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鏢行豐州
二人一言為定,就算是把這樁交易談妥了。
交易是達成了不假,可方才光顧着談話,谷風卻把擱在一旁的粥放涼了,略微皺了皺眉。
他輕巧地挑了一筷頭兒腐乳,在所剩不多的白米粥里拌和開來,一飲而盡,就隨王管事一行人出了驛館。
驛館外頭老早就有一隊馬車候着了,馬兒們似乎等倦了,鼻孔不時泄出熱氣,馬嘴也不閑住,弄出些低沉的嘶鳴。
它們無所事事地垂着頭,舔着新鮮的鳥糞,反覆咀嚼無人知曉的心事,偶爾交替勾起四蹄,揚起陣陣塵土。
谷風眯細了眼,透過塵土粗粗點算馬車數目,竟有八架之多。
他心中不禁好奇:“好大的氣派!究竟是筆怎樣的買賣呢?”
王管事明顯不願讓谷風曉得他們拉的是什麼貨,“和氣”地架住谷風的胳臂,徑直往落在最末頭空載的馬車走去,親自坐鎮車隊的後方。
餘下的漢子們各自躍上了前頭的七架馬車。少鏢頭則獨佔鰲頭,坐上了領路的頭車。
“走着!”
王管事大喝一聲。前方應聲傳來的馬嘶喧天轟響,撼動了樹林裏長久的寂靜。待王管事費勁地爬進車棚時,吊在車隊末尾的馬車也迎頭直追,絕塵而去,消失在官道盡頭的一片濃蔭之中。
一路上兩人相對而坐,王管事愁雲滿面,並沒有心思同谷風多閑話。谷風正好落得清凈,也不擔心有凶獸來襲,悠然自得。就是豐州官道多有碎石泥濘,起伏不平,硌得谷風的屁股蛋子生疼。
鄰近豐州南門,並未有什麼凶獸攔路。王管事這才將懸了一路的心安放下來,言談也更自在了幾分。他同谷風一通閑侃,說得興起,橫豎要給豐州美食排個高低座次。
談起曲江樓的名菜,那叫一個如數家珍,唾沫星子飛濺,連他的眸子都水靈得垂涎欲滴。谷風聽得入神極了,頓覺腹中空虛,口中無味,只管直愣愣地點頭。
在城門口驗了公憑后,便算是進了城。直到車隊在城內行駛了一段,遠遠聽聞打從城北頭兒飄來的嘈雜之聲后,谷風才真真兒感受到豐州城的市井氣息。
他心中既舒坦又欣喜,不禁暢想:“總算進了城!往日在秋收堂也就只能在深山老林里尋些‘野趣’。此次得了良機常駐豐州城,可不得四處轉悠,好好逍遙一番。”
車隊一路朝北駛去,眼瞅着快到城中鐘鼓樓,少鏢頭卻忽然勒馬不前。緊跟其後的馬車也順次停歇下來。
王管事從衣袖中翻找了一陣,拈出一枚銀票,徐徐展平,給谷風遞去。
而後好聲好氣地說道:“谷少俠,這曲江樓在豐州城西北角,而我等還要趕往別處。大抵只能在此處與谷少俠作別。
這裏是二百兩酬金,以表謝意。谷少俠可在豐州城中各大票號折兌現銀。”
思來想去,谷風還是婉言謝絕,說道:“王管事的好意,我已然心領。只是我也不曾出力相助,所謂‘無功不受祿’。這般豐厚的酬謝,我可消受不起啊。”
“谷少俠莫要推讓。王某今日既同你約定事成后必有重酬,便決不食言。若谷少俠執意不取銀票,王某還有一謝禮還請少俠務必收下。
少俠此去曲江樓,只管報上王某的名號便是,一應花銷全由我出!”
王管事這番話倒是深得谷風心意。谷風兩頰掠過一絲喜色,欣然笑道:“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謝過王管事了!”
谷風作別王管事一行人時,車隊停在城南一處僻靜無人的街坊。谷風假意朝城西北方走出老遠,暗中卻一直留心這車隊的動向。
王管事見谷風走遠,立馬招呼手下眾人,將車馬藏入鄰近的一座宅院。
谷風矯捷地躍上一道院牆,遠遠地盯住正門,不敢湊近,生怕驚動他們。
約摸一刻鐘后,十餘輛驢車從院門中陸續駛出,車板兒上罩着層層疊疊的麻布,叫人摸不清楚究竟載的是什麼寶貝。
駕車的漢子們也各自更衣易容,換上粗布衣衫,扮成豐州當地尋常百姓的模樣。若不是王管事的身形難以遮掩,谷風還真指不定分辨不出。
驢車在城南坊市中四散開去,在街坊間各自穿梭蛇行。即便是谷風,也難以同時尾隨這般多且分散的目標。
谷風跟了一段,也便止步作罷。倒不是力有未逮,只是他發覺這些個驢車雖看似穿行無序,但都繞向城東方。
豐州百姓不常往那兒走,只知城東單由一股勢力盤踞。而正是這股勢力才將谷風不遠千里引來豐州。
谷風獨立風中,自言自語道:“是要上赤霄門去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