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安的朱雀大街總是熱鬧非凡,往來不絕的胡商,百姓的叫賣,飛揚的柳絮,飄落的桃花總是在春日裏吵成一團,弄得人不知到底該注意哪裏才好,一輛馬車自城門而入,轆轆駛向皇宮。
“阿兄,你說陛下召咱們回來做什麼?”馬車內探出一張粉雕玉琢還未脫去稚氣的臉,青絲僅用一支素白玉簪挽起,好奇的瞧着外面。
趙蘭麝心裏想道:古人有言“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長安之景也實屬不同於淮安國,相比淮安那秀麗的山水,倒是更多了幾分雄渾壯闊。
“如今雖然同北戎議和朝政方才穩定,歷代皆有封王送子入京為質的做法,咱們淮安王府向來與陛下親厚,必然要為其他藩王做出表率。”
馬車內一位男子答道。只見那男子穿着一身緋色圓領袍衫,手中拿着的書卷倒是不免為他平添幾分書生氣。
他笑道“不過蘭麝,我和你說這麼多,不會一點兒都沒聽懂吧?”
那女孩兒一皺眉,似是把不高興三個字寫在了臉上,撇撇嘴道:“阿兄我是年紀小了些,也不大愛讀史書,但是藩王送子為質我還是知道的好不啦?”
趙蘭麝當然不會不明白,畢竟二十一世紀的高三學生,縱使她是個理科生,也不會不明白什麼是質子。當然了,你要問她怎麼在這兒,那就說來話長了。
不過簡單概括,大概就是高考前不久的某天她在背文言文的時候睡著了,再一睜眼就在這兒了。
讀過幾本小說的她也意識到了大概是碰上了傳說中的穿越,但是鬼知道穿越就穿越,還傳到了個十歲的娃娃身上,想當年脫口而出的“卧槽”差點兒給淮安王妃嚇暈過去,也就是自此後一段時間淮安王府來往名醫絡繹不絕。
後來啊,這豫州便有了一個個關於城陽郡主的傳說。相傳這城陽郡主自十歲落水之後便性情大變,從一個溫柔安靜的標準大家閨秀生生變成了個成日跟着兄長到處亂跑的“小女俠”
差點兒沒把標準大家閨秀出身的淮安王妃金頌氣死,大抵趙蘭麝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是對她唯一的安慰了吧,而淮安王卻很想得開,索性自家唯一的寶貝姑娘沒事兒,那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對趙蘭麝便愈加寵愛,甚至讓她同趙竹涵一起拜淮安第一劍雷保為武師傅。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路上紛亂的人語傳入車中,
“唉,真是可惜了這張家的小娘子了,年紀輕輕的就被陳家那小子強搶了去…”
“陳家那廝那就是個瘋子…成日裝瘋賣傻的,官府都拿他沒辦法…唉,快別說了,小心讓那廝聽見,又盯上了哪家的女兒…”
聽到這兒車裏那女孩兒便坐不住了,抬手撩起馬車的帷幔,縱身一躍便跳下了馬車,之間那小女孩兒一身松花色衣裙上綴着月白色的纏枝花紋,腰間帶着一塊兒羊脂玉佩,那玉佩成色極好。
“蘭麝…”車內那男子無奈的嘆氣“罷了,剛到京城還是隨她去罷…”
人群中一個魁梧的男人正拽着一旁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姑娘向小巷走去,趙蘭麝揚起手中的鞭子便打到了那人面前的地上,揚起一陣塵土“放開那個姑娘!”她的聲音雖然比起剛才冷冽了不少,但仍有些柔柔的。
那大漢本被鞭子一驚,再一看卻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不由得心下一喜,是在京城從未見過的女子,大抵也不是什麼權貴人家,伸手便要拉她。
趙蘭麝秀眉一挑,拿着手中的軟鞭又揚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那人朝她伸來的手上,那人吃痛一呼,接着便是暴怒。
他鬆開了那個長相秀氣的姑娘,隨手拿起身邊小販的棍子便向趙蘭麝胡亂打去,趙蘭麝一邊靈巧的躲避着,一邊用鞭子纏上他的木棍,把他朝着小攤的方向拽去。
同車的那男子仍站在一旁恍若無人的觀望着,笑道“蘭麝這鬼丫頭,那人怕是要急了…”
果然那大漢大抵是覺得被羞辱了,又羞又惱,臉也漲的通紅,更是弄了牛勁兒拉着木棍。
趙蘭麝畢竟如今不過是個還未行笈禮的孩子,自然漸漸落了下風,眼看離那大漢越來越近,眼看那大漢的右手拿着木棍就要朝女孩兒的頭砸下來。
趙蘭麝一邊鬆開手中的鞭子向一側倒去一邊大喊道“阿兄你還看!救命,要不你妹妹就要被打死了…”
趙竹涵啞然失笑,罷了,也不過就是給這丫頭一個教訓…還未等他出手,一個少年便從人群外的馬上飛躍而下,順勢一腳踹在那大漢拿着木棍的手上,嘲弄的說道:
“小屁孩兒也學別人英雄救美,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不是得小爺救你…”
那少年大抵十五六歲,鴉色長發耳後編三縷細辮,混着余發高束,眸眼深邃。黛藍色圓領袍,以墨色染袍袖,又以金絲壓沿,外披玄色袖衫背刺鶴鳴飛棟,系玄色宮絛,腰血玉環,腕配護甲。
那大漢吃痛倒地,正當要起身還手時,一路官兵整齊列隊而來,那少年從腰間掏出一塊兒令牌。
那令牌以黃銅為材,鑄以猛虎紋,附以“林”字,那路官兵的領頭見了這令牌,神色一變隨即吩咐到“來人,黃符多次擾亂百姓生活,先押下去。
那少年神色一凜,抬眸冷冷道:“此事非初次發生,草民還望您能徹查此事,還百姓一個公道。”隨後翻身上馬,暼了一眼那呆在原地的小姑娘,說道:
“小屁孩兒,你功夫不行,英雄救美這種事兒下次還是留給別人吧。”隨後策馬奔去。
“喂!你說誰是小屁孩兒?”
剛剛反應過來的趙蘭麝朝着少年策馬而去的背影喊了一句,那少年大抵也聽到了,只不過朝着趙蘭麝揮了揮手便繼續揚鞭而去,“沒禮貌的小屁孩兒,姐姐我不知道比你大多少呢。”趙蘭麝心裏罵道。
剛被大漢拽着的那名女子看着那遠去的少年不由發愣,回過神時便向趙蘭麝盈盈一拜道:“今日多謝姑娘搭救,若非姑娘芷娘今日怕是…芷娘無以為報只是日後姑娘有用得上的地方,還儘管吩咐……”
趙蘭麝伸手便扶了扶那姑娘,盈盈笑道:“姑娘不必同我客氣,畢竟嘛古人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隨後便一躍上了馬車,只見車內那緋衣男子端坐着喝茶,便嗔怪道:“阿兄怎麼不救我?難不成是不想要我這妹妹了?”
趙竹涵淡淡道:“你這英雄自有英雄救,我又何必出手?”
“那萬一沒人救我,阿兄還真就看着?”
“蘭麝,阿兄想告訴你這是京城,不是在封地了,你也不再是那個在封地胡鬧的小郡主了,在京城不要強出頭,這是阿兄給你上的第一課。”
趙竹涵放下手中茶盞,接着道“當然阿兄不是說我們要見死不救,只是要用更迂迴,聰明損失更小的方式解決…除非是絕境。”
趙蘭麝靠在趙竹涵的肩上,撒嬌道:“好啦阿兄,你現在足像李先生給我講學時,再說了阿兄又怎會捨得我出事兒呢?我不是還有爹和阿兄嘛…”
趙竹涵道:“你呀,阿兄自然會盡己所能護你平安,可是阿兄不是時時都在…”
“好啦,我知道啦。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阿兄也要保護好自己啊。阿兄我困啦,靠着你睡一會兒好不好?”
趙竹涵無奈的伸手摸了摸女孩兒的頭,道:“睡吧,阿兄在呢。”
肩上的女孩兒睡着后,趙竹涵便拿起手中的又拿起了手中的書信。
約摸一刻鐘后,馬車停在了宮門口,車夫向侍衛統領出示了令牌之後,順利放行。
“蘭麝,蘭麝…醒醒…”趙竹涵輕輕拍了拍趙蘭麝。
“唔…到了…”趙蘭麝揉揉惺忪的睡眼,隨趙竹涵下了車,又穿過不知幾條朱紅的宮牆,琉璃瓦,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前。
“淮安王世子,城陽郡主陛下宣召。”一位身着墨綠色單衣的宦官有些佝僂着腰道。
“多謝公公。”趙竹涵伸手不動聲色的將一些碎銀放入了那太監的手中“這些銀子便請公公去吃個茶罷。”
趙蘭麝跟在趙竹涵身後邁進了那大殿,大殿之上端坐着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在趙蘭麝眼裏長的像極了父親,這大抵就是當朝皇帝趙銘,也是父親的親弟弟,她和阿兄的皇伯父了吧,只是這人比起父親來說更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威嚴。
“臣淮安王世子趙竹涵拜見陛下。”
“臣女城陽郡主趙蘭麝拜見陛下。”趙蘭麝也不敢怠慢,隨着阿兄向那高位上的人一拜。
高位之上那人抬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和藹的笑道:“起來吧,朕倒是許久未見淮安王了,這兒也是你們的家,亦可不必叫陛下,叫聲皇伯父吧。如今你們二人進京府邸可安排人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