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突如其來的晚自習
“阿兄你嘗嘗便知道味道是否還和從前一樣了。”趙蘭麝伸手拿着一塊兒栗子糕遞到了他嘴邊。
趙竹涵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眼底是如同黑曜石一般都純粹明凈,他接過她手中的栗子糕,咬了一小點,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便又拿起冒着熱氣的和闐白玉茶盞放到唇邊抿了一下。
“太甜,也就你這丫頭愛吃。”趙竹涵把栗子糕放回盤子裏,正了正身接著說道:“說說吧,下學後為什麼去精武堂?”
“蘭麝想同男子一般一同學武,也想讓其餘女子能同男子一般入學堂入武館學習。”
趙蘭麝說出這句話時,眼中是趙竹涵從未見過的堅定和希冀,有如暗夜裏閃爍的點點星子,有如深海被遺忘的夜明珠。
茶盞中的水落在了趙竹涵的手上,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啪”的一聲,茶盞被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你……可想好了?”他嘆了聲氣,悠悠說道。
他的指尖描摹着茶杯上的紋案,也非常清楚這件事情的根基,不僅僅是說讓女子也可以進精武堂學習這麼簡單,這背後牽扯到的是男子與女子之間的關係問題,莫說自大雍開國以來暫且未曾發生過此事,便是再往前數,先朝最出色的習武的女子,便是商王武丁的王後婦好。
“蘭麝想明白了,只求若阿兄幫不得蘭麝,也還請阿兄勿要阻止蘭麝。”趙蘭麝抬眸對上趙竹涵探究的眼神,他的眼裏是滿滿的疑問,也是如墨色夜幕的深沉。
雖然疑惑,但他當然也不奇怪了。從自家小妹一夜之間轉了性子,放掉了詩詞歌賦,轉而追着自己學武開始,他就意識到了。他自己的親妹妹,淮安的城陽郡主大抵已經不再是他記憶里的那個人了。
但也無論她是誰,又或者是個怎樣的人,說到底她還是自己的親妹妹,淮安唯一的城陽郡主。
“你既已想好,阿兄如何能阻你?罷了,待明日下了學阿兄在博文館外等你,一同去找皇伯父,只是···”茶杯被放到了桌上,白玉茶盞和紫檀木桌碰撞的聲音伴着東風拂過水麵掀起的漣漪自遠方陣陣傳來。
“阿兄,我知道皇伯父未必會應允,但蘭麝會儘力一試,哪怕不能,也算是心安。”趙蘭麝沒等他繼續說下去,反而搶先說了這麼一句話。
趙蘭麝也算是和他朝夕相處了四年,她自然知曉趙竹涵的顧慮,即便他真的十分寵愛這個妹妹,哪怕這個時代的女子並不十分講究三從四德,但終究還是古代,又如何能輕易理解現代的觀念呢?
“好。”半晌趙竹涵輕聲應道,他接著說道:“回房吧,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起來練武。”言罷,便又從桌上拿起了竹簡。
趙蘭麝雖然不知曉阿兄每日到底在處理些什麼事,但她也知曉自她和阿兄入了長安,阿兄書房的燭火常常在夜半映着初露新芽的嫩柳在東風中舞蹈,也知曉日日還未到平旦時分便已出府上朝。
雖然她不是他的親妹妹,但他對那個趙蘭麝也好,還是對自己也好,都是一個極為出色的兄長,若說四年來趙蘭麝對這個哥哥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她輕輕挪步到他身後,生怕吵着他看書,可他還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趙蘭麝便伸手覆上了他的肩頭,為他輕輕的捏着肩又垂眸看看他的神色。
“時間還早,蘭麝回去也無事,不如在這裏陪着阿兄,也能替阿兄出出主意。”
“你這丫頭出的主意都是些鬼主意,哪裏有個正形?”
“鬼主意怎麼了?管他鬼主意還是正經主意,能解決問題的就是好主意。”
“行了,阿兄不累,你若是不願回房休息,那便讓小瑤取了書來,總比在這裏閑坐着好。”
“咱們世子和郡主的感情真好。”門外站着的粉衣少女笑嘻嘻說道。
不幌多時,鳶鈺便拖着一個大木箱推開了門,她笑嘻嘻說道:“郡主,世子方才說的您的書,我都給您取來了。”
趙竹涵到不曾給那些書卷一眼,眉尾卻微微上挑:“既然鳶鈺都給你拿來了,那不妨日後便同阿兄在此讀書吧。”
???趙蘭麝垂死病中驚坐起,一對兒秀眉好似擰成了兩股繩子,我這是···又給自己加了個夜自習?我闊別四年已久的夜自習突然跳起來攻擊我?
“嘶,阿兄,我現在走來得及嗎?”趙蘭麝作勢便躡手躡腳向著門口走去,那樣子活像被屋主睡夢中翻身驚嚇到的梁上君子逃跑。
“來不及了,回來,坐下。”趙竹涵淡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昏暗的燭火之下,秀挺有力的字跡落在竹簡之上,眉目間藏着的疲倦與勞累,隨着月亮爬上柳稍也漸漸露出了水面。
“哦,那···那好吧。”趙蘭麝轉身撇了撇嘴又退回了桌旁,從那些書目中隨便拿起一個厚厚的竹簡,翻開便讀道:“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小點聲。”
“得,知道了。”
不知幾時趙蘭麝才被趙竹涵差人送回了房間,趙蘭麝只記得迷迷糊糊的讀着那枯燥無味的文言文,讀着讀着便眼皮上下來回打架……
再踏入博文館時,趙蘭麝又同初來那日一般收穫了一眾的矚目,那些方才還在和身邊人說著悄悄話的人兒,此刻卻無一例外的都看着她。
她眉頭微微蹙起,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今日這穿着好像和平日沒什麼很大的區別呀。哦!還有精武堂那回事兒!
“呦,我還當是誰,這不是城陽郡主嗎?聽說昨日下學后還偷偷跑去精武堂了?這淮安來的郡主竟如此不知禮數,當真是惹人笑話。”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從一旁傳出。
那人趙蘭麝認得的,不是顧箐,而是另一個平日裏總跟着趙玥之和顧箐的女孩兒。再說了,淮安是小地方?見過沒文化的,也不至於這麼沒文化吧?淮安是大雍所有藩王的封地里最為富庶的地方,離長安又近……
“她去哪裏,在哪裏,與你有什麼關係?我大雍郡主豈容你詆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