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第38章 第 38 章

明日再說,明日再說個鬼啊?

林容愣了愣,並不太想說話,恨恨轉過身去,拉了紅綾被蓋住,偏陸慎跟過來,二人肌膚相貼,倒有幾分交頸而卧的模樣。

這樣一夜安眠,陸慎不論睡得多晚,四更時是必定起身的。

林容也只好起來替他更衣,正迷迷糊糊,想起昨夜他說的話,問:“君侯昨夜所說去菊影園赴宴的事,不知能不能去?“

陸慎不笑的時候,臉色正肅,與床幃之中迥然不同,只淡淡嗯了一聲,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便離去了。

林容站在那裏,心裏暗恨,什麼人啊?又想着反正今日要走了,這城外的菊影園是去也得去,不讓去也得去。

又睡了一會兒回籠覺,心裏念着去菊影園的事,也並不太能睡得着,起身洗漱,剛提了筷子,用了些小菜,吃了兩口燕窩粥,便瞧見那邊那邊杭卿領着十幾個丫鬟,都各自抱着錦盒,從廊下來。

林容放了筷子,對杭卿笑笑,道:“今兒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你也該多睡些。”

杭卿福身行禮,另在矮凳上坐了,問:“不妨事,奴婢是早起慣了的。今兒的膳食都是江州送來的庖廚做的,不知道夫人覺得可好?”

林容點頭:“很好。”又聽她一一詳細稟告了些府里的庶務,打斷:“這些你自己看着辦就好,不必來回我。”

杭卿笑着點頭,又令人把那一溜兒的錦盒捧進來:“這是各地州郡新進上來的,還有些是陳留王宮的舊藏,今兒早上君侯打發人來說,叫送過來給夫人。倘有喜歡的便留下用,不喜歡賞人。”

翠禽、鳳簫一一打開,見是一色的朱釵玉環、珍寶古玩、綾羅綢緞,連拇指大的珍珠便裝了一匣子之多,兩個丫頭笑:“這些珠子用來做珍珠衫正好。”

林容打開來,並不十分高興,略瞧了瞧,便蓋上盒子,心裏腹誹:更像是賣身的了。

也並不怎麼看,命翠禽、鳳簫收了,道:“那些朱釵什麼的,你們看着自己喜歡,選一兩樣。”又挑出一支梅花玉簪來,遞給杭卿:“我瞧你平日裏穿戴素凈,這簪子正好配你。”

鳳簫接了,那支梅花玉簪雖瞧起來素凈,卻水頭極好,竟這樣就隨手賞人了?

不獨屋子裏伺候的丫頭,連外頭的婆子也分得幾顆珍珠,等時辰差不多了,林容便吩咐二門準備車轎:“咱們預備着往菊影園去吧,去晚了,不說失了禮數,便是午間日頭也毒些。

等上了馬車,鳳簫悄悄湊在林容耳邊道:“昨兒縣主睡了,不知為了什麼事,我瞧見君侯把外頭的一位郎官同杭卿姑娘訓了一通,聽人說,杭卿姑娘自去刑堂領了二十杖呢?”

林容心不在焉,挑開帘子,見人來人往,不過三月,竟有了富庶的景象,淡淡喔了一聲:“難怪剛才瞧她似乎有些行走不便。”

鳳簫道:“二十杖呢,要是打得重了,只怕一兩個月都下不來床。”

林容聽了越發覺得陸慎此人涼薄冷血,連自己身邊跟了許多年的丫鬟,也這樣動輒杖打。一時慶幸,還好自己來的這些日子,萬分識相,否則只怕比此時的杭卿還要不如。

她問:“讓你去別院給幾位媽媽送信,叫她們今日在渡口等着,我一得了信,便叫人送去給渡口,可辦妥了?”

翠禽回:“天沒亮就叫人去了,送信的回來說媽媽們已經收拾妥當,等在渡口的船艙里。臨走前,又打發人去瞧了,護送的二百軍士、媽媽、小丫頭一個不少,等在渡口等着呢。”

不多會兒,便到了菊影園,還未近,剛瞧見前方白牆青瓦,沿湖種着一大片桂花,花開得也不盛,只有些花骨朵的模樣,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若有如無的桂花香。

剛過了橋,便有幾位夫人在門口等着了。

林容下了馬車,眾人行禮,見那位安老太君也在,忙扶起來:“老太君折煞我了,只在堂上安坐就是,何必出來?”

安老太君拄着拐杖,迎了林容進園子,笑:“夫人請。”

此時賞菊,也頗有名頭,處處都是菊,林容進得院內,見宴席上方桌、杯盤、觥斝等等器具,一概都是菊花樣式,甚至於酒也是菊花酒,左右侍奉的小丫頭的服飾也統統綉了菊花紋,頭上戴着菊花紋路的髮釵。

林容被請到上坐,開席飲過一杯菊花酒,奇道:“我素聞此園菊圃盛名,自前日接了帖子,便日夜惦記,想着一開眼界。今日來了,處處見菊花樣式的器物、服飾、菜肴,怎獨獨不見一朵真菊花呢?”

女眷皆笑,也道:“甚是甚是,今日是賞菊宴,卻為何獨獨不見菊?”

主人家站起來,先告了三聲罪,便引着眾人來到一出空地前,當中有三間廣廈,前軒后輊,細細一瞧,見竟然是蘆葦葉子搭建而成。

主人家開口,命侍女打開湘簾,便見那廣廈中圍着層層疊疊的菊花,幾乎有三層樓那麼高,花大如瓷甌,枝葉繁茂,眾人皆是驚嘆:“真乃菊山也。”①(①改編自《陶庵夢憶·卷六·菊海》)

一時之間又讚譽不絕,眾人進敞軒賞菊。林容不過略站一站,便推脫累了,往旁邊閣樓更衣去。

林容是君侯夫人,便是更衣,主人家也不敢怠慢,要親自跟了去。林容推辭道:“我是個素來喜靜的人,也並不為更衣,只往那邊僻靜處站一會兒,醒醒酒,一刻鐘就回來,你就不必送了。你們禮節太多,反叫我受累。”

她話說到這裏,語氣又堅決,主人家只得答應,指着旁邊一處小徑道:“稟夫人,這小徑僻靜,一路上又種着十幾株曼陀羅花,洋白、渦丹、西施舌,不妨逛一逛。”

林容輕輕點頭,帶着翠禽、鳳簫,沿着那小徑一路往院外而去,吩咐二婢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要囑咐幾位媽媽,親自去一趟渡口。”

翠禽、鳳簫皆是奇怪非常:“主子有什麼吩咐,叫我們丫頭去傳話即可,何必要親自去呢?”

林容道:“這時機密之事,不能叫你們往來傳達。”

鳳翠禽聽了,只得服侍着林容往院外而去,過一岔路時,不防曼陀羅花樹叢里,一個白影沖了出來,頓時嚇了一跳。

鳳簫雖是個內院的丫頭,身上卻是有些三腳貓功夫的,當下一腳踢過去,喝罵道:“哪裏來的小毛賊,敢來這裏衝撞貴人?”

那人一身白衣,身形嬌小,叫鳳簫踢了一腳,頓時跌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痛得說話聲斷斷續續:“君侯夫人見諒,罪婦……並非有意驚擾……”

林容聽這聲音十分熟悉,試問道:“你是夏侯府的大奶奶?”

那婦人見林容還記得自己,強撐着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力道甚大,額頭頓時一片血跡:“罪婦今日冒死前來,求夫人救一救罪婦的兩個孩兒,他們才剛剛四個月不到,連話也不會說,便是夏侯一族,謀逆犯上,罪不容誅,卻也不幹這兩個嬰兒的事。”

她抬起頭來,鮮血順着臉頰往下流,蓬頭亂髮,又是可怖又是可憐,一步一步跪着到林容裙邊:“那日夫人說要給罪婦這一兒一女取名字,夫人慈悲,救救他們吧。”

聲聲泣血,叫林容大為震驚,取了帕子按在她額頭的傷口上:“你先起來吧。”

翠禽皺眉,只怕自家主子心軟:“夏侯夫人,您縱然再難,也不該拿外頭的政事為難我們主子?”

一面扶着林容往後退了一步,道:“你還是回去吧,這事我們主子管不了!”

夏侯夫人流出血淚,猶自不停磕頭:“那日夫人進內室,罪婦的一兒一女啼哭不止,見夫人金面,竟轉啼為笑,皆是與夫人有緣。夫人,您也見過他們,抱過他們,這樣軟這樣小的嬰兒,還沒學會一句話,就要被牽連處死。求夫人開恩,求夫人開恩。”

林容怕她這樣磕頭,早晚血流而亡,忙止住:“你先起來……”

正說著那邊過來一行女眷,安老太君忙命人攙了夏侯夫人下去歇息,一面道:“快拉下去,怎的叫她偷偷闖進來了?”一面又道:“多有疏忽,叫夫人受驚了。”

旁邊有人同林容解釋:“這夏侯一族抄家收監之後,君侯開恩,歸於娘家的女眷可以免死。只是這夏侯夫人受了刺激,腦子不大清醒了。”

林容略點點頭,心裏不忍,卻又道,她是這裏的人,受這裏的苦,我自身難保,我也沒法子,惦記着去渡口,謝絕了老太君,正要告辭離去。

便見那邊小徑匆匆來人,是留在院外看守馬車的小丫頭,福身稟告道:“夫人,君侯從軍營歸來,路過此地,聽聞夫人在此赴宴,順路接夫人回府。”

聽了丫頭的稟告,眾人皆是笑,獨林容蒼白着一張臉,心沉到谷底,勉強穩着同眾人辭別,緩緩出園來,果見陸慎那廝的貼身長隨正候在馬車旁。

沉硯垂手問安:“夫人。”

林容胡亂地點點頭,心知今日是走不了了,怏怏地扶着翠禽的手上了馬車。

陸慎聽見車簾響動,放下手裏的書,屈指叩了叩車中小几,吩咐:“回府!”

這下子是徹底走不成了,林容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也沒興緻應付他,撿起一本書翻了翻,隨口道:“君侯今日順路來接妾身,真叫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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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天火葬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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