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趙之韞

第一百零七章 趙之韞

鳳鸞城內,旗張鑼鼓,四面都是紅色。

今日是國主安澤希的大喜之日,更是安趙兩姓喜結連理之日。

那頂尊貴華麗的喜轎里,坐着的正是趙氏血脈唯一的女兒,趙若璃。

她穿着一襲嫁衣,頭頂各種珠釵首飾,就是沒有象徵著正宮皇后的鳳冠霞帔和雲霓步搖。

安澤希給了她看似高貴的一切,卻又在種種細節羞辱她。

她透過轎子,朝着外頭望去,是百姓。

成婚前三日,安澤希來找過她。

「如今我已然年壽無多,底下不僅兒子成群在商量着如何上位,就連你們趙氏的也不安寧。」安澤希坐在她身旁,用那隻皺巴巴的手,勾起她的一縷青絲。

趙若璃有些不舒服地躲過去,強顏歡笑道:「怎麼會呢,趙氏血脈只剩下我和兄長了,您也知道,他現在在仙陸修道,如何爭奪帝位。」

「狼子野心。」安澤希明顯地老了,他看着年輕貌美的趙若璃,聲音低沉,「那個孩子,我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並不是很服氣。」

還不等趙若璃再說什麼,他又道:「他遲早要回來的。」

趙若璃手裏的手帕已經被她自己揉成一團了。

「我娶皇后那日,偶然在王府里看到過你。」

安澤希突然一言,讓趙若璃有些猝不及防。

「那個時候你真的很小,只到我的膝蓋這邊。」

那是十五年前的時候,趙若璃堪堪兩三歲,剛會走路,還走得搖搖晃晃。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安澤希邊上,用那隻軟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衣服,像是找到了依靠,一個可以讓她扶着走路的依靠。

安澤希看了看這個粉色糰子,一向不喜歡小孩子的他破天荒地將趙若璃抱了起來,將她那張吃得髒兮兮的小臉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

一直尋找着小郡主的林嬤嬤看到后,嚇得直接把手上乘着迷糊的碗摔到了地上。

「陛下……」

林嬤嬤「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擔心地看着小郡主。

「怎麼這麼不小心。」安澤希顯然沒有發怒,「把小郡主的迷糊弄倒了,是要讓她餓肚子嗎?」

「陛……陛下恕罪……」林嬤嬤趕忙把地上的碗碎片拾起,「奴婢這就去在準備一碗……」

可安澤希卻沒有理會她,而是將年幼的趙若璃帶到了宮裏去。

如今的趙若璃已經十七歲了,安澤希居然提出要娶她。

「陛下……」趙若璃直接跪在了地上,「臣女於陛下,想來都是當做長輩一樣的,成婚之事,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安澤希的眼眸帶了些許陰鷙,「朕娶你又不是因為喜歡你,只是為了牽制住你那位兄長罷了。」

「再說了,嫁給我,你便可以永遠享受着皇城裏的一切榮華富貴。」

見趙若璃一直跪着,安澤希也懶得哄她,道:「如果你不嫁,只要趙之韞一回來,我便會讓人殺了他。」

「什麼……」趙若璃徹底慌了,她跪在地上,像小時候那樣扯着他的衣服,「不要陛下,不要……」

「你只要聽話,就不會有人死。」

只要嫁給他,便不會有人死……

趙若璃回想着這句話,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紅色婚服,不僅感慨,自己的一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

當轎子被抬到宮裏時,她坐在床上。

安澤希挺認真的,還吩咐了宮人把一床被子都換成了紅色。

她默默那處藏在袖子裏的匕首,狠了狠心,將手腕劃開一道口子。

口子不夠深,血留得不多,她便又劃了一道。

那血就順着手腕流到了被子上,與喜被的紅色融為了一體。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安澤希喝的醉醺醺地來到了屋子裏,倒了一杯水,往肚子裏灌。

本來就已經是風燭殘年,疾病纏身了,他還是喝下了那代表着成親的喜酒。

可是還沒喝完一杯,他就受不了地咳嗽了起來,皇后馬氏在一旁勸他不要喝,可他根本就不理會她,堅持要喝完。

來到洞房時,他像靠在趙若璃的身旁,卻發現身旁的人兒一下子倒了下去。

他突然發現被子很濕很濕,用手一摸,才發現是血。

而此刻趙若璃的手腕初的血好像流幹了一樣猙獰可怕,細細密密的刀痕,觸目驚心。

「若……若璃……」安澤希有些慌張地將她抱起,才發現喜帕後面的那張臉,蒼白又難過。

一時之間,悲憤交加,直擊心臟。

安澤希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

第二日,趙之韞帶着數萬人馬攻回了鳳鸞城。

這麼多年,他既要辛苦修行,在所有人面前展露出他對於修道的渴望,又要暗中集結前朝官員,私養精兵,就是為了這一日,奪回他們趙氏的一切。

本來是要一個月以後,等安澤希這個老東西死了再說,但這傢伙居然要強娶他的妹妹,這是萬萬不可以容忍的。

於是他將計劃提前了,在新婚這幾日,殺他個措手不及!

可等他攻入皇城,才發現四面一片白,根本不像是辦喜事。

倒像是辦喪事……

「難道安澤希已經死了?」趙之韞帶着疑惑,一步步跑了進去。

他推開那扇宮殿的大門,不顧周圍宮人的勸阻,硬闖了進去。

如今鳳鸞城已經被他控制住了,他還有什麼好怕的,誰又能攔得住他。

而宮殿的大門被推開時,映入眼帘的,是兩個大大的棺材。

趙之韞愣住,他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只是冷聲問道:「這是誰的棺材。」

「是……是……」那個宮人直接跪了下來,渾身顫抖着,「是陛下和趙若璃姑娘……」

趙若璃……

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兩個棺材邊。

明明都是身着喜服,卻又躺在棺材裏。

當真是喜喪……

他將趙若璃已經冷下來的身體輕輕抱起,將連貼在了她的臉旁。

「阿璃,兄長要帶你回家了。」

從前的很多個見面的日子裏,他們阿璃都會問他。

「兄長,你什麼時候帶我回家啊?」

可趙之韞只是安慰她,遲早有一天,他會帶她回家的。

去修道的那幾年,他更是將她一人丟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裏好幾年。

他愧。

一個身披戰甲的男子,剛剛因為浴血奮戰而在身上留下的口子還在往外滲血。

他抱着趙若璃,一步一步,走出了這座冰冷的皇城。

雖然從今以後,他便是這鳳鸞城的國主,但他希望他的妹妹,可以逃離這個地方。

他命人尋遍了各個地方,最後,他選擇了一個最為幽深寂靜的地方,讓花鳥與她相伴,讓天地萬物滋養着她。

希望有朝一日,他們可以再次相見。

鳳鸞城經歷了這一場變亂后,趙之韞登基為帝,趙氏血脈徹底得到了復興。

遠在仙陸的錦柏真人得知了這個事情,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

「山月的徒弟可真是一個比一個能……」錦柏真人擦了擦嘴,有些不悅。

「之韞的確很厲害。」暮雲真人笑着撫了撫鬍子。

「沒想到這些年來,我還是小看了他。」錦柏越想越不爽,「我瓊山當他是下一任掌門在培養,這小子倒好,倒是把瓊山當做一個韜光養晦的地方了。」

「可是師兄,人家就算是偷偷在謀划,也從來沒有對修道懈怠過,這個仙陸第一天才的位置,也給他坐了這麼多年……」

說過這個天才,最近仙陸不是出了一個比趙之韞還要逆天的人嗎?

叫什麼來着……

「那個念衾!他去哪個門派了?」暮雲真人突然想起來這一茬,問道。

錦柏對他這種馬後炮的態度簡直不要習以為常。

「人家去了靈山。」

「啊?去靈山?」暮雲先是一驚,後來又想了想,「行吧,靈山確實很厲害。」

錦柏拳頭已經硬了。

而此刻的靈山這邊,幾個真人長老們都在對着那一卷卷試卷看着。

大多都答得不錯,雖然今年的題目難度提高了不少,但還是不缺那些能人異士前來挑戰。

南詩逸和她們一起批閱這些答卷,批着批着,就聽見許月玲的疑惑聲。

「詩逸你看,這個人的答卷,實在有些奇怪。」她把卷子遞給了南詩逸。

南詩逸看了看那張答卷,除了最後一題,許月玲已經查看過了,都是對的。

而那最後一題,便是蜉蝣的壽命。

這道題其實是南詩逸最後放進去的一道送分題,因為只要讀過詩經,都應該知道蜉蝣幻化成人的壽命只有一天。

但就是沒有讀過詩經,也沒有關係。

無論填多少,南詩逸都不會算他們錯。

但此時這個答案,確實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待定。」

出這道題的靈感其實是她看過的妖怪名錄的一個故事。

主人公柳長生是一隻蜉蝣,卻在幻化成人形這天,遇到了銘刻於心的人。

他在生命即將消逝的那一刻,要為心愛的女孩兒實現願望,可那個女孩兒的願望,居然是用自己的性命換柳長生獲得長生。

而長生的代價是非常慘重的,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思念這個女孩兒,思念多久,便活多久。

殊不知,其實是他活多久,便會思念她多久。

所以柳長生活了多久,沒有人知道。

蜉蝣幻化為人形的壽命,因為他,答案變得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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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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