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動
放床頭柜上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楊光知道這是經理人啊慶打來的,啊慶是個有趣的人,可老是做些無趣的事,比如說大清早天還沒亮就打電話。
“哈哈新年好!給你拜個晚年了!”啊慶在電話那頭快活的喊叫着:“啊光!恭喜財啊!”
元宵節在廣東是吃湯圓,上星期湯圓就已經吃過了,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算是初二十二,也許是二十三,不過楊光對啊慶的拜年並不反感,畢竟這個男人是世界上唯一給自己拜年的人,再說了自己年初一也沒打電話給他。
“哦,新年好,你也財,”楊光隨手擰亮了枱燈,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開心:“上個場子的帳已經結了,你算算,我要打多少錢打到你卡上?”
“呵呵這個不急,我還沒算呢!”啊慶那熱情洋溢的聲音當然不會讓楊光認為他不要錢:“我給你找了個好場子,金龍宮你聽說過吧!包吃包住一天是一百!駐場一個月,今天下午就要去排練,三點前到,你要好好表現,要不然只讓你演三天!”
馬戲團早在幾年前就解散了,沒人再願意拖家帶口的進帳篷看空中飛人,團里的年輕女人脫得只剩三點都招徠不到什麼客人,人挪活樹挪死,當搭載着全部家當的東風大卡車來到廣東時,意外的現這裏非常多的就業機會,幾乎所有的夜總會等娛樂場所都缺人,那年邁的老團長費盡唇舌也沒能留住自己的部隊,誰也沒寫賣身契,楊光沒費什麼力就獨自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在一家小型的夜總會表演了三天拋橘子后,通過其他嘉賓認識了啊慶,啊慶手下有很多歌手嘉賓,甚至包括樂隊和一些會胸口碎大石吞鐵丁的雜耍藝人,他的工作就是為這些人聯繫有空缺的娛樂場所,為此這些表演的人必須付給他工資比例百分之八的提成,楊光認識了這位經理人後幾乎沒休息過一天。
“我什麼時候只演過三天?”楊光真的開心了起來,這是個好消息,上個場子包住不包吃一天也就只有8o,昨天晚上的‘活動’讓錢包已經癟下去了三分之一:“行,我吃了中飯就過去,那地方我聽說過沒去過,在什麼位置?”
“買張廣州地圖啊!——算了,這樣的場子地圖上也沒有,”啊慶突然急促起來,頓了頓后又喊到:“打的去!不說了,我在中山,哦上次你要給我一百九十二!”
“哎二月份只有29天你多算了一天錢呵呵——”話還沒說完聽筒里已是一陣忙音,楊光愕然,楞了會後按下了自己不知什麼牌子手機上的掛斷鍵,看了看時間,還沒到7點,抓起柜子上的煙抽出一支點燃,在吐出一個不規則的煙圈后就釋然了:多收一天的錢也就6塊多,剛才他不是說自己在中山市么,那麼用手機打過來也不便宜,長途加漫遊呢,再說了昨晚給那小姐一張張紅牛都沒心痛過這會計較這小錢做什麼....
不過,這個房間就這麼睡一覺似乎虧了,一晚上兩百多呢,那麼,把燈都打開吧,被叫醒後繼續睡是肯定睡不着,電視也開了,恩,電費一度好像是兩塊多,這裏應該也算商業用電吧?楊光握着遙控器胡亂的按了會,索然無味,大清早的居然大多數的台都是清宮戲,康熙乾隆隨處可見,唉,洗澡去算了,洗他幾個小時,干這行就這點不好,包吃住,可住的地方一般是場子裏的宿舍,夜總會可沒熱水給演員洗澡。
11點45,楊光背着自己行李出現在飯店的大堂,過12點要加錢這點還是清楚的。
“先生您好,請問您有32元嗎?這樣就可以找您3oo,”收銀員掛了電話確認面前這個男人沒有損壞房間內東西后,笑容可掬的道。
“不能打個折么,2塊錢都要?”錢包里都是整錢,零錢都裝在牛仔褲的褲兜里,楊光嘟噥了一句,還是把褲兜里的散鈔都拿了出來:“恩,有,有,34呢,還多出2塊..”
“謝謝,我們現在不打折,過年的時候和情人節是打折的,給,找您3oo,請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下次么自然是要光臨的,這個月做完應該還會來一次吧?楊光接過收銀員小姐雙手遞過來的錢后笑了一笑,轉身出門的時候拿出錢包,放進去了2張紅牛,飯店門外不遠有個雜誌亭,煙已經沒了,去那買包煙先。
雜誌亭的女老闆謹慎的把那張百元大鈔又搓又捏了一番后毅然的放進了驗鈔機。
半分鐘后,楊光又出現在飯店的前台,揮舞着手中的鈔票,一點也不憤怒,倒有點惶惑:“噢,你好,這張錢是你們剛剛找給我的,我拿了出去買煙,那老闆說這張是假幣,你看?...”
剛剛找錢的那位收銀員見才走的客人又進來,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叫出那聲‘歡迎光臨’,聽到楊光嚷嚷假幣一說,楞了一會後像是醒悟過來,看了一眼另一個姿sè同樣普通的同事後,忙對着大堂正中一個黑呼呼西裝筆挺的男人邊喊邊招手:“哎——劉經理,來,請過來一下——”
男人邁着軍姿負着雙手走過來后,楊光留意到那西裝上衣服上有個小小的塑料牌子,就像個校徽,上面注名了這個男人的職務——大堂經理,劉經理微笑着對楊光略一點頭后便看着收銀員。
“事情我明白了,”劉經理說話就像在法*做證,目光閃閃的道:“對不起先生,我們飯店的收銀員都經過專業培訓,不可能用手接到假鈔后不覺察,再說了只要感覺不對裏邊也有驗鈔機的,從我們前台找出去假鈔那是不可能的,那麼,再退一步說,真的出現差錯,當時就該處理,先生你是出了本飯店大門后又進來的,除了我們飯店,在任何其他的消費場所,甚至包括銀行,出現這樣的事,都不需要負上任何責任..”
楊光自這個小白臉一開口就很平靜的在傾聽,低着頭似乎在聽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可越聽越是火上心頭,照這經理所說自己手裏的一百元假幣與這飯店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甚至可以說成原本就是自己的,現在是在做小人訛他們呢,站得筆直的劉經理特長顯然是搞公關,說的話頭頭是到聽着還像那麼回事。
“你的意思就是不幫我換回來了?”楊光彎腰把行李放在了地上,打斷了劉經理的滔滔不絕,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緒,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鈔票——1oo塊,意味着自己一天的收入,雖不算是很多,可它能做很多事情,比如解決中午的盒飯,比如打的去啊慶幫自己聯繫好的場子。
“對不起先生,真的很遺憾,對不起..”劉經理好脾氣的笑着,身子側開,雖沒伸手,但誰都明白這個姿勢是‘請’,請去哪?自然是請出門。
耳邊傳來‘嘩嘩’的聲音,楊光輕輕的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前台里的收銀小姐覺得事情已和自己沒關係后開始數起錢來,厚厚的一摞大鈔是放進數鈔機里數的,上面把錢放下去,粉紅sè的張張1oo元在機器中間像翻書一樣飛快的散開...
今年已是楊光的本命年,24歲的楊光早已經明白了自己身體,眼快,手也快。
機器中間那一掠而過的鈔票真像小時侯養的那蜂鳥的翅膀。
只是拿回屬於我自己的錢,恩,再把這張假的還給你們,沒什麼時間思考,本能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收銀小姐第二次數錢,楊光集中了注意力。
當那堆翻轉的鈔票在眼中度變得很慢時,楊光伸出了手。
他覺得自己在某個地方似乎遲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