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的開箱

不愉快的開箱

今晚的祈禱大會有點意料之外。

關厭剛走進廠房,就看見講台上已經擺好了巨大的水桶,上面還蓋着蓋子。

等到大部分人落座之後,胡營又扶着手持盲杖的鮑立走上了台。

雖然有人攙扶着,鮑立的走路速度還是很慢,盲杖也習慣性地敲擊着前方地面。

看到這一幕,關厭迷惑了一瞬,隨後恍然大悟——估計是他們擔心下午“付知”做的那些事情,已經導致某些盲人能看得見了,所以開始做戲了。

可是,如果有人恢復視力,晚餐的時候怎麼沒人表現出來?

那滿屋子高高懸挂的屍體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況且這些人之前還一直在吃肉,那衝擊力可比關厭看到屍體時還要大。

但要是沒人恢復,鮑立現在又做戲給誰看?

難道說恢復視力這個過程是有延遲的,需要幾個小時后才能成功?

就在關厭思考時,台上的胡營已經開始講話了。他掀開水桶蓋子,一字不變地說出昨晚那些禱告詞。

之後的流程也與昨晚如出一轍,所有人陸續上去領“聖水”喝。

而就在隊伍行進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有人喊道:“天哪,我能看見了!我能看見了!”

話音未落,整個廠房內便沸騰起來。

鮑立等人臉色瞬間大變,與激動興奮的盲人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但是很快他們就收斂了神色,尤其是鮑立,立刻換上一張笑臉,摸索着往那個人身邊靠,口中大聲道:“真的嗎?你是老劉吧,你什麼時候好的?!”

被稱作老劉的男人正欣喜若狂地打量着附近的一切事物。

其實不用回答,單看他現在的表現就可以知道,一定是剛剛才恢復的視力。

真是可惜了,鮑立之前白白表演了一番。

胡營露出激動的笑容,舉着話筒大喊道:“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啊!老劉是咱們這裏第五個恢復視力的人!聖教主大人果然是憐憫大家的!都快喝聖水吧,要不了多久你們就都能看見了!”

在音響的作用下,這段話將其他人嘈雜的議論聲統統壓了下去。

盲人們終於靜下來,一個個更加迫不及待地領取聖水當場喝下。

隨着隊伍前行,關厭看見了那個男人。

他面無表情接過一杯水,慢悠悠端走,然後堂而皇之地直接扔進了裝臟杯子的桶里。

鮑立等人的注意力都被恢復視力的老劉吸引了,竟然完全沒注意到他幹了什麼。

關厭心說這人膽子可真不小,但凡那幾個人里有一個回頭瞥一眼他就得露餡。

她沒那麼魯莽,還是把水悄悄倒在了座椅下面。

今天盲人們都沒有走,想跟老劉多說幾句話,但鮑立拿起話筒趕人,他們只好離開。

老劉被留了下來,說是要商量接下來的去留。

關厭跟着大部隊離開廠房的途中,從其他人的談話中了解到,恢復視力的人可以選擇留下來幫助其他人,也可以選擇離開去過正常人的日子。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的,她可以肯定,之前那些恢復視力的絕對沒有任何一個選擇留下來幫助別人——因為他們全都死了,然後在鮑立那伙人口中成為了選擇離開這裏的人。

這個老劉,明天絕對不會活着出現。

快到宿舍時關厭悄悄脫離大部隊,躲到了黑乎乎的宿舍樓後面去。

她找了塊石頭坐着,喂蚊子喂到整棟樓變得異常安靜,才小心地走向廠房那邊。

為了安全起見,她先去放農具的倉庫弄了把鐮刀,才進入不遠處的大廠房。

周圍很黑,雖然有電燈,但她也不敢開,只能藉著非常微弱的月光,像半個瞎子一樣到處查看。

之前關厭就注意到,在講台左側放水桶的地方還有一隻很大的木頭箱子,上面有鎖,不知道裝了什麼。

她摸過去,在漆黑的角落裏好不容易才找到箱子,一陣摸索后抓住了上面的掛鎖。

這種老式掛鎖對專業人士來說不算什麼,但對關厭而言是絕對打不開的。

可是……她可以對旁邊的鎖扣下手。

鎖扣上的四個小孔是由螺絲固定在木箱子上面的,只要擰開螺絲就能直接弄掉鎖扣,打開箱子。

也就是說,它只能防君子,但不能防小人。

……這麼說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關厭摸到螺絲位置,慢慢將鐮刀尖端對上去,很費力地擰動起來。

寂靜的夜裏,呲咔呲咔的動靜顯得非常響亮,但這點動靜也不足以引起五十米外那排房屋中的人注意。

一顆螺絲花了大約三分鐘才出現鬆動,而鬆了之後就可以直接拿手擰,立刻便輕鬆多了。

關厭擰下兩顆后,手酸得用力揮了幾下,打算靠在箱子旁短暫休息一下。

希望這裏面能發現什麼線索吧,別白費這麼多力氣。

“怎麼不繼續擰了?”

忽然間,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從左後方傳來。

關厭渾身一激靈,瞬間彈射起來,將鐮刀往身前一擋,冷聲問道:“誰?!”

黑暗中傳來“嘖”的一聲,那人說:“上午才見過,這麼快就忘了?”

是那個男人……

關厭不僅沒覺得放心,反而比剛才更加緊張了:“你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不出聲?”

直到此時,她也沒看見那個人到底在哪裏。

這裏實在太黑了,月光頂多照到廠房內大約一半的位置,講台這邊已經屬於最內部的角落,根本沒有任何一點光,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即使從對方的聲音確定了方位,她卻完全看不見人。

在關厭如臨大敵的警惕之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卻平靜得很。

他說:“如果知道我在,你還會乖乖開箱子嗎?”

關厭:“……”

她冷哼了聲:“現在也來得及,還剩兩顆螺絲,該你了。”

“不。”

拒絕得非常乾脆。

關厭笑了:“那好,既然你什麼都不做,等箱子打開后你也不準靠近。”

男人的聲音明顯近了一點:“你能阻止我?”

沒有任何腳步聲,但聲音就是靠近了。

雖然關厭心裏對這個人有些畏懼,可她也不是那種好欺負的人,乾脆退開了一段距離,摸到一張椅子直接坐下了。

她翹起一條腿,慢悠悠道:“既然這樣,耗着吧,大不了誰都別要這線索。”

她說完,那邊靜了一會兒,然後傳來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響。

關厭眉梢一揚,心道這人似乎也沒那麼可怕,這麼快就妥協了。

然而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她就聽見對方說道:“我不會弄這個。”

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不知為何關厭感覺他好像有點尷尬。

她沉默了兩秒,半信半疑道:“連螺絲都不會擰?”

男人沉默得比她更久一些,聲音乾巴巴的:“我沒有螺絲刀。”

“……我也沒有。”

“你怎麼開的?”

關厭認真傳授經驗:“用鐮刀尖,它薄,可以勉強卡進去。”

對方又靜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也沒有鐮刀。”

關厭不信:“別告訴我你沒拿武器就過來了。”

他道:“拿了,斧頭。”

倉庫里確實有斧頭鋸子之類的東西,但他為什麼要放棄輕便的武器拿斧頭這種笨重東西呢?

關厭嘆了口氣,想了想道:“算了,那還是我來吧。你欠我一個人情,要還的。”

雖然可以把鐮刀給他讓他做,但誰會親手把自己的武器交給一個變態殺人狂呢?

對面的黑暗中,傳來男人略帶嫌棄的一句話:“我不喜歡你。”

關厭眉頭一皺:“誰稀罕你喜歡!”

他說:“那就好。”

關厭:“……”

她好像懂了什麼,壓着火氣說:“一個人情而已,我不會讓你這種變態以身相許的。”

對方:“好的。”

……居然沒對“變態”兩個字做出反應。

可能是因為看不到對方,此時這個人給關厭的感覺與上次有些不同,不那麼讓人害怕,反而還像個大腦沒發育完全的弱智。

想是這麼想,她也不敢說出來。

她重新摸索過去,找到剩餘的螺絲,繼續賣力擰動。

花了將近十分鐘,隨着最後一顆螺絲的掉落,安在木箱上的鎖扣終於啪的一聲掉下來。

關厭鬆了口氣,雖然手臂發酸,卻迫不及待地第一時間打開了木箱。

裏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只能用手去摸。

她猶豫了下,側身讓開:“你來摸。”

這次他倒是沒拒絕,慢慢走過來,將手裏的武器放在地上,便一手扶着箱蓋,一手探到了裏面去摸索。

關厭看不見他的動作,往後撤了兩步,腳下便不小心踩到了他放下的東西。

她一個趔趄,站穩後有些疑惑地蹲下去摸了摸。

然後,摸到了彎彎的、薄薄的、帶着木質短柄的……一把鐮刀。

她僵了一下,問:“你的武器到底是什麼?”

男人那邊動作停了停,回過頭來衝著黑暗中根本看不見的人燦爛一笑,十分理直氣壯:“當然是鐮刀啊,誰會拿斧頭那種笨重又不好藏的東西?”

關厭:“……草。”

這個仇今兒就算是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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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度心跳[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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