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君
星宿角區外，鶴髮童顏的道人起身，縮地成寸般一步百里，僅一會兒的功夫便登上了無何有之鄉所在的山坡。被眾多天傀包圍，道人仍舊面不改色，其身後分列的值年太歲莫河，貪狼星君李琅，武曲星君宋睚，破軍星君李暮谷卻是嚴陣以待。
“你們不屬於這裏，又何必大費周折來此送死？”道人平淡道。
丈六神人瓮聲瓮氣：“兩界融合，此乃大勢。爾等此番作為，不過螳臂當車。”
“什麼大勢不大勢，老道只知，犯我界者，其罪當誅！”道人殺氣騰騰。
“吾乃神魔八君之一，山君艮，汝區區螻蟻，竟妄想弒神？”丈六神人語氣不屑。
“入了此界，莫說你一個傀儡分身，便是那方天來了，又能如何？”道人爭鋒相對。
丈六神人片刻后，說道：“你該知道，若非那河，此界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你三災已過其二，然壽元將近，何不順應大潮，歸吾門下，未來大道可期。”
“「予將去汝，入無窮之門，以游無極之野，吾與日月參光，吾與天地為常，人其盡死，而我獨存焉」，我若求長生，學我祖師便可，何須改門換庭，多此一舉。老道一生，不求大道，但求問心無愧。做你的傀儡？老道可沒這雅緻！”話罷，道人鬚髮皆張，金光繚繞下，化作一尊高約五米，人面虎身九尾的神獸。
《西山經》記載：““西南四百里，曰崑崙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
道人姓李喚清一，天干金司首，世稱金祖，單修金之道韻，其所成道身為神獸陸吾，隸屬生靈類。
陸吾仰天咆哮，銳不可當的金色劍氣自其口中激射向四方，圍繞在附近的天傀被金色劍氣橫掃而過，身體好似瓷器般支離破碎。戰鬥一開始，李清一便將場地清理出來。
與此同時，值年太歲莫河化為一尊渾身長滿眼睛的神人，貪狼星君李琅變作一隻體型龐大的嘯月貪狼，武曲星君宋睚通體神光繚繞，變為一尊八臂各持一刃的修羅，而破軍星君李暮谷則化作一柄鋒芒畢露的大戟。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山君身上紋路光華大放，只見其身體表面不斷長出岩石般的鎧甲，一個彈指的功夫，他便被厚重的石鎧包裹。
“就算有此界壓制在，汝等亦非吾之敵手！”厚重的嗓音自石鎧中傳出，山君抬臂怒砸向化身陸吾的李清一，李清一亦寸步不讓地以硬碰硬，轟鳴巨響傳出，漫天煙塵中，人面虎身九尾的陸吾一連倒退九步，其腳下大地被踩出一個又一個深坑。
倏忽間，破軍星君化作的大戟攜開山之勢，橫劈向山君。山君絲毫不在意地反手砸在大戟上，狂暴氣流炸開，伴隨着一聲悶哼，大戟直接被砸飛出去。
此時武曲星君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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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已貼近山君身側，八臂修羅刀刃翻飛，攻勢仿若狂風暴雨，空氣被切出陣陣音爆。然而，如流光般割裂空間的利刃卻僅在石鎧之上留下點點火星。
山君探手按住八臂修羅頭顱，正要結果他時，值年太歲莫河化作的千目神人身前出現一顆由數不清的眼球構成的龐大眼瞳，只見那眼瞳開合間，無形的視線化為鎖鏈瞬間纏繞住山君手臂，而貪狼星君李琅變為的嘯月貪狼，也趁機撲殺向山君。
山君鬆開武曲星君宋睚的腦袋，伸手撕開視線化為的鎖鏈后，又轉身將撲殺過來的巨狼摜進大地。說時遲那時快，一切在瞬息之間開始，又在瞬息之間結束，山君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所有攻勢擋下。
李清一化為的陸吾神獸通體燃起金光，兀地朝山君電射而去，其所過之處，空氣為之退避，大地為之開裂。山君抬手，無數土刺自大地突起，攻向疾馳而來的金光。只見金光輾轉騰挪間躲開土刺，勢若奔雷地撞上山君。衝天氣浪中，金光繚繞的陸吾與石鎧覆體的山君交戰在一塊，他們自地廝殺到天，又自天鏖戰到地。
“轟！”金光撞碎一座巨峰砸入地底，但轉瞬間又衝天而已，將石鎧加身的山君錘入山體之中。
雙方你來我往，大地被打得千瘡百孔，不知有多少山峰在交戰中土崩瓦解。
往往一個碰撞掀起的滔天氣浪，便好似天災風暴，將附近的山林夷為平地。
更別說山君還具備操控地形的能力。只見他舉手投足間，自有山峰拔地而起，向著人面虎身九尾的陸吾砸去，而陸吾雙爪輕輕一撕，高余幾百米的巨山便被分為兩半，落地時又在大地上掀起漣漪。
這一戰，當真有改天換地之能。只見星宿角區內，山峰被夷為平原，平原被砸成盆地，而盆地則直接被鑿穿。
不論是山君還是李清一化為的陸吾，舉手投足間都有無上偉力。任何事物在它們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即使同為道身境的值年太歲，貪狼星君，武曲星君，破軍星君也無法插手其中。
在一片斷壁殘垣的廢墟上方，孟章神君所化蒼龍盤踞空中，他遙遙望着那場驚天動地的戰鬥，感嘆道：“這便是道身完美之後歷經三災的力量嗎？”
而角都平原戰場上，五月正午毒辣的陽光灑在被鮮血染成暗紅的大地上，本該溫暖的陽光，此刻卻莫名陰冷。天罡三十六軍，地煞七十二軍，天干五常，太歲部勉力維持着戰線，不至於使戰爭完全倒向天傀。就在天干修士們越發顯出頹勢時，臨時指揮部的撤退命令終於來臨，而發出命令之人正是值年功曹—丘算機。
於是，在眾多高階修士的掩護下，數百萬修為低微的天干修士丟下遍地殘骸，開始依照傷者先行的規律，朝星宿角區邊界且戰且退。
按照計劃，當無何有之鄉門扉關閉后，他們只需將整個星宿角區封鎖起來，拖延至日耀日後，再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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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彈洗地就行。失去道韻的情況下，即使是天傀也要在無盡炮火下瑟瑟發抖。
此為關門打狗，瓮中之鱉！
不過通往不周山的門扉僅僅開啟了不到十二小時，可為了阻擋門扉內湧出的浩蕩天傀，天干亦付出了數十萬具屍體的代價，而受傷者更是百萬計。可以料見的是，此後兩個月，南斗院絕對人滿為患。
而角都平原上空，辛無疾仍和三眼六臂的神人打得難分難捨，另一邊的大地上，霍羽所化的大夏龍雀也正和夔牛戰得熱火朝天。高玄，陳北落，金勝，挽弓搭箭的長發女子四人依然在水銀異人手下苦苦支撐。
天罡地煞其他軍團長，天干五常各大隊長，太歲部其餘甲子太歲等也各自與高階天傀爭鬥不休。
越是鳴金收兵之際，廝殺越是慘烈。若是在撤退時大意被殺，那才叫冤枉。
而相比起星宿角區如火如荼的戰爭，青龍區除了時不時能聽見電閃雷鳴的巨響外，平靜得好似世外桃源。群眾們該吃吃，該喝喝，絲毫不關心戰況如何，整個青龍區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上班族依然忙着趕車擠地鐵，學生依然照常上下學，街上店鋪顧客依然絡繹不絕，廣場依然人聲鼎沸，喧囂得好似角都平原戰場。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即使災難近在咫尺，可若沒親眼所見，他們也只會嘆一句杞人憂天吧。
萬象道場內，贏野此刻安安靜靜地坐在後院涼亭看書，他看的不是別的，正是那本《祖師傳·廣成子》。
商老躺在樹下乘涼，視線卻遊離天外。他望着遠空，目光彷彿跨越三千里距離，遙遙鎖定在那處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戰場。更準確的說，是鎖定在人面虎身九尾的陸吾身上。
只見此時陸吾九條尾巴化為九桿無限延長的長槍，貫穿天空刺向地面上的山君。山君雙手緊扣大地，猛地一掀，一塊龐大無比的巨土生生從大地剝離，阻擋在貫穿而來的九桿尾槍之前。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的入土聲中，九桿尾槍扎進土塊，驟然一扯，直接將其撕得四分五裂。
被剜出一個巨坑的大地上，山君雙手合十，無窮無盡的泥土在他兩側匯聚成一雙巨掌，一左一右橫空拍向李清一所化的陸吾神獸。
而陸吾亦是不甘示弱，雙手金光大盛，好似熱刀切黃油般，直接將左右橫拍而來的泥土巨掌斬開。
商老收回目光，悠悠嘆道：“至道之精，杳杳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心以靜。形將自正，心凈心清。無勞爾形，無搖爾精，乃可長生。慎內閉外，多知為敗。你家祖師追求了一輩子的身心平和，而你李清一倒是反其道行之，真不知若你師傅泉下有知，會不會跳起來罵你離經叛道。”
贏野翻閱書籍的手一頓，沉默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