得整座驛館酣睡時吐納的鼻息。
谷風立馬覺察到來者修為遠在他之上，正咬牙苦思對敵之策時，屋外三人叩門而入。
領頭者單出一指，引五瓣銀鏢環繞周身，飄然起舞。其左右二人向客房四角布下靈石，旋即催動法陣，彈指間客房便與外界互不相聞。
谷風辨出這等凌厲的手法，竟是山中會的秘術“桃源”，方知面前三人無一不是他的前輩，不免張皇失措。
不等谷風心神稍定，領頭者揚手便將房中各處的燭火點上，冷笑一聲道：“谷風小兒果真好手段！出手老辣兇狠，若非你修為尚淺，我等今夜就便要葬身這荒郊野嶺咯！”
說罷，五柄流星鏢扎猛子似的鑿入谷風跟前的青磚地面，炸出山石崩裂般的巨響。
谷風應聲伏地，心頭掠過一絲驚怯，忙說道：“小子谷風先前在鄰近的滄州與人動手，心疑歹人窮追至此，欲謀害小子，故而先手擲鏢以求自保。
實在不知是諸位前輩到訪，多有驚擾，心愧萬分。小子願請前輩依照會規嚴加治罪。”
“且瞧瞧谷風小兒這張碎嘴。”領頭者顧盼左右，並無不悅之色，爽聲道：“還不速速拜見這二位堂主！”
不消多說，領頭者無疑是秋收堂堂主谷行知。就着昏黃的燭火，谷風又辨出谷堂主左側的面孔。至於所剩的那一位，谷風不覺着面生，但也說不上何時何地打過照面，一時毫無頭緒。
他緩緩起身，躬身抱拳，說道：“秋收堂谷風見過秋收堂谷堂主，夏耘堂杜堂主。恕小子見識短淺，委實不知這位堂主高姓大名。”
言談間，谷風更將身子沉下幾分，朝谷行知右側轉去，愈顯恭順。
“谷風小兄弟倒還認得杜某，甚好！那杜某今日就替你引見一番。這位便是我夏耘堂副堂主杜千流。千流老弟坐鎮東川國第二大都會豐州，主管山中會在豐州地面的大小事務。”
“見過杜副堂主。”谷風朝向眼前這位四十有餘的精幹中年人深深作揖，心中暗自琢磨這三位散居各處的堂主齊聚滄州郊外深夜來訪的緣由。
“谷副堂主何須多禮。儘管分屬兩堂，你我卻是同級。日後還須仰賴谷副堂主，與我共商豐州大計。”
谷風不由地錯愕，秋收堂歷來僅活躍在橫斷山脈，以拱衛隱於山林的山中會本部，所轄地域最遠可及山脈東麓、東川國西陲的滄州，
而豐州則在滄州以東千餘裡外的東川國腹地。
但他見杜千流言談懇切，倒不像信口胡謅。在心中將“共商豐州大計”這些個字眼玩味再三后，他給谷行知使了個眼色，開口道：“谷堂主此來怕不是要將小子賣予夏耘堂咯。”
“谷風小兒休得妄言。玄玉令在此，谷風聽令。”只見谷行知從衣袖中仔細托出一面玉制令牌，引它懸於半空，與谷風齊眉。
谷風趁此細細端詳。此令扁平，狀如卵石，通體漆黑潤澤，浸在燭光里泛出一抹暖黃的光暈。谷行知隨即為玄玉令注入內力，像是替它衝散一道陳年的禁錮。
玄玉令頃刻間迸出千鈞威壓，其勢如連綿群山，雄渾磅礴，強令谷風左膝砸向地面。臨此重壓，谷風牙關緊咬，雙手交疊抵住右膝，運轉周身內力，硬是撐起他行將傾覆的軀體。
就連身處這威壓外緣的杜千流也為之卻步。
“即刻起，谷風調入夏耘堂豐州分堂，負責豐州赤霄門相關要務。杜千流及隸屬豐州分堂的山中客須從旁協助，不可怠慢。這便是山中老人命我等務必帶到的話兒。”
谷行知怡然地抿了抿雙唇，一揚手將玄玉令撤回，伸手上前拉起谷風，又說道：“玄玉令一出，猶如山中老人親至。谷風小兒，此番是他老人家親自點將。老夫是斷然捨不得你去隨了無愁老兒哩。”
夏耘堂堂主杜無愁並不理會谷行知，上前替谷風解惑道：”谷風小兄弟，前些日，夏耘堂眼線探得赤霄門門主閉關近十載，苦修一套秘法，修為大進已至八段平海境後期，不日便將出關。
屆時，各方勢力勢必齊聚豐州，恐有異動。而以豐州分堂之力應付現有業務，已是左支右絀，故我夏耘堂向本部調請好手馳援豐州。”
杜千流緊隨其後，補充道：“堂主所言甚是。此外，我豐州分堂在赤霄門內並無可靠的一手情報源。小女繁嫣雖是赤霄門內門弟子，但終究不通偵諜之術……”
谷風大致在腦中理順了此次調令的事由，但心中仍有疑惑，不由地插問：“如此說來，夏耘堂是要我混入豐州赤霄門。
可豐州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人多眼雜，若是沒有經得起推敲的身份，我怕是難以在豐州地界行走自如，更不消說是潛入赤霄門了。故而就身份一事，諸位有何高見？”
客房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