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楚婉能看得出來,自從革委會主任出事之後,湯嫦的心情確實好了不少。
唯一讓她有些難過的,大概就只有從前那對象的事了。
湯建新被帶走了,作為秘書的曾宏峻也被請去協助調查,但事都是主任犯的,對他沒什麼影響。曾宏峻差點被牽連這事,讓他父母非常生氣,原本感情這麼好的一對小情侶,硬生生被拆散了。
湯嫦說是無所謂,分開就分開,可室友們都看得出來她有些遺憾,要不然就不會時不時安靜地坐在宿舍,拿出對象過去給自己寄的信,看很長時間。
“他的字很漂亮。”楚婉經過湯嫦身後,瞄到一眼信紙,說道。
湯嫦一怔,轉過頭,看向她。
“我沒看內容。”楚婉認真道,“真的!”
湯嫦失笑:“也沒什麼不能給別人看的,七八年外國名著再版,我很喜歡,就去排隊買書。他想讓我陪着他,不讓我看書,兩個人拌了幾句嘴。我說自己跟他喜歡的東西不一樣,兩個人沒有共同語言。”
楚婉坐下來:“後來呢?”
“後來他就生氣了。”湯嫦笑道,“他去排隊,買了好多國外名著,一本一本看,看完還給我寫讀後感。”
她話音落下,指着自己書桌上這些信:“這就是讀後感了。”
高考時選擇這個專業,就是因為湯嫦喜歡文學,喜歡文字賦予的力量。她一直以為曾宏峻並不理解自己,也以為說是要給她寫讀後感,其實他就只是耍耍嘴皮子,不會堅持。可沒想到,這信一寫,就是兩年。
“為了跟你有共同語言,他用心良苦。”楚婉笑着說。
“是啊,用心良苦。”
“你們之間就這麼結束了嗎?有點可惜。”
湯嫦把信收起來,整理好之後,放進抽屜里。
“沒辦法。”湯嫦說,“他很重視自己的家人,他家人不喜歡我,我也不想為難他。”
算起來,從她提分開到現在,也已經個月了。在愛得難分難捨時決定結束這段感情,湯嫦是鼓足勇氣,下定決心的。
曾宏峻在意他的家人,而他的家人對她舉報自己父親的行為無法理解。
也許說出自己的苦衷,他們的態度會有些許轉變,可面對這些近乎陌生的人,她說不出口,太難堪了。
湯嫦為自己是如何出生而難堪,更不想將母親和姨媽當年的痛苦遭遇宣揚出去。
直到湯嫦說出真心話,楚婉才知道,原來當時把這一切告訴她們這幾個室友,是她確實想要找一個傾訴宣洩的出口。
可朋友和愛人是不一樣的,湯嫦好強,她會在朋友面前訴說自己的脆弱,也會把這一切告訴曾宏峻。但如果要將所有的往事告知曾宏峻的家人,無異於直接撕碎她的傲氣和自尊,用媽媽和姨媽的苦痛請求對方家人接受自己,她做不到。
“我是不是太彆扭了?”湯嫦笑着問。
“你已經夠勇敢的了。”楚婉說,“一個人幫媽媽和姨媽討回公道,很了不起。”
湯嫦看着楚婉許久,垂下眼帘:“我也覺得。”
……
楚月考不上大學,就想要去找一份合適的工作。
軍區不是沒有工作機會,只是她想要工作體面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
“這兩天你要休探親假,反正你也沒有親人可以探望了,就在家裏照顧奇奇吧。”楚月說,“我出一趟門,再看看有沒有好的工作。”
“供銷社不是招售貨員嗎?”
“那個說是售貨員,其實只是臨時工而已。而且,我覺得供銷社不夠好。”
“為什麼不好?”祁俊偉問,“供銷社是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進去的地方。”
楚月沒法說。
在原劇情中,供銷社的風光也就這麼幾年。如果她真成為供銷社員工,到時候還得面臨下崗危機,不是白折騰嗎?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說道:“我爸又寫信過來了,說還從來沒見過外孫,讓我們帶孩子回家。你說人是不是挺有意思的,我當時懷孕在家,也沒見他多在意,現在自己身體不好了,倒是想要享天倫之樂。”
祁俊偉聽出楚月口中的譏諷。
他問道:“你爸身體都這樣了,你不回去照顧嗎?”
“我不去,楚婉不是他女兒嗎?她都不去,我為什麼要回去?”楚月說,“我和我媽淪落到現在這樣的處境,都是因為他,我才不想再見到他。過兩天你有空的時候,我們去市裡照相館拍張照片,給他寄過去吧。”
楚月說完,走到奇奇面前,蹲下身說道:“奇奇,媽出門了。”
但她剛一開口,奇奇就已經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楚月皺眉。
這孩子是從哪裏學來的壞習慣,一點都不禮貌。
等到楚月離開之後,奇奇才把雙手從兩隻耳朵上挪開。
祁俊偉則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沒有收回視線。
他可以理解楚婉對楚景山的不管不顧,因為當年她和她母親,確實是因為他,受了這麼多傷害。可楚月有什麼資格說自己和鄭松萍如今的艱難全都是拜他所賜呢?她和鄭松萍的好日子是偷來的、搶來的,而且這段好日子長達二十年的時間。
“爸爸!”奇奇奶聲奶氣地喊。
看向自己兒子時,祁俊偉的眸光溫柔了些:“爸爸抱你。”
奇奇是歲歲的好小弟,也是好朋友。
祁俊偉喜歡他們倆在一起玩,歲歲活潑可愛,又是個小話癆,他總覺得奇奇最近願意開口說話,就是跟着她學的。
這會兒歲歲來到小院和奇奇一起玩過家家的遊戲,祁俊偉便拿了一張小板凳,坐在不遠處看。
祁俊偉是個孤兒,從小無父無母,受了不少苦。自己受過的苦,不願意讓兒子再受,因此每當爭吵時楚月口不擇言地提起離婚,他都會立馬不出聲。
孩子是需要父母的,他一直這麼認為。
祁俊偉家的小院是和齊副營長家共用的,這會兒隔壁屋的齊副營長和他媳婦進進出出,打掃着院子,也不知道聊到什麼,兩個人相視大笑。
他默默地看着,心中感慨。
他們結婚也快年了吧?記得當時,他倆剛結婚,他覺得齊遠航傻,娶媳婦應該找個賢惠的,家裏才不會整天雞飛狗跳。可現在看來,他們的小日子是越過越好了,作為鄰居,祁俊偉對他們家的情況再清楚不過,夫妻倆感情好,平時從未紅過臉,而之前看着驕縱任性的顧瑩,也在學着如何打理他們的家。
祁俊偉總覺得顧瑩和楚月原先的性格有點像,但接觸下來能感覺到,她倆是不一樣的,其中最大的區別是,顧瑩會為別人着想。
而楚月,則一直活在過去,她提過好幾回,說祁俊偉變了,剛結婚那會兒去食堂打了飯菜都能一口一口給她喂,現在卻一點都不懂得心疼人。
“歲歲,你姑姑做早飯了,快進去吃飯。”齊遠航說,“吃了飯去上托兒班。”
年後已經六歲的歲歲,覺得自己是大孩子了。
等到九月,她能和哥哥一樣,成為一名光榮的小學生!
這麼大的孩子,怎麼能去上托兒班呢?
歲歲的嘴角往下一彎,軟磨硬泡:“姑姑姑父,不去托兒班好不好?”
齊遠航和顧瑩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不好。”
歲歲的腦袋耷拉下來。
顧瑩抿了抿唇:“要不你去問媽媽,媽媽同意了,就不上托兒班。”
歲歲歪了歪腦袋。
望着這一幕,奇奇跑去扯了扯祁俊偉的衣角。
祁俊偉笑着問:“奇奇也想上托兒班嗎?”
這小不點用力點點頭。
“好,爸爸去給你報名。”
奇奇的眼底染了笑,輕輕地蹦了一下。
望着這一幕,顧瑩不由笑了。歲歲也總愛這麼蹦着,沒想到,奇奇把這精髓都學過去了。
“奇奇,來我姑姑家吃早飯吧。”歲歲熱情地邀請。
奇奇抬頭,乖乖地看向爸爸。
“齊副營長,方便嗎?”祁俊偉問。
“方便的,來吧。”齊遠航說完,又笑着說,“但是歲歲姑姑做的飯不好吃,怕奇奇吃不慣。”
顧瑩握起拳頭:“齊遠航!”
顧瑩把做好的早飯端出來。
剛結婚那會兒,她跟着嫂子下廚,立志要像嫂子那樣,做的飯人人稱讚。可慢慢地,她灰心了,做飯大概是真需要一些天賦。
平時顧瑩和齊遠航幾乎不會邀請別人來自家吃飯,畢竟他們倆的廚藝,都拿不出手。
現在來的是小朋友,但小倆口的想法還是一樣的,有點心虛。
然而誰知道,奇奇拿起勺子,吃得很香。
“好吃嗎?”歲歲問。
奇奇點點頭。
歲歲咧開嘴,也用力點頭:“我也覺得姑姑姑父做的飯好好吃呀。”
顧瑩和齊遠航不敢置信地對視一眼。
以前歲歲就總誇他倆,他們還以為是孩子乖巧懂事,不忍心他倆失望。可現在看來,奇奇也是真的喜歡他們做的早飯。
小倆口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暢快。
這是在兩個小朋友身上找回自信了。
誰說他們做飯難吃的?
胡說!
……
一轉眼,距離收到顧驍的信已經好幾天的時間了,楚婉盼着他回來,盼着他突然在校園門口出現。
她和顧驍已經結婚好幾年了。除了剛結婚那段時間,兩個人朝夕相對之外,其餘時間,夫妻倆一直是聚少離多的。她在京大和軍區來回,一個星期只能在家裏待兩天時間,顧驍則時不時去外省或鄰市出任務。
前兩年他去凌城新兵團訓練全營,之後又是去接新兵,接完新兵,又直接進行臨戰準備,幾乎不見人。
就是再不黏糊的夫妻,也會因為這樣的聚少離多而生出惦念,更何況,他倆原本就膩歪得很。
“零二宿舍,外面有人找。”突然,一陣敲門聲傳來。
楚婉小跑着去開門,看見是宿管阿姨:“找誰呀?”
“找湯嫦的,湯嫦同學在嗎?”
“在的。”楚婉去喊湯嫦。
“是誰找?”
“一個男同志,看樣子不是學生了。”宿管阿姨說,“姓什麼來着,一下子給忘了,看我這記性。”
湯嫦擰了擰眉,一臉警惕。
楚婉拉着她就往外跑:“謝謝阿姨,我們這就過去。”
湯嫦的手被楚婉拉着,她說道:“我不去,誰知道是誰啊……”
“肯定是曾同志啊!”楚婉笑吟吟道,“還說不去呢,前幾天說是看信,其實都在悄悄掉眼淚。”
“我不去。”湯嫦說,“又沒結果,還糾纏什麼啊。”
“就是就是,還糾纏什麼呀。”楚婉順着她的話說,但步伐就沒停下來過,硬是把人拉到了宿舍外。
湯嫦一出宿舍樓,就遠遠地尋找曾宏峻的身影。
可她看了一圈,半個影子都沒有,神情有些失望。
楚婉幫着她左右張望,忽地指着一個方向:“在那邊!他在幫教授撿資料呢!”
風大,一位教授和曾宏峻撞上了,一不小心,沒拿穩書中的資料。
曾宏峻給他撿回來,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緊。”老教授點頭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而這時,曾宏峻也轉過身。
一眼望去,他看見站在宿舍樓門口的湯嫦。
湯嫦個子高挑,一頭長發紮起來,看着格外利落。
個月沒見,她瘦了些,但氣色不差,眼神不再像前兩年那樣透着戾氣,相反,變得平和了不少。
曾宏峻的手中拿着幾本剛從新華書店買來的名著,走到湯嫦面前。
開口時,他有些緊張局促:“剛才看見這幾本書,給你買來了。”
個月沒見面,湯嫦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但開口時,語氣仍舊冷淡:“不用,我們學校圖書館都能借。”
曾宏峻愣了一下,捏緊手中的書。
楚婉抬眼看了看,立馬說道:“湯嫦,這幾本書,我們學校圖書館沒有呀。”
湯嫦:……
“那你就拿着吧。”曾宏峻說,“其實我這趟過來,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楚婉連忙伸手,幫湯嫦把書拿過來:“我先幫你放回宿舍,你們聊。”
看着楚婉歡快跑走的背影,湯嫦哭笑不得。
曾宏峻沉默了一下,說道:“你看,連你室友都在幫我們。湯嫦,給我個機會吧,也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兩個人來到京大的小湖邊。
春暖花開,湖邊多的是拿着書本坐在樹底下的學生。
湯嫦看着曾宏峻片刻,問道:“你要說什麼?”
曾宏峻的心中有很多話,來之前,也早就已經醞釀好。可此時面對着心愛的人,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說出的話竟都變得條理不清。
“我知道這兩年,你過得很不容易。剛開始的時候,你一直沒跟我說自己的家事,我就只能靠猜。猜久了,我也覺得累,不太樂意。”
“直到後來,你舉報了湯主任,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你背負了這麼多。”
“在協助調查那段時間,我父母很擔心,一直在打聽消息。知道是你舉報了湯主任之後,他們很生氣,認為父女之間有再深的恩怨,也不該大義滅親。”
“你是特地來教訓我的嗎?”湯嫦淡淡道。
“不是,我是想說,那些事都過去了。我父母不理解你,可我理解。”曾宏峻真誠道,“湯嫦,我希望你快樂,像念高中那會兒一樣快樂。”
頓了頓,他又說道:“這個月,我都沒來找你,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這麼狠的心,說分開就分開,連頭都不回。”
慢慢地,曾宏峻的語氣變得篤定。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湯嫦,說道:“可現在看着你哭腫的眼睛,我知道了,你也不捨得。”
“我的眼睛腫,是因為昨天剛跟專業教授去電影廠看了一部電影。”湯嫦說。
“是什麼電影,這麼感人?”曾宏峻問。
湯嫦答不上來。
曾宏峻繼續道:“剛才還沒說完。沒來找你的另一個原因,是這段時間我確實很忙,忙着工作的事。湯嫦,我的新工作落實下來了。我向單位申請了一間員工宿舍,現在已經搬出去住。”
湯嫦抬起頭。
“我父母不理解你,但那是他們的事。如果你不願意把過去的經歷說出來,咱們就不說。反正我都住在員工宿舍了,以後我想和誰處對象,就和誰處對象,想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
湯嫦一怔。
她沒想到,這個月,曾宏峻是在為了他們的未來而爭取。
原來他一直沒有放棄。
“我們和好,行嗎?”曾宏峻深吸一口氣,認真地問。
湯嫦遲疑道:“你父母那邊——”
“他們遲早是會了解你是怎樣一個人。”曾宏峻試探一般,牽起她的手,“他們會認可我的決定。為了我們,再努力一次,可以嗎?”
眼前的人,眼神真摯誠懇。
湯嫦的手被牽起,這一次,她不再躲閃。
“好。”她的嘴角微微揚起,點了點頭。
……
顧驍還沒回來,楚婉就把安年和歲歲接到了市裡住。
兩個孩子不是頭一回住在姥姥的大雜院裏了,可這一次,仍舊覺得很新奇。
兄妹倆一來,姜曼華就忙活了不少,一時給他們做好吃的,一時又帶着他們去公園玩。
短短几天,安年和歲歲都被姥姥喂胖了一圈,好在這會兒不是夏天,要不然,兩個孩子還得黑一圈。
孩子住進市裡,就耽誤上課了。
姜曼華本來打算給安年上課,講解課程上的知識,可真坐在書桌前,卻發現這孩子根本不需要她講解課本上的內容。他的基礎已經夠好了,要不然也不會通過軍區小學的跳級考試。
“姥姥,能不能給我講你書架上的這些書?”安年問。
姜曼華失笑:“這可不是孩子看的啊!”
孩子對知識的渴望,讓姜曼華沒法拒絕。她讓安年自己去書架上挑,挑到什麼,就給他講解什麼。歲歲很快就要成為小學生了,心中的夢想,是和哥哥一樣成績優異,因此她也挨着姥姥坐,聽得津津有味的。
大雜院的鄰居們見了,都笑個不停。
“你看看,這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要好學。”
“是不是文化人家庭出來的小孩,也都有文化?”
“京大教授給兩個小學生上課,這得多大材小用!”
“不是兩個小學生,準確來說,一個是小學生,一個是托兒班孩子。”
兩個孩子喜歡聽姥姥講課。
而大雜院的那些鄰居們,看見姜教授家的學習氣氛這麼濃厚,就上門問,能不能讓自家孩子也來聽聽故事。
“姥姥說的不是故事。”歲歲解釋道,“姥姥在上課呀。”
姜曼華笑着摸一摸孩子的腦袋,對鄰居們說道:“可以,都過來吧。”
鄰居們還記得,姜教授剛住進來的時候,和她堂妹一家鬧得不可開交,看起來冷漠又傲氣。當時大家還覺得,這樣的人住到隔壁,鄰里之間肯定要鬧不愉快的。
誰知道是他們多慮了。姜曼華起初是面冷心熱,後來認回女兒,變得面熱心也熱,平時做了好吃的點心,還都會給他們分一些呢,可大方了。
孩子們來了,楚婉就向學校申請,暫時回家住。這會兒她放學一回來,看見家裏熱鬧得不得了。
一個個孩子圍繞在姜曼華身邊,聽着她念書上的內容。
孩子們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時不時都要打岔。楚婉怕姜教授擺臭臉,因為整個京大的學生都知道,姜教授上課時,最不需要被人打斷了,至於提問什麼的,她可懶得回答。
楚婉上前一步,想幫忙維持一下紀律。
可突然之間,歲歲站了起來。
“有問題要先舉手哦。”歲歲認真地說。
接下來,一個個小朋友都開始舉手發言。
姜曼華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看見安年已經一一幫着她解答了。
孩子年紀不大,知識儲備卻很足,說的話條理分明,把知識點講得明明白白。
姜曼華一臉欣慰。
最喜歡好學生了,這倆好學生,還是她的小外孫和小外孫女呢。
……
顧驍一到京市,就立馬回成灣軍區。
兩個月的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楚婉和兩個孩子。
當然,想念媳婦的時間要更多一些。
此時他進了大院,匆匆往家裏趕,可回去一看,家裏打掃得一塵不染,但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顧驍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孩子們該放學了,而且今天是星期六,楚婉也在家才對。
顧驍從家裏出來,又去了一趟託兒所,正想着是不是要去軍區小學看看時,一眼見到齊遠航和顧瑩手牽着手回來了。
“哥!”
“哥!”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齊遠航跟着她媳婦,喊顧驍一聲“哥”。一開始,顧驍還不樂意答應,但時間長了,也就隨他去了。
“婉婉和孩子們呢?”顧驍問。
“他們?”齊遠航認真道,“跑了。”
顧驍:?
齊遠航一本正經:“你媳婦這次是真的發火了。你去臨戰訓練,一點消息都沒有,說是怕她擔心,可這樣人家不是更擔心嗎?”
“你說出來了?”顧驍問。
齊遠航點頭:“這麼長時間,哪裏瞞得住啊。”
“我認識嫂子好幾年了,還是頭一回見她生氣呢,現在人家帶着孩子回娘家了。”
在家屬院裏,也有夫妻倆吵架之後,女方跑回娘家去的。
可顧驍和楚婉結婚幾年,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他眉心微擰,神情變得嚴肅:“婉婉走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齊遠航搖頭,“嫂子失望了。”
他話音未落,就被顧瑩推了一把。
“哥,你別聽他瞎——”顧瑩還沒來得及安慰,就看見顧驍轉頭跑了。
顧瑩:……
跑、跑了?
齊遠航也傻了,被媳婦推着去追人。
可顧營長的腿比他長,連體能都比他好,哪追得上呢?
索性不追了。
“你不會出聲喊呀!”顧瑩說。
“不敢喊他回來,怕他揍我。”齊遠航輕咳一聲,“開個玩笑而已,誰知道他這麼認真。”
“慫不慫!”顧瑩撇了撇嘴。
她斜了齊遠航一眼。
嫂子只是帶孩子們回娘家小住,被說得像是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似的,一會兒夫妻倆見了面,會不會雞同鴨講,都是一臉懵?
不過,媳婦回娘家,男同志居然這麼慌?
“我爸媽下個月就回來了。”顧瑩說,“到時候我也回娘家。”
齊遠航再次被媳婦嚇到了。
這可不行,他老丈人看着就不好惹,他哪敢去接啊!
……
楚婉回到娘家小住,簡直被寵得像是真正的小孩。
姜曼華不讓她做飯、洗碗,就連她自己的衣服,都不讓洗。
“我來,你別沾手。”姜曼華說。
邊上安年和歲歲歪着頭看她們母女倆。
楚婉哭笑不得:“媽,我要在孩子們面前做榜樣,我的活兒,都被你搶走了,我以後怎麼讓他們自己的事自己做啊?”
小朋友都是一張白紙,父母什麼樣,他們便學着什麼樣。
姜曼華覺得女兒說得也有道理,點了頭:“行,你們仨的衣服,都自己洗。”
分鐘后,楚婉帶着兩個小朋友,一起去院子裏洗衣服。
個人面前,都放着一個盆,各自盆里裝的是他們自己的衣服。
鄰居們見了,心裏頭犯嘀咕。
條衣服個盆兒,不愧是教授家,連洗衣服都是這麼興師動眾的。
姜曼華給他們的盆里裝了水,又拿肥皂在水裏過了一下:“好了,自己洗吧。”
安年和歲歲賣力地搓着,兄妹倆輪換搓衣板。
“媽媽,你要嗎?”安年指着搓衣板問。
“不用。”楚婉搖頭,順便見縫插針,給他們說一說自理能力。
過去在寧玉村,很小的孩子都已經會生火做飯甚至做農活了,但軍區和寧玉村不一樣。軍區的孩子們,從小條件要好一些,有的小朋友甚至被寵得什麼都不會,像是之前那蔡團長的個孩子,就是被養歪了。
楚婉不會讓孩子在家裏辛苦幹活,可也得教會他們,應該怎樣自己照顧自己。就拿做飯來說,長大之後的安年和歲歲都可以按照他們自己的意願決定要不要下廚,可他們得會做,這好歹是項生活技能。
這些年,楚婉學着怎麼教育孩子,也從嫂子們那裏聽說,孩子到了一定的階段,就沒這麼聽話了,父母得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剛柔並濟。
但現在,她一番話說完,轉頭看看兄妹倆。
他倆好像很喜歡洗衣服,就是把一屋子的臟衣服都給他們洗,也是情願的。
玩泡沫多有意思啊!
此時,顧驍已經到了姜曼華家門口。
他連飯都沒吃,聽了齊遠航的話就連忙趕過來了。
兩個月前,戰火一觸即發,可他卻沒有告訴楚婉。她一定非常生氣,才會帶着孩子回娘家的。
顧驍着急了一路,在大雜院門口,聽見楚婉和兩個孩子的笑聲。
他稍稍放鬆了一些。
婉婉的心情似乎不錯,應該會願意跟他回家吧?
歲歲把搓衣板交給哥哥,一不小心,掉到了盆里。
“啪嗒”的聲響,盆里的水珠和泡沫濺到了楚婉的眼睛裏。
她連忙閉眼,微微蹙眉,揉着自己的眼睛。
有點酸。
而就在這一刻,顧驍走進大雜院。
剛才的清脆悅耳的笑聲消失了,這會兒的楚婉,眉心是擰着的。
顧驍的心一沉。
糟糕了,臉色說變就變,是真的發脾氣了吧?
泡沫濺到眼睛邊上,不太舒服,但楚婉用胳膊揩了一下,就沒這麼難受了。
兩個小傢伙都很關心她,不出聲了,緊張地盯着她看。
楚婉剛要對他們說沒事,可一抬眼,竟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
楚婉愣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只有心中歡快的小人在吶喊,顧驍回來了,她愛人回來啦!
顧驍神色凝重。
媳婦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真是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