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戰略戰術
六月初四，卯時初，晴。巫山鬼魅從睡夢中醒來，雖經歷了昨晚的廝殺，又忙活了大半夜，但是短短二個時辰的休息已恢復如初，個個生龍活虎。
幾人打開洞門，在外面轉了一圈，沒有任何異常，才進洞叫醒了向家人，然後大家簡單地吃了點昨日剩下的大餅和肉乾，喝了點水就往西邊而去了。
向老大肩挑一百多斤狼肉腳下利索地走在前面，剝下來的完整狼皮由三個婦人背着緊跟在向老大身後，其他人或背或扛或挑着狼皮狼肉跟在三個婦人後面，向老三沒有拿任何東西，杵根拐杖，一瘸一瘸的跟在後面，拔下來的數百個狼牙狼爪被雲想伊裝在一個布袋裏面斜挎在胸前，肩膀上一根木頭扁擔挑着三四十個狼腿，健步如飛的跟在最後。
異常刺鼻的腥膻味刺激着大家不停地往前走，不知是什麼緣故，一路上非常順利，日頭偏西就來到了巫山近山，這裏已出現了一些人經常走的小路。
向老大挑了一個平一點的地方停下，說道：“大家歇息一會，吃點東西，喝點水。”
雲想伊把東西放下，看了看頭頂的烈日，又使勁聞了聞，來到向老大身旁問道：“還有多遠出山，這天氣太熱了，這些狼肉從昨晚到現在就一直這麼放着，擔心會發臭，影響價錢。”
“翻過那座山就出山了。”向老大笑着指着西面那座矮山，矮山上樹木不高也稀稀拉拉的，草倒是很深，隱隱能看見山上有一些小路。
接着又說道：“放心，不會的，昨晚是放礦洞裏面的，那裏面涼爽乾燥，今天雖然天氣熱，但是我們一路都在樹林裏面走，有時還有風，而且比較涼爽，這邊樹林雖然少要曬太陽，但是我們最多半個時辰就出山到家了。”
“你聞聞，是不是只有腥膻味，沒有任何臭味？”向老大又在自己挑的狼肉上使勁地用鼻子吸了幾下，才笑着說道。
“這麼多狼肉拿回去你一時半會也賣不完吧，你準備怎麼存放，這麼熱的天氣最多一兩天就發臭了？”雲想伊看了看矮山那邊，又看了看了烈日，心中還是憂慮地問道。
“這個你更不需要擔心，我家裏有一口三四丈深的井，裏面的水長年冰寒刺骨，回家后我們把這些狼肉全部放裏面吊起來，在裏面就是放個十天半月也沒有問題，明天我去青石城聯繫好買家，一次就給賣完。”
“什麼買家一次可以吃進這麼多狼肉？”雲想伊也好奇地問道。
“那有什麼買家一次可以吃進這麼多狼肉，我也是在回來的路上想到的，以前只想到賣給城內的百姓，卻沒想到可以賣給酒樓飯館和滷肉鋪這些，一家店吃不進，那就幾家，十幾家總能吃進吧，然後找個馬車拉到青石城，按他們預定的分給他們就行。”向老大很開心地說道。
向老大說完，不僅是雲想伊眼前一亮，就是其他人也眼前一亮，這麼多的狼肉，天氣又這麼熱，一時半會賣不完，臭了影響價錢怪可惜的，畢竟是自己浴血奮戰親手打來的獵物，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願意低價賣出去。
“那狼皮，狼牙，狼爪了？”雲想伊又接着問道，心想要好好學學這生意經，有時候多一個想法就多一條財路，畢竟自己長這麼大，只買過東西，從來沒有賣過東西。
“狼皮現在還不能賣，狼皮要回去好好地整理晒乾才能賣，特別是那十來張完整的狼皮，要好好的壓平綳直晒乾才能賣個好價錢。
至於狼牙狼爪，
也要回去洗乾淨之後，挑選沒有一點損壞的出來，再拿去首飾店看看他們收不收。”向老大摸了摸下巴，肯定地說道。
大約休息了一刻鐘，雲想伊等人繼續出發，半個時辰后，眾人來到巫山腳下，往山下望去，百丈外就是向老大的家，雲想伊幾人停下腳步，放下肩上的東西。
雲想伊看了看向老大的家，又看了看向老大一家人，最後才抱拳道：“就此別過。”
向老大也抱拳道：“不違約定。”
二人會心一笑。
“現在與狼王結下世仇，你怎麼打算？”雲想伊又問道。
“回去把這些東西處理好，連夜搬走，搬到李家村去，狼王再厲害，還沒膽子到村裡來。”向老大自信地說道。
“好。”雲想伊也開心地說道。
“不介意拿幾張爛狼皮，幾隻狼腿，幾顆狼牙吧？”雲想伊突然笑着說道。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向老大伸出一隻手，大聲說道：“請。”
雲想伊抱拳，然後大聲說道：“兄弟們，隨便拿幾張爛狼皮，再拿上幾隻狼腿，今晚嘗嘗，另外每人再拿幾顆狼牙狼爪，做個紀念。”
半刻鐘后，巫山鬼魅選好了東西，雲想伊幾人對着向家一家人抱拳道：“後會有期。”
向家三兄弟也抱拳道：“恕不遠送。”
巫山鬼魅轉身便往山上而去，重新踏上了訓練征程。
酉時中時，雲想伊一行已到向家東北面二十多里的深山中，這一路過來輕裝簡行，自然步伐快了不少。
路上，山雀和野狼是最活躍的，一路上說過不停，說自己如何神勇，如何勇猛，怎麼一刀斬下狼頭，怎麼一刀砍斷狼腰，怎麼一腳踢的狼吐清口水，怎麼一拳打的狼尖叫。
樹林裏時不時地傳出一陣陣笑聲，從昨晚到今天分別時的壓抑氛圍早已一掃而光，經過昨晚一戰，巫山鬼魅有了過命的交情，感情融洽不少，彼此之間的距離拉進不少。
這時鼬鼠也感慨地說道：“和狼大戰與和人大戰，完全不一樣。”
大家都來了興趣，連忙問道有什麼不一樣，畢竟巫山鬼魅除了鼬鼠和雲想伊，其他人都沒有參加過實戰，也不知道和人真正廝殺是什麼感覺，也知道訓練可不等於實戰，差距甚遠。
鼬鼠表情嚴肅地說道：“快速出擊，悍不畏死，配合默契，擅長偷襲。”說完看了看自己被抓傷的右手，雖早已抹了金瘡葯，但不小心碰到還會有隱隱疼痛傳來。
“怎麼說？”山雀急切地問道。
鼬鼠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才說道：“悍不畏死，配合默契，擅長偷襲這些都還好，人經過特殊訓練也是可以達到的，就像我們巫山鬼魅現在不就正在經歷這樣的訓練嗎？
但是，就這個快速出擊，人卻很難達到，即使勉強達到也不能像狼那麼持久，它們進攻速度快，躲避速度快，爪牙速度快，撤退速度快，我們兩場大戰，前後不到一刻鐘，大家經歷過狼群的幾次攻擊，心裏應該都清楚吧。”
鼬鼠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它們不求一擊必殺，卻不停地快速進攻，又快速躲避，又快速進攻，又快速躲避，逮着機會就是一口或者一爪，就是為了讓獵物疲於奔命，不停的消耗獵物的體力和精力，待獵物精疲力盡，力竭而止之時就一哄而上，咬死獵物，這也許就是七斤說的狼群戰術吧。”
“狼群戰術。”幾人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卻第一次看到什麼叫狼群戰術，也是第一次真正經歷了狼群戰術的考驗。
“昨晚的人狼大戰，狼群可不止使用了一個狼群戰術，還用了調虎離山和步步為營之計，而且還融合在一起使用。”雲想伊突然說道。
“調虎離山之計，步步為營之計？”幾人驚訝無比地看着雲想伊，感覺這狼天生就是兵法大家，兵法信手拈來，應用自如，都想聽他仔細說說。
雲想伊清了清嗓子說道：“如果說狼群戰術是一種只針對單個獵物的戰術，那麼調虎離山之計，步步為營之計就是一種針對多個獵物的戰術，如果把三個戰術融合起來，就是一個針對所有獵物的戰略，昨晚的狼群就完美的做到了這一點。”雲想伊說完，看了看幾人的表情，明顯沒有理解到戰略戰術的意思。
雲想伊沉默了一會繼續說道：“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戰略戰術，那就是戰術是局部，戰略是全局，數個戰術組合成一個戰略。”
“戰術是局部，戰略是全局，數個戰術組合成一個戰略？”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腦袋更懵了，最後都看向雲想伊。
“就拿昨晚的的人狼大戰來說，狼群打翻熄滅火把，縮小火把照亮的區域，就是步步為營，慢慢蠶食我們視野，等到蠶食到丈把遠的時候，狼群一個跳躍就到我們面前，而我們根本看不見狼群會從哪個方向襲擊，更別說同時應付幾隻狼一起襲擊，最終成為狼群腹中食也是遲早的事情。
然而，昨晚除了步步為營之計，還有調虎離山之計，兩者還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火把熄滅我們點不點，不點就步步為營，點就調虎離山，我和野狼過去點火把，狼群就瞅準時機襲擊，目的就是把我們分而殺之。
這就是戰略與戰術，戰術中有戰略，戰略中有戰術，明知道有危險，卻不得不以身試險，最高明的戰略戰術莫過於此。”雲想伊說完深深地感嘆了一聲。
“要不是七斤和野狼威猛，硬生生破了狼王的戰略戰術，我們還真就危險了。”山雀後背發涼地說道。
“上一批採礦的人估計就是沒有破了狼王的戰略戰術，所以才全部成了狼群的腹中食。”鼬鼠話中透着可惜。
“聽七斤這麼一說，我似乎是明悟了些。”野狼不住的點頭說道，接着又好奇的問道：“七斤，你歲數也不大，也沒在外面遊歷過，也沒聽說你有名師指點，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的？”
“你們也知道，我自小在軍中長大，又是斥候隊，潛伏綁架泅渡截殺見得多，然後自己又喜歡看一些奇文雜書，慢慢的自己就悟出來一些心得。
其實這些心得也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很多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自己的心得，只是就像霧裏看花終隔一層，只要有人或者自己無意之間把這層捅破，一下就明悟了。”雲想伊笑着說道。
雲想伊又接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昨晚的人狼大戰，我們真要好好學習它們的戰略戰術，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肯定是要用上的，不過要活學活用，不可死搬硬套。”
“這肯定的，才出來三天，我們學到的東西，比在軍營裏面這些年還學得多，就連一個小小的賣狼肉都能學到不少生意經。”山雀笑嘻嘻地說道，其他人也是使勁點頭。
“七斤，太陽也快下山了，我看前面有一個崖壁，要不今晚大家就在那紮營，今天大家也趕了一天的路，可以早一點休息。”鼬鼠看了看前面又透過樹林看了看日頭，回頭對雲想伊說道。
“行。”雲想伊爽快地答應道。
小半刻鐘后，一行人來到崖壁下，崖壁有七八丈高，十二三丈長，像一塊巨石被砍了一半。
崖壁中間位置有一塊離地半丈高，長高各一丈，深半丈的小平台，平台有很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迹，平台上還有燒火留下的炭灰，很明顯此處經常有人出沒。
雲想伊還是像往常一樣佈置下響鈴警戒安排各自任務，又安排人揀了些柴火回來，一會好烤狼腿吃。
“七斤，昨天和今天的地圖怎麼畫，要不要把金礦畫在裏面？”坐在平台最裏面的老鷹突然問道。
老鷹一句話說出，所有人齊刷刷的看着雲想伊，雲想伊無奈的說道：“什麼金礦，我不知道，沒見過。”
大家會心一笑，笑聲傳出老遠。
“那我就往西改二十里，反正山川河流也差不多，直接畫到我們現在落腳的這個地方。”老鷹滿臉笑容地說道。
盞茶功夫后，老鷹畫好了地圖，然後把地圖傳給了每個人看，還是老規矩，每個人默默記下地圖。
“我們要不也畫一份金礦的地圖，萬一搞忘了？”這是花貓說道。
“沒必要，有向家三兄弟就是最好的地圖。”野狼喝了一口水說道。
“就是，沒必要，而且畫地圖還容易被外人發現，要是遺失了更麻煩。”山雀也說道，其他人也點頭表示同意。
“七斤，明天要是遇到河流，能不能給二刻鐘時間，洗個澡，你看，這身上全是狼血，頭髮都粘住了。”野狼說完，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野狼說完，所有人保持了四五息的沉默，隨後哈哈哈大笑聲傳出老遠。
不是野狼提醒，大家還沒仔細互相打量，這一提醒，大家互相打量，發現各自此時的形象真的是很好看，衣服頭髮就不說了，關鍵是滿臉幹了的狼血，黑紅黑紅的，好幾個的還是從濃到淡，整個臉上五花八門，就剩兩個眼珠子在動，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行，明天遇到河流的時候，大家好好的洗一洗，也沒哪個獵人像我們這樣好看吧。”雲想伊說完哈哈哈笑起來。
“來來來，把狼腿烤上，打了一夜的狼，還沒嘗過狼肉是什麼滋味的。”鼬鼠也高興的說道。
剝皮，切肉，穿肉，燒烤，不一會就冒出了絲絲香氣，野狼看着自己烤的那塊狼肉已是外黃里嫩，色相俱全，又在火上翻烤了幾下，就拿回來灑上一些鹽，使勁吹上幾口氣就一口咬了下去嚼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由眉飛色舞變成了滿臉苦相。
“一點也不好吃，柴咸就不說了，關鍵是那股腥膻味實在是太大了，有些受不了。”野狼非常艱難的吞下了嘴中的狼肉說道。
“向老大不是早就說過了嗎，狼肉口感不好，又柴又咸還腥膻，將就着吃吧，肚子餓起來，有烤狼肉吃，那可是美味哦。”山雀笑嘻嘻的說道。
“雪山，你灑的是什麼？”野狼突然看到雪山在往一塊烤好的狼肉上灑一種說不出顏色的粉末，遂問道。
“嘿嘿，一點點小佐料，就好這一口，所以準備了些，拿過來，我給你也灑一點。”雪山笑呵呵的說道。
雪山給野狼也灑了一點點，野狼立即就咬了一口，臉上的表情又變了，還不住的說道：“不錯，不錯，沒那麼大了，而且味道還變好了，雪山你那是什麼粉末？”
“也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就是胡椒，白芷，小茴香之類的，我們此次訓練，吃野味的時間多，很多野味都有，平時我就好這一口，所以準備了點。”雪山邊吃邊說道。
“還是你想的周到，要是有瓶酒就完美了。”野狼給雪山豎起大拇指表揚道。
“要不要再給你準備幾盤小炒？”山雀打趣道。
“那自然更完美。”野狼說完，哈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哈大笑起來，雪貂還來了一段小曲。
輕鬆，愉快，融洽的氛圍感染着巫山鬼魅每個成員，不知不覺中又一次拉進了彼此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