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遙空之上的天穹
“加強戒備，切勿懈怠！”手持長杖，軍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滿臉威嚴地怒視着眼前的幾名士兵。他端詳着每個士兵的面孔，最後在其中一名士兵面前停了下來。
“朱青，你今天不是請假了嗎。”男子盯着名為朱青的士兵的雙眼，似乎在想着什麼。
“報告長官，現在是特殊時期，所以我自願留下來了。”朱青毫不避諱男子的眼神，與其對視着。男子沉默了許久，留下了一句話，“你們守好會議室的大門，若有人靠近，格殺勿論。”
“是！”士兵們將武裝配備的槍握得更緊，整齊一致地回答道。
看了看精神抖擻的士兵們，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拄着權杖信步走進了眾人身後的會議室。
……
“戰權，你好慢哦。特地讓我們一起看你訓兵的嗎？”
長桌的一端發出了慵懶的聲音，因為聲音的主人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人也露出一副贊同的表情。
“白客，老闆還在呢！放尊重一點。”男子用權杖敲了敲地面，發出不小的聲響。
“知道啦，知道啦。”白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並且伸了個懶腰。令人費解的是，這位少女的不過二九年華，卻敢如此與男子對話。只怕是二者的身份正處在平起平坐的地步。
而後，處於長桌最遠端，以靠椅的後背對着他們的人發聲了：“戰權說的沒錯，現在是特殊時期，嚴謹一點也無妨。”
此言一出，全場肅靜了下來。即便這聲音聽上去是那麼稚嫩。
“既然都來了，我就稍微點個名吧。”，稚嫩的聲音還在繼續，似乎比起白客與戰權之前不符合年紀的地位，這位“老闆”與在場幾人的地位關係更讓人難以置信。
“戰權。”
“到。”戰權單手持杖，行了一個軍禮。他是一個不苟言笑的男人，但對自己的老闆卻保持着絕對的忠誠。
“白客。”
趴在桌子上的少女用一隻手撐住自己白嫩的臉。白客人如其名，是一位有着淺粉長發，肌膚勝雪三分的美麗少女。她緩緩舉起手：“在。”
“日華”
隱於長桌一旁，始終默默無聞的，身着復古玄色長袍的男子緩緩將自己的身子從靠背的軟椅上支起。正襟危坐地把雙手放在了長桌上，並輕咳了一聲，表明自己的存在。同時一直處於陰影中的面龐也暴露在會議室的燈光底下，與時代極其不符的長發用布條綰在身後，但與其本人卻極為相稱，頗有幾分江湖騙子的氣息。
“水袖，火衿。”
白客與日華對面的座位上，一男一女兩位扮相迥異的人同時回答道：“到。”
女子一頭白髮之中夾雜着些許挑染的藍發，男子亦是如此，只不過挑染的發色是紅色的。
“都到的話，我們就開始今天的會議吧。”伴隨着這句話，一直背對着眾人的“老闆”旋動靠椅，轉了過來。而座椅上坐着的，分明是一個目測不過十二歲的小孩子。
“關於空夜玄鏡這件事情……”
……
穹州市，一個籠罩在夜色霓虹中的鋼鐵城市，現代化的基建讓其成為遠近聞名的衝要之地，也是對人口巨增的對沖而建立的新興之城。因此，居住在城內的居民大多都屬於青壯年，對於人口老齡化的問題，穹州市目前毫不擔憂。
今夜微風攜雨而至，雨已過，天未晴，整片城市正覆蓋在空中陰翳之下，
但海風攜來的清新空氣略微沖淡了城市壓抑的氣氛。
穹州市的中央是一棟拔地而起，默約有近千米的建築。因為這是這個穹州市最高的建築，它也因此成為穹州市的地標性建築物。或許是它是城市中唯一能夠觸及天空的城市，於是人們便將其命名為“天穹塔”。
黑雲的陰翳中隱隱有風動，將偌大的黑雲撞出了一個碩大的豁口，豁口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穿過。
“泠潯，時間差不多了，準備行動。我的「空中要塞」一天可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限。”一句冷冰冰的話語在朱青的腦內響起。
“知道了，知道了。”“朱青”的嘴裏嘟囔着。四周的其他士兵都向其投去了詢問的目光，想明白他在自言自語着什麼。
但是隨着一聲悶響，其中一個士兵轟然倒地，連一聲喊叫都沒有，汩汩的鮮血從他的後頸滲出。
“敵襲！”訓練有素的士兵見此情景，僅僅是稍微一楞，便做出了判斷。聽到這麼一聲，把守整層樓的士兵都騷動起來。與此同時，又有一名士兵倒地，與剛剛的場景幾乎如出一轍……
……
“空夜玄鏡本質上與你們成績見過的太虛石一樣，都是由來着穹州地底的古遺迹。而你們所掌握的能力都是由太虛石中的激發性物質——虛質帶來的。”
“那這鏡子……”白客看着長桌上的光滑古鏡，皓齒輕起發問道。
“這鏡子本身便是由虛質打造而成。”老闆用最平淡的話語說出了最讓人吃驚的話。
“一塊太虛石僅有一點點的虛質，那這面鏡子......”
“虛質的含量至少等同於上百塊太虛石了。”
“這......”
沉默如日華，也不經驚嘆出聲。
“各位，有敵襲！”戰權一拍桌子，扶着拐杖站了起來。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站起。“老闆”剛剛將空夜玄鏡展現出來，便來了這麼一出，那對方的目標顯而易見。
“喂......戰權，你不是在開玩笑吧？”白客緩緩道。
“會議室的門可以擋住外面騷亂的聲音，但擋不住無線電波的通訊。不過我沒想到它還能擋到你的智商”
“你什麼意思？？”白客雙手叉腰，質問道
“別吵了。”“老闆”開口，兩人的打趣才告一段落。“戰權，確定嗎？”
“確定，我的「軍火庫」不僅能夠製造武器，還能檢測使用者的生存狀況。就在剛才，這間會議室外看守的士兵正以平均兩秒每個的速度失去行動能力。目前……剩下一個。”
“也就是說，對方也是……”
話音剛落，會議室內傳來了一道嘈雜的音響。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了封閉的會議室中。
“果然在這吶。”人影口中發出了釋然與確定的聲音。眾人皆是一驚，在這連蚊子都飛不進來的會議室中，這個人是如何突然出現的呢？
“朱青，你怎麼進來的？”問出這話的是戰權，他明白眼前這個士兵就是自己感知到的唯一存活的士兵，但是明明自己卻認過……士兵中沒有……
很明顯，面前這個士兵……和他們一樣。
“好了，好了。現在聽我說……把你們桌上那面鏡子交給我，我盡量不傷害在場的各位。”說完他拿起了槍，對準了“老闆”的位置。
“你有這實力嗎？”戰權權杖一敲地面，怒目而視，“朱青”手中的槍居然開始彎曲，摺疊，直至形成了一個球體。“對於我自己創造的武器，我也有摧毀的權利。”
“我現在沒武器了，要怎麼辦呢？”“朱青”盯着在場諸位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不好！”白客彷彿意識到什麼，飛撲向桌上光滑的鏡子。可下一瞬，那一直處於桌上的空夜玄鏡竟消失不見，並出現在了“朱青”的手中。
“空間型的能力嗎。”日華自言自語道。白客見玄鏡落入了“朱青”手中，條件反射似地放出了自己的能力“「假象之面」。”
一道流光飛撲而出，直射“朱青”所在的方向，最後卻鋪了個空。就像他進入這個會議室一樣，他又憑空消失了。
“啊啊啊啊！你們在幹嘛！”白客惱火地說到，“明明可以留住他的。”
一直沒怎麼說過話的水袖走到了白客的身邊，道：“當然可以留住他，但是老闆要的不僅僅是‘留住’。”她說話的聲音十分詭異，就宛如在水中聽到的聲音一般空明，但並不難聽。
“‘老闆’想要的是放長線，釣大魚。”火衿也來到白客身邊解釋道，他的聲音像是乾柴烈火一般，充滿着無比的熱情。與其成熟穩重的外表形成了反差。
“日華，你覺得那個人怎麼樣？”“老闆”側過頭問道。
“空間型能力，預計冷卻時長在兩秒以內，範圍大於十米。”日華正了正玄衣的衣袖說到，“想跑的話，肯定需要支援。”
“那就走吧，會會他們。”“老闆”從椅子上站起，穿過眾人，站到了最前方。其他人緊隨其後，一同通過權限卡，打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高空迅猛而冰寒的氣流從不知被誰打破的外窗中呼呼吹入，畢竟是在天穹塔中數百米的高空，強勁的風力讓眾人一時竟難以站穩腳步。這一層中所有的士兵守衛都倒在了地上，但已經由其他層替補而來的人代替了。
“所有人的死亡方式都是一致的——被子彈打入後頸而死，應該是那位空間能力者做的。”戰權拄拐蹲下，觀察着各具屍體，同時發動「軍火庫」，將所有遺棄的槍械全部分解，化作飄散空中的熒光。
“看雲。”“老闆”指了指天空。那是一大團出現了豁口的陰翳，似乎是由什麼物體穿過所留下的痕迹。
隱藏盤旋於天穹塔周邊的的龐然巨物此刻也逐漸現形，赫然是一個通體銀白，近乎透明的飛艇。隨着飛艇的靠近，透明的飛艇變得逐漸清晰。這絕對不是現代科技能夠製造出的交通工具，也就是說這飛艇也是某人能力的產物，來接應“朱青”的某人的能力。
“快看那！”白客指着空中一個正不斷下墜的身影，正是“朱青”。他在數百米的高空中下落着，而臉上卻並沒有露出任何懼意，反而是興奮的神色。下一刻，他的身形閃爍，又移動到了遠離天穹塔的上空。
從雲層中逐漸穿出后，飛艇已經完全實體化並從下方投射出了一道射線，將“朱青”籠罩其中。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虛幻，像是要被吸附進飛艇一般。
“水袖，留住他們。”“老闆”向身旁的藍白髮色女子說到。水袖上前，來到了落地玻璃窗的裂口前。她抬起右手，對準了盤旋着的飛艇，準確來說是飛艇尚未通過的層雲。
“「天水」。”水袖用她那獨特的桑音說到，頓時空中飛艇開始了劇烈地震動，傳送作用的射線也開始逐漸消失，剩餘的光線僅供“朱青”懸浮在空中。
“怎麼回事，樟芸？”飛艇之中，幾個人面對着突如其來的狀況，努力讓自己保持沉着。而位於最前方，在控制屏前不斷揮手操作的女子聽到來自“隊長”的話語，回答道：“我......我不知道啊，周姐。”
“四周的雲含水量在不斷增大，同時附着在「空中要塞」的外表上，阻礙了我們的行動。”站在樟芸身後的男子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開口道“泠潯還在我們下方一百一十六米的位置，想要登上來至少需要二十四秒。”
“樟芸，使用「空中要塞」的火力支援，給潯泠打掩護。”周姐下命令道。
“是！”樟芸手指飛舞，迅速在操作屏上輸入了指令。伴隨這機械開合的聲響，整個空中要塞前端開啟，探出來了三支激光束武器的發射裝置，三個裝置都對準了天穹塔的玻璃缺口處。
“別想......發射。”水袖揮動手臂，操控着雲緩緩向發射裝置所在的前方移去。但這一切被周姐看在眼裏，她數秒估計着外部的攻擊，突然，她大喝道：“放！”。隨着她的一聲令下，樟芸同時發出發射指令，發射裝置前端發出激光，三道激光同時化作一條直線撲向塔上的六人。
“「天火」，退！”火衿上前一步，大手一揮。一道道驚艷的火花和他的手一同出現，畫出了一條美麗的弧線。那火花宛如精靈一般在空中飛舞，竟是硬將那激光“釘”在了空中。
“切，利用溫度和環境的影響了激光的精度嗎？”仍懸浮在空中“朱青”或者說潯泠不屑道，同時又發動能力，身形閃爍，不斷接近「空中要塞」。
頃刻，「天火」的極致高溫與激光造成的爆炸所發出的熱量席捲了半邊天空，就連天穹塔上的眾人也能充分感受到那恐怖的熱浪。火焰與雲中的水分結合，發散出的大片水蒸汽遮擋住了所有人的視野。
“潯泠他上來了嗎？”周姐向一直處在後方的男子問道。
“沒有。”他回答道，“剛剛戰鬥產生髮的水蒸汽已經被對方操控，我們已經被包裹在他們的攻擊圈內了。”
“能再次攻擊嗎？”
“眼下環境因數對激光武器的影響太大，而且對方可以隨時使用水汽擊潰我們，他們遲遲未動的只是以為東西在潯泠身上罷了。”
怎麼回事……整個人像是籠罩在密不透風的牆壁中……移動不了……快窒息了。潯泠如此想到，即使如他，在面對這一死局也不禁慌了神。
“聽着，把那鏡子留下，老闆尚可放你們一條生路。”空明的的聲音似乎由空氣中的水滴發出，在四面八方響起。
“如果……我說不……呢？”潯泠極其困難的擠出了這句話，上方20米，便是「空中要塞」。
“那鏡子和人，都要留在這了。”
“潯泠，暫時別回到「空中要塞」上，我們也無法移動。”潯泠腦中有聲音響起，正是樟芸的聲音。
真的……成了死局嗎？潯泠緊抓着手中的鏡子，默默無言。
“亞修，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潯泠在腦中詢問，“目前來看是沒有的，而且隨着水氣的加重，我的「空谷傳響」作用範圍也正在減小。”
“切，真不甘心啊。”潯泠咬牙切齒道。
亞修的聲音再次響起：“周姐說了，一切以安全為主，把鏡子交還回去吧。”
“好吧……”潯泠不甘心道，然後他張卡了難以發聲的嘴，“鏡子……還你們，讓我們走。”
“把鏡子丟過來。”空明的聲音再次響起。
“先解除……對我們的控制。”潯泠繼續談着條件。
水袖看向“老闆”，將潯泠的話複述了一遍。“老闆”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環繞在飛艇四周的水汽漸漸歸於雲層之中，包裹着他們的霧氣開始減少。
“現在可以還回來了吧。”
“不，至少要保證我們能夠安全離開。”潯泠舉了舉手中玄鏡，略有挑釁之意。似乎是對方的妥協，雲層散得更開了，「空中要塞」也回復了移動的能力。打在潯泠身上的光束重新回復了傳送的能力，將他向上吸引。
“現在能夠逃走嗎？”潯泠在腦中問到。
“可以，但是對方會有足夠的反應速度，不把東西交出去的話我們恐怕真的離開不了。”
“那就等我拋出的一瞬間，把速度加到最大。”對同伴說完，潯泠向空中喊道，“我要丟了，接好。”
潯泠將鏡子拋出，隨即被空氣中的水汽托住，在潯泠感受到即將以極致的加速度衝出的同時，他看向了飛出了不到十米的鏡子。
“「碎裂虛空」”潯泠眼神微冷，使用自己的能力在鏡子的中央打開了一個空間豁口。他將手探出豁口，那是整個鏡子最脆弱的地方。豁口開得很小，連水袖都沒注意到有隻手在鏡子上。然後，這隻手落下了。
“咔嚓”一聲，空夜玄鏡應聲而裂，在空中化為了繁多的碎片。隨即，潯泠的身體就被吸進了「空中要塞」，加速到極致的飛艇瞬間衝出了雲層與水霧的包圍。
“可惡，被他們擺了一道。”戰權憤憤道，用眼角的餘光小心地看向了“老闆”。“老闆”一臉平靜，看不到如何情感上的變化。
這麼重要的東西就這樣被摧毀了，他一點也不在意嗎？
“玩不起的小癟三。”白客撇了撇嘴。
“夠了夠了。”“老闆”開口道，“日華，怎麼樣？”
聽着“老闆”的話語，戰權也看向了日華，這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同事，但他從來沒見過日華對老闆的任何決策發表過意見，也從來沒見過他使用自己的能力。或許他真就像看起來一樣是位遊手好閒的江湖騙子。
日華向“老闆”微微頷首：“「啟示錄」。”
一本由複雜燙金線條所構成封面的古樸書籍出現在日華的手中，書的紙頁傳來久遠而厚重的氣息。
書頁隨着日華修長有力的手指翻動，片刻，便停在了一頁空白的紙上。
“這紙可比白客的臉還白啊。”“老闆”打趣道。
“誒……”白客一聽還沒反應過來，隨即才反應過來，白嫩的面龐也變得白裏透紅，一直紅到了耳根，“誒誒誒？……”
“開個玩笑。”似乎對白客的反應很滿意，“老闆”重現看向日華。
空中出現一道若隱若現的流光落在「啟示錄」那空白的書頁上，一道道文字隨之出現。這便是日華的能力「啟示錄」，通過觀察事件發生的一部分過程，推導出整個事件
“能力「碎裂虛空」，「空中要塞」「空谷傳響」和「面符」么……”眾人注視着「啟示錄」上的文字，竟無人發言。那並非紙頁上的文字不夠分明，而是他們太過震撼。剛才那場蓄意已久的襲擊，重頭到尾，任何細節都被記錄在這「啟示錄」上。
“先用「面符」記錄那個士兵的臉，然後替換。接着用「空谷傳響」的回聲探測功能入侵併且保存團伙之間的溝通，「碎裂虛空」作為入侵的主要角色，最後使用「空中要塞」逃跑……”「啟示錄」上不僅將來龍去脈重現，更是將對方的能力直接展現了出來。
“請老闆恕罪，這麼短的時間「啟示錄」無法還原出那些小賊的姓名。”
“無妨，不過這可真是妙手啊。”老闆驚嘆道，“希望下次再遇見，他們還能這麼走運。”
他看着窗外無處借力不斷下落，並分裂成更加小塊的空夜玄鏡的碎片，眼中深處卻有着無盡的怒火，“這虛質倒是和人很像，團結時能夠形成像那鏡子一樣的不世之物，被打碎了，就作鳥獸散，各奔東西。”
“我們不會這樣的。”白客站在“老闆”的一旁小聲道。
“走吧，東西沒了，會議還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