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萬象道場
青龍區作為四聖區之一,其無常列車站遠比天傷城這種外圍主城的無常列車站要大,贏野下車后,花了近二十分鐘才抵達青龍區的無常司大廳。
幽暗的大廳內,除了負責接待的冥曹文書外,基本都是完成任務后回來交接的無常。來來往往的黑白面具,沉默寡言的文案人員,整個無常司都籠罩在一股陰深恐怖的氛圍里,半分喧鬧的煙火氣也無。雖然地支確實與傳說中的陰曹地府掛鈎,可即使是在地支中,無常司的寂靜也是獨一份的。
贏野這次沒有和同出任務的其他無常一起彙報,在無常司,這是很常見的情況,無常們向來獨來獨往慣了,反正所有參加行動的無常都會登記在冊,少了什麼人冥曹一目了然,所以無常司對於無常們這種獨狼行為,基本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贏野獨自跟負責此次外出任務的冥曹文書交代完后,直接在無常司特意準備的換裝區換上一身休閑裝,再以黑色斗篷罩住六柄兵刃,他又隨意選擇了一扇後門,七繞八拐之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無常司。
距離無常司不遠的三生廣場上,贏野掏出手機撥通了備註“申屠”的聯繫人電話。
只聽“嘟”的一聲,電話接通,那頭立馬傳來了大咧咧的聲音。
“喂,贏野,到青龍區了嗎?你現在在哪,我馬上過來接你。”
“三生廣場。”說完贏野直接掛斷了電話。
寬闊的修鍊室內,,一個相貌平平,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運動服青年罵罵咧咧的將手機息屏。他本還想跟贏野接着嘮嗑嘮嗑,卻不料對方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靠,虧我還這麼熱情,真是熱臉貼冷屁股上了。”不過,申屠也沒有真的生氣,作為和贏野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對方是什麼個性,他比誰都清楚。那絕對是一個半句廢話也沒有的鋼鐵直男。
申屠打開修鍊室的房門,立馬有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上前問候。
“少主這是要出門嗎?”
申屠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給我準備一輛車。”
“請問需要配備司機嗎?”中年管家恭敬問道。
“不用,哦,對了,車別太張揚,顏色最好是黑色。”
片刻后,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駛出莊園,匯入車水馬龍的街道,漸行漸遠。
……
三生廣場上,贏野安靜地看着周圍孩童追逐嬉戲,膽子大點的孩子圍着他打鬧起來,甚至有孩子試圖掀開他的斗篷一探究竟,可惜都被贏野攔下,但孩子們彷彿找到了什麼新奇的趣事,開始樂此不疲地嘗試掀贏野的斗篷,贏野對此也不惱怒,被迫跟一群孩子鬥智斗勇,但可惜,直到孩子們累得氣喘吁吁,也沒有誰成功掀開過贏野的斗篷。
白天裏人流如織的廣場,只一派欣欣向榮之象,絲毫不見背地裏的暗流洶湧。
兀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贏野不遠處,車窗搖下,露出一張讓人轉眼即忘的大眾臉。
申屠還沒開口叫贏野呢,贏野已經徑直往黑色轎車走去。
“喲,贏野,想不到你還挺受歡迎的嘛。”申屠吹了聲口哨。
“小孩子而已。”贏野一邊上車,一邊平淡答道。
透過車窗,贏野看見剛剛圍着他鬧騰的孩子們,此刻都一臉失落地望着黑色轎車。搖下車窗,贏野難得地露出淺淡的笑容,他衝著孩子們揮揮手,頓時引起一片孩子的歡笑。
黑色轎車緩緩離開三生廣場,車上,申屠轉頭調笑坐在副駕駛的贏野:“贏野,想不到你這個榆木疙瘩也會笑啊,來,再給哥笑一個。”
贏野平靜的注視着申屠,儘管贏野沒說話,但申屠從對方那平淡的眼神中還是讀出了「關愛弱智兒童」的意思。
“切,無聊。”申屠不屑地撇撇嘴,轉而又說道:“是直接回萬象道場還是先去別的地方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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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回去吧。”贏野不假思索道。
申屠看了下時間,下午四點五十三,按這輛黑色轎車的速度,從三生廣場前往萬象道場,起碼要一小時以上的時間,也就是說,現在動身,大概六點才能抵達萬象道場。
申屠忍不住吐槽道:“這車實在是太慢了,要不是青龍區禁止修士私自飛行,我直接帶你橫渡回萬象道場都行。”當然,這話也就口頭說說,就算青龍區不禁止飛行,申屠也不會幹這麼出風頭的事,猥瑣發育,苟住別浪才是王道。就好比他的人,他的車,丟到大街上一下子便能融入其中,平平無奇,普普通通是他最好的保護衣。也只有不起眼的人,才容易活到最後,樹大招風,這個道理申屠很小就知道了。
贏野無視了申屠的口花花,對於這種只會嘴上口嗨的人,他向來是不允理睬的。而且贏野覺得,就算放申屠在天上飛,也不一定有他在地上跑得快。道紋階段的修士,並沒有跟境界高深的武者拉開太大差距,贏野雖然達不到技乎於道那恐怖的音速,但申屠也還未修至六紋階段。所以比起速度,贏野還是蠻有底氣的。
“哦,對了,你這幾天最好獃在青龍區哪也別去。”申屠難得正經起來。
“已經發現無何有之鄉的蹤跡了嗎?”贏野心思急轉。
“嗯,今天上午的時候,天曹來消息,太歲的人在星宿角區抓到了萬物之息的教徒,雖然沒有發現無何有之鄉,但已經確定了無何有之鄉仍在星宿角區。”說到這裏,申屠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只差一點點,他們就成功將無何有之鄉運進青龍區。現在神曹和鬼曹已經把所有可以調動的巡邏隊和執法隊成員派往星宿角區了。”
(地支六案功曹中,天曹負責與天乾的對接工作;地曹直接對十大殿主負責,專門處理各大殿主安排的任務;冥曹負責安排陰差無常的行動,是專屬無常司的秘書處;人曹記錄普通人功過,處理一切與凡人有關事宜;神曹負責陰差日游巡使,夜遊巡使的巡邏排班,專門服務於巡邏隊;鬼曹任務比之前五曹繁重許多,負責處理陰差牛頭,馬面,黃蜂,豹尾,魚鰓,鳥嘴的執法任務,是執法隊的文員部。)
贏野沉默,星宿角區,他下午才剛剛經過那裏。
“若是無何有之鄉在星宿角區開啟,對於李師有什麼影響?”沉默片刻后,贏野突然開口。
申屠一愣,略一思索后說道:“若是無何有之鄉真在星宿角區開啟,金祖身為天工金司首,肯定得身先士卒,最好的結果自然是封鎖門扉,皆大歡喜,而最壞的結果嘛。”
說到這,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道:“則是天崩事件重演。”
贏野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車內氣氛降至冰點。他自然不會懷疑申屠所說之話的真實性,雖然申屠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展露過身份,可申屠也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隱藏過身份。從小到大,就贏野觀察所知,申屠最低也得是秦廣王真傳弟子,而以兩人的交情,對方也不會拿這種事消遣自己。所以對於申屠剛剛所說的話,贏野是相信的。
“嘛,凡事都得樂觀點,這無何有之鄉不是還沒開啟嗎?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呢。”看出贏野心情沉悶,申屠開口安慰。
贏野不置可否,車內一時安靜下來。
申屠無奈之下,只得專心開車。
黑色轎車在高樓林立的都市裏穿梭,旁邊的高架橋仿若一條川流不息的鋼鐵洪流,各式鋼殼汽車在其上奔涌。彎彎繞繞的拐過幾十個路口之後,道路上的車輛逐漸減少,附近的建築也慢慢帶上古色古香的韻味,黑色轎車好似從一個現代化的鋼鐵都市闖入了一片碧瓦朱甍,丹楹刻桷的古老街道。
這片街區喚作上晟街,位於青龍區北端,是青龍區最出名的老街之一,萬象道場便位於上晟街一處不顯眼的角落。
找了個地方停好車后,申屠和贏野依次下車,現在正是下班時間,上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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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人熙熙攘攘,販夫走卒們也開始收拾攤子打道回府。贏野和申屠沿着古老長街漫步至盡頭,接着又穿過數個小巷后,他們在一座老舊的道場停下腳步。
即使在古韻十足的上晟街,這座道場亦可看出厚重的歲月感。雖然第一眼看上去這座道場破敗不堪,其大門及院牆都帶上了風蝕的痕迹,甚至連刻着「萬象道場」的牌匾都模糊不清,但它絕不是年久失修那種腐舊,而是一種帶着古老的悠久。道場不大,儘管老舊,但也可看出平時經常有人認真打掃。
贏野推開道場大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演武場,演武場周邊則是擺放着各種武器的木架。大踏步穿過演武場后,贏野和申屠進入後院。
後院的涼亭當中,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石桌前,慢條斯理地喝茶。
見着進來的二人後,老者放下茶杯,招呼道:“回來得剛好啊,老頭子我正愁今晚沒人給我做飯呢。”
申屠嬉皮笑臉道:“商老說笑了,您要是願意,現在就可以搬去我那,我一定每天好酒好菜伺候着。”
老者抖了抖白眉,笑罵道:“你這小鬼,就知道耍滑頭。”
贏野這時低眉順眼道:“商伯今晚想吃些什麼?”
商老捋着長長的鬍子,隨口道:“跟平時一樣就行。”
贏野轉身去廚房搗鼓飯菜,申屠卻留下來陪着老者聊天。
“您就不問問贏野這趟去幹嘛了?您也知道他那性格,您不問他肯定不會說。”申屠好奇道。
商老卻答非所問:“該知道的自然知道。”
申屠不清楚對方這是在說該知道的人自然知道,還是在指該知道的事他自然都知道。
“前輩高人都喜歡這麼高深莫測地說話嗎?”其實申屠是想說「前輩高人都喜歡故作高深嗎」,但思慮再三后,他又改成委婉的說法,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打是打不過的,別說是他,就算他家老爺子來了也得跪在這。
商老笑而不語,申屠只得轉移話題。
“難道您一點都不擔心贏野的安全嗎?”
“日耀日能殺他的,沒必要殺他,而想殺他的,日耀日也殺不了他。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商老語氣滿不在乎。
申屠仔細琢磨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這麼一回事。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看問題一針見血。
當初他不就是為了在日耀日有個大腿可以抱,所以才費盡心機和贏野交好的嗎?在武道方面,他對贏野可是比誰都有信心。畢竟,從小到大,申屠就沒見過在武道上比贏野更變態的,甚至連能和贏野比較一二的人都沒有。曾經年少輕狂的申屠也起過在武道上和贏野較量一番的心思,直到後來他被對方一隻手虐到懷疑人生后,便再也沒提過這茬。若非要提起這事,唉,也只能怪小時候年少不懂事。
“哎,差點忘了正事,我這趟過來,秦廣王那老頭托我問您,關於不周山,您了解多少?”申屠一拍腦袋,說起了正事。
“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不周者,神魔第一山也。倘若這次無何有之鄉連接的真是不周山,那你們最好別讓它打開,否則,中域恐怕是回天無力了。”商老嘆道。
申屠想起車上贏野的問題,若是真如商老所言,那麼一旦無何有之鄉開啟,十有八九會是最壞的結果。他瞬間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正色道:“商老,事態緊急,晚輩這便回去轉告,還望您老莫怪。”
商老不在意地擺擺手,申屠見此,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告退。
“這就是大勢所趨嗎?想不到我還有再次聽聞不周山之名的時候。”申屠走後,商老滄桑的聲音在院子回蕩,那聲音中飽含漂泊無依的浪子恰逢鄉音時的感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