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調寄《臨江仙》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紛爭,併入於秦。
及秦滅之後,楚、漢紛爭,又併入於漢。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
漢末第一導演袁紹謀篇佈局就由此開啟了...
我是誰?
袁紹!
連忙掀開被子,從床榻上起身,,睜開雙眼。
整理兩個記憶的混亂,
還有一年就是公元180年,也就是中平元年,黃巾之亂爆發的時間。
六年來,袁紹在家鄉汝陽為父母服喪,同時與各方名士豪傑交往甚密。
現如今,服喪結束,正是應該大展拳腳的時候。
半個時辰的記憶梳理后,袁紹的腦子終於清晰。
隨後思索一番,
“來人。”
婢女推門而入,低頭側身跪下...
“公子有何吩咐?”
“取刀筆來,某要給叔父寫信。”
“諾。”
袁紹看着婢女把門關上,長舒一口氣。
“扣扣扣…”
“進。”
只見幾名婢女端着銅盆毛巾,案幾銅鏡進門。
簡單洗漱吃了早飯,把竹簡鋪在茶案上,握着刀筆,開始琢磨給位列三公的叔父袁槐,袁家族長養父袁逢寫信。
按照原歷史,這會兒袁紹應該出發去洛陽隱居,聯絡各方黨人,迫使劉宏取消黨錮。
但是,這樣子會浪費一個大好機會,也就是剿滅黃巾的軍功。
去洛陽攪風攪雨是由袁紹的政治立場決定的,但是現在有了先見之明,於家鄉練兵一年,然後等黃巾爆發,去取了張角的頭顱也還尚可。
就看怎麼選擇了。
這會兒袁槐袁逢袁術都在洛陽,汝陽老家,除了族老以外,就是袁紹最大,如果袁逢同意,袁紹必然要想辦法從袁家咬下一塊肉來。
分家是遲早的事,袁術是嫡子,法理上有着繼承權,但是無論是東漢的袁紹,還是21世紀的袁紹,都不是那麼容易服輸,來輔佐袁術那個蠢貨的。
袁紹活動了一下,將竹簡卷好,再小心得漆封上。
蠟油在東漢是稀罕物,可惜了,袁紹不知道該怎麼製作。
中午飯是在偏廳吃的,正妻劉氏陪坐服侍。
大兒子袁潭不是劉氏的兒子,庶出。
袁尚還沒出生,服喪六年戒葷腥,戒女色。
嫡子正是袁紹接下來一年的任務之一。
“今日起,你搬來跟我一起住。”
“諾。”
劉氏今年不過二十二三,生得膚白貌美,唇紅齒白,因為陪着袁紹戒食,顯得比較瘦弱。
劉氏雖然奇怪袁紹的神情舉止,卻沒有打算多問。
因為地位尚且如此!
身為袁紹的正妻,在法理上受到保護的同時,也從法理上歸屬於袁紹,袁紹怎麼吩咐,自己怎麼做就是了。
用完午飯,袁紹在劉氏的陪同下,溜達完莊園,再在父母的墓前拜祭一番。
現如今,袁紹只有聲望,並沒有人追隨,類似田豐、沮授、郭圖、許攸、逢紀等人,都在各自的家鄉或者崗位上。
袁紹這六年雖然與這些人來往甚密,但是卻沒有理由徵召他們。
而顏良文丑也是河東豪俠,沒有在袁紹帳下。
所以還是要徐徐圖之...
一月匆匆而過。
“漢升、仲業,元圖、公則,滿飲此杯。哈哈哈……”
黃忠、文聘、逢紀都是南陽人,郭圖是潁川人,離汝陽近,又都是二三十歲的熱血青年,有袁家的身份以及袁紹的聲望打底,
袁紹出去溜達了一圈,就進入瓮中了。
四人陪着袁紹吃吃喝喝接近半個月,平時聊聊天下的局勢,一起罵閹宦禍國,感情升溫極快,
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然而就在此時,袁紹長嘆一口氣。
“本初兄為何嘆氣?”
相較於文聘本身比較內斂的性格,孩子還沒病的黃忠,渾身滿是豪氣,跪坐在案幾前,比在坐另外四人的塊頭要大上一整圈。
另外三人放下酒盞,紛紛張口詢問。
“唉,我嘆這陛下被閹宦蒙蔽,我等世家黨人慾報國卻苦無門徑,我嘆這漢室江山已搖搖欲墜,皇帝竟效仿商紂,酒池肉林……”
“賣官賜爵,天下各州,遍地宦黨,百姓苦不堪言,流離失所,天災人禍,豈非亡國之象呼……”
袁紹說著說著,捂臉痛哭。
東漢末年,人吃人,人吃樹。富家子弟整日花天酒地,何不食肉糜?
東漢末年,土地兼并到了極致,大量逃亡流民,在中原大地四處流浪。
造成這種現象,無論是世家、閹黨、還是豪強,就沒有一個屁股是乾淨的。
袁紹現在說這些,是因為目前四人眼界不夠,只好用博同情的辦法,來吸引幾人...
顯然效果很好,郭圖、逢紀用寬大的袖子遮住臉,也不知道哭沒哭出來,文聘聽着袁紹的敘述,也是長嘆一口氣,悶頭喝酒。
黃忠更是滿臉漲紅,雙臂一展,雙拳緊握。想安慰一下袁紹,又無從說起,吭哧半天。
“本初,此次你服喪結束,依然在家鄉隱居,謝絕賓客,想來你心中已有腹稿。”
“唉,我心中確實有些想法。”
“本初還請直說。”
郭圖接話。
袁紹看了看四人,嗯,還是武人單純,郭圖逢紀眼眶都沒紅,怕不是這半個月給他們講免太多了。
袁紹與他們四人的階層不同,這半個月給他們講了講如今朝堂上的局勢,鋪墊了一下,以防後來出現什麼大錯!
“一月前,我向司空(袁槐)和家父(袁逢)遞去書信,說暫不想應朝廷徵辟,而是在家積蓄力量。”
“家父身為族長,同意將袁家一部分家業交由我掌管,而司空替大將軍給我遞送了徵辟的書簡。”
“元圖、公則,你們認為我該怎麼選?”
逢紀和郭圖也算是極具智謀之人,只是因為袁紹為兒子設定的養蠱之策內耗,再加上袁紹的自傲,才造成了官渡失敗,袁紹所代表的北方勢力土崩瓦解。
“本初,如今你算是我們這些人的領袖人物,於情於理,接受徵辟都是不合適的。”
逢紀先行發言。
無論是逢紀還是郭圖,戰略眼光都是極強的。
“元圖說得對,如今,本初你還應積蓄力量,待到時變,直接瞬殺宦黨,而且千萬不能暴露意圖,讓宦黨有所防備。”
初任事,無論是逢紀還是郭圖,都不會輕易互相拆台。
“好,那就依元圖、公則所言。我暫且閉門謝客。不過……”
袁紹喜形於色,一拍茶案!說到一半又有些猶疑。
“本初且說。”
“唉,我這一閉門謝客,積蓄力量一說,又從何談起啊。不知元圖、公則、漢升、仲業,可願為我手足,為我操勞大業?”
逢紀和郭圖,文聘三人對視一眼;
郭圖率先開口道:“我願為主公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說完連忙跪下;
逢紀,文聘見郭圖先表忠心,暗罵一聲;
隨後緊接着跪下說道:“元圖願為主公殫精竭慮!”
袁紹見此,心中暗喜;
緊忙伸手去扶三人;
“我得三位先生如虎歸了山林啊!”
二人應道;
“多謝主公抬愛!”
四人看着黃忠;
黃忠看着四人的眼神,低下了頭;
大口喝了一碗酒後,看着幾人抱了抱拳,隨後起身離去。
袁紹見此,暗道不好!連忙想去挽留,但剩餘三人也在此,實屬不適!
於是連忙緩和氣氛!
此時文聘想了想,
看着袁紹說道:“主公,莫不是想收服漢升?”
袁紹看着文聘點了點頭;
“我得幾位,已經足夠了!漢升應該是有自己的想法,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文聘沉吟一番道:“主公,心胸如此寬闊,何愁大事不成!”
“但主公,一絕世武將,可比謀士有時更重要!”
袁紹看着其餘二人也想開口,擺手說道:“喝酒喝酒!”
...
第二天,睡醒后揉了揉頭,復盤昨天為何黃忠不願意歸順自己;
思前想後,覺得可能自己現在沒有兵權,就算黃忠來了之後也只能屈居幾人之下,這對他來說,實在不適!
這幾日便回洛陽吧!
...
洛陽的街道此時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喧囂,街道上空無一人,顯得格外凄清
“叔父,叔父!”比起六年前,袁紹的身形威武了不少
“嗯?”一個下人朝門外一看,愣了一下連忙跑向府內,“老爺,是公子!袁公子回來了!”
“啊,是本初回來了。”袁隗從府里跑了出來,相比六年前,他的相貌更加蒼老了,頭上也冒出了絲絲白髮。
隨着叔父走進闊別多年的袁府,袁紹看向袁隗:“今天的洛陽似乎有些不一樣。”
“別提了,”袁隗搖了搖頭,“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袁紹更加疑惑了,但他也明白,按照袁隗的倔脾氣,就算自己死纏爛打估計也套不出什麼話來,還會招來一頓說教;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想着明天去拜訪一下曹操他們,敲門聲就傳了過來
“誰啊?”
“刷——”
許攸和曹操突然竄了進來,往身後警惕地掃了兩眼,隨後默默的點了點頭,幾個老頭也跟着他們跑了進來
話說這是哪裏的地下黨嗎?!
關上門,曹操鬆了口氣,看到面前一臉茫然的袁紹,愣了一下:
“你...你回來了?”
“我就不能回來么......”袁紹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群老頭
“咳咳,”被晾在一旁的許攸刷了一波存在感,“事到如今我們也就不瞞你了,看到外面的情況了嗎,就連這洛陽帝都如今也被那群宦官給搜刮乾淨了,我們幾個人打算誅殺這群閹宦,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話說你們跑我家就為了說這個?”
“其實,”曹操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這裏已經成為了我們商議事情的一個地下場所了。”
果然是地下黨啊!
“你就不怕我把你們上交?”袁紹見他如此有恃無恐,冷笑一聲
“你.不.會。”曹操好像吃定了袁紹一般,一字一個字的說道
“......”
兩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即使已經過了六年,兩人的關係也沒有減少一分
對了,給你介紹一下,”許攸指着一旁的兩個老頭,“這是陳蕃。”
其中一個老頭朝着袁紹拱了拱手,袁紹自然不敢受,畢竟對方是長輩,於是急匆匆地回了一禮
“這是李膺(ying),可能你不知道,這兩位可都是洛陽八俊(特指有才望的八個人,)之一哦!”
袁紹也朝着他行了一禮,他點了點頭,不偏不倚地受下了
“我就開門見山了,今日早朝的時候,陛下被宦官蒙蔽,竟把八俊之一的杜密給下了獄,實是可嘆......”李膺嘆着氣,畢竟他們同為八俊,私下裏又是很好的朋友,自然會為他唉聲嘆氣
“如今陛下宣佈黨禁,我等該如何是好......”陳蕃也搖搖頭,“現在我們這些黨人連洛陽的大門都出不去了。”
“那麼只有誅殺宦官,你們才能活命。”曹操看着這兩個老頭
“既然各位伯父如此窘迫,若不嫌棄,可以在我家中小住幾日,也能避免官府搜查。”袁紹看着兩個老頭
“有心了。”陳蕃點了點頭,看來他們是答應了,畢竟是袁府,想必那些小吏也沒那麼大膽子來搜查
曹操幾人又閑聊了一會,就告別離開了
“聖旨到!!”
又過了幾天,一個黃門就扯着嗓子來到袁紹的住所;
袁紹也是一愣,連忙把那兩個老頭藏在簾后,隨即一把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嗯,”黃門輕點了下頭,打開滿是金箔點綴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朕聽聞太傅之侄清正能言,又聽其為母守孝,路遇盜賊而不懼,朕感其孝行,遂封其為孝廉,袁紹接旨!”
哪來的“不懼”啊,自己還為這個做了噩夢呢!
袁紹在心中苦笑
“臣不敢接這旨......”
“哦?”黃門皺了皺眉,“為何?”
“臣些許小德,又怎敢接這聖旨去舉那孝廉,且途遇盜賊之事雖有,但臣今想起也仍舊驚慌失措,又豈能說是‘不懼’?紹承蒙皇上錯愛,公公還是請回吧......”
說著,袁紹站起身,把手裏攥着的幾個銀元悄悄地放在黃門的手裏
赤果果的賄賂!!
而黃門也頓時眉開眼笑:“袁公子可真如陛下所說清正能言啊。”
“還請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自然自然!”黃門握着手裏的銀元搖頭晃腦的出了袁府大門
“好了,”袁紹鬆了口氣,“你們出來吧。”
“呼,還真是危險。”李膺鬆了口氣
“如果被發現就慘了,”陳蕃嘆着氣,“沒想到啊,我們現在竟然要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
“放心吧各位伯父,”袁紹說,“那些宦官得意不了多久!”
“啊對了袁公子!”黃門突然轉了回來,“這聖旨你還是先拿下,陛下那邊我會去......”
他盯着這倆老頭,這倆老頭也愣愣地盯着他
“是通緝犯!”黃門大叫起來,“袁紹你竟然敢私藏嗚嗚嗚......”
袁紹一個箭步上前捂住他的嘴,朝門外看了看,沒有人經過,關上門,他心裏鬆了口氣,皺着眉頭看着這個宦官: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怎麼樣?”
“哈呼呼......”袁紹鬆開了緊捂着他嘴的手,他大口大口的喘氣起來,微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你想怎麼做?”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識相,估計就走不出這袁府大門了
“這樣吧。”袁紹從床底拖出一個箱子,裏面滿滿的都是金子,看的黃門眼睛都直了
這可是我這麼多年來的零花錢啊......
袁紹非常鬱悶,這可是自己日後爭天下的資本啊
“你看夠不夠?”袁紹殺人似的看着這個黃門
“夠了夠了!”畢竟只是個小黃門,看着這個眼神連忙點了點頭,“袁公子放心吧,這件事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袁紹微微笑了起來
送離了黃門后,袁紹這才放下心來,埋怨地看了看兩個老頭,隨後嘆了口氣
“趙忠大人,小的說的都是實話!您就放過小的吧!!”漆黑的小黑屋裏,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被吊在房樑上,他的身前站着一個男子,而男子的身旁,擺着整整一箱的金銀珠寶
“嗯?是嗎?”
“句句切實啊!那袁紹確實私藏通緝犯啊!”那個黃門哀嚎着,“如果大人不相信的話親自去問一下不就好了!”
“我就暫且信你一次,”趙忠冷冷一笑,嘴裏喃喃着,“袁紹?袁家?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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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敲門聲傳來,袁隗打開門
“啊,趙忠大人怎麼有空來這裏啊?”他一邊驚訝的說著,一邊帶着趙忠朝大堂走去,“來,裏邊請。”
“袁太傅,”趙忠瞥了他一眼,“客套話咱家也不說了,咱家得到消息,你這袁府,似乎藏着不該有的人啊。”
“哦?”袁隗也看了看自己的屋子,“大人說笑了吧,我這哪裏能藏什麼東西啊?”
嘿,真會裝......
趙忠心裏冷笑
“咱家當然沒有說袁太傅,”趙忠笑道,“只是您那侄兒似乎有些不太安分,咱家希望......”
“我知道,這我當然知道!”袁隗眼珠子微微一轉,就猜到袁紹那小子估計又在外面闖什麼禍了,竟然連陛下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中的“趙常侍”都惹來了
“我一定會好好問問我那不爭氣的侄子的,”袁隗特意把“好好問問”這幾個字說得很重
“那是自然,不過想必即使太傅去問,您那侄子也不會說什麼吧,”趙忠皺起眉,“您那侄子袁本初故意抬高身價,不應朝廷的徵辟倒也罷了,竟然還擅自私藏通緝犯,太傅能幫咱家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嗎?”
三言兩語間,趙忠就把發生的事情大致的給說了一遍
“這......”袁隗也沒想到袁紹竟然會這麼大膽,愣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這事我也不知,待我問問那小子,一天,只要一天我定會給大人一個答覆!”
“那我就靜候袁太傅佳音了!”趙忠這才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