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童話故事
之後江緒又悄悄過了一趟,兩人聊完后他便走了,說要先去找他認識的另一個求生者。
而關厭好不容易等到三小時冷卻時間結束,卻沒辦法再聯繫戚望淵。因為燭月來了,帶着一束鮮花,穿着白色西裝,像個矜貴的白馬王子。
她只能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跟他閑聊,心裏也不敢去想別的事,因為他顯然很聰明,一定可以看出她心不在焉。
“厭厭,想知道你父親和繼母一家現在如何了嗎?”
燭月忽然問出這個問題,讓關厭愣了一下:“沒什麼興趣。”
他笑起來:“不想殺掉他們了嗎?他們可是差點就殺了你呢。”
她看着他滿含柔情的眼睛,緩緩搖頭:“他們已經不在天堂鎮了,不會再出現,跟死了沒差別。”
燭月並不喜歡這個回答,因為這個答案表示他還沒有將她徹底染黑。
真正的邪惡,是即使對方去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將其抽筋剝骨永絕後患。
既然還不夠,那就再推一把。
他這樣想着,終於決定暫時離開了:“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明天見。”
關厭對他笑了一下:“明天見。”
她來到窗前,看着對方走出院門,垂在身側的手上立刻多了一枚戒指。
外面的燭月似有所感般停住腳步,回頭望過來,遠遠對上了她的目光。
他怔了一下,露出極其開心的笑,遙遙沖她招了招手。
他想:也許這些年來付出的所有耐心,都正在得到應有的回報。
而那扇窗戶隨之被關了起來,厚重的窗帘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笑了一聲,只覺得她大概是被撞破後有些害羞了吧。
喜悅和甜蜜頓時盈滿整顆心臟,燭月連假面都一時沒維持住,瞬間化作了自己的模樣。
卧室里,關厭沒有聯繫上戚望淵。
她嘗試了很多次,戒指沒有任何反應。
她想了一下,估計應該是雙方時間流速不同的原因。
從跟江緒的談話中她已經知道了,求生者們的任務時間一直是跳躍的,雖然看樣子經過了很多年,但其實還沒待多少天。
可對“小紅”來說,她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這裏,從小到大,二十年一天也不差。
任務時間應該要按照其他求生者來算,下一次能聯絡上的時間是戚望淵的三小時后,在她這裏則是個未知數,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晚上,江緒帶着他認識的另一個求生者悄悄來了關厭這裏,照舊從后園裏翻進來,把睡夢中的她叫醒。
另一人是名叫徐靈的年輕女孩,才十七歲,卻因為經歷了太多的任務而變得格外老成,一點屬於未成年少女的青澀都看不見,目光銳利神情嚴肅,倒像個久經戰場的女特警。
三人在關厭家裏談了一會兒——準確說是他們倆談,她只能在旁邊默默的聽着,因為她什麼都不清楚。
而這一次的談話,讓這場任務有了很大的進展。
這是作為小紅的關厭絕對沒有辦法想到,但其他求生者只要知道大概過程,就很容易能聯想到的一件事。
——從小到大發生在“駱小紅”身上的那些事情,如果聯繫到任務主題“小鎮故事集”上面,幾乎立刻就能讓他們在其中找到與童話故事相似的蛛絲馬跡。
目前他們已經看出了兩個。
山腳下出現被狼群襲擊致死的屍體之後,母親叫小紅去送飯,真實目的卻是想讓提前準備好的父親殺了她,而她就在關鍵時刻被別人救下——為了不讓其他人牽扯到燭月的事件里,小紅只說是被神秘人救了,後來沒再見過那個人。
這個部分,與暗黑版的童話故事《小紅帽》很像,同樣是母親想要殺死女兒,故意令其經過危險區域去給親人送食物。
而第二個就更明顯了:有繼母和兩個姐姐,樹下埋着母親的屍體,參加宴會,這樣的關鍵詞已經足夠讓人立刻想到《灰姑娘》的故事。
江緒和徐靈幾乎沒有遲疑,立刻就確認了這場任務一定與那些從小聽到大的童話有關。
只不過原本屬於不同主角的故事,在這裏都集中到了“駱小紅”一個人身上。
他們認為應該不止有兩個故事,現在很可能正在進行第三個。
這些對話對於關厭而言卻是很難理解的,她失去了所有記憶,實在不知道兩人說的那些童話故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身為故事的中心,卻對一切毫無所知,他們說的每一個情節對她來說都完全是陌生的。
於是後來,徐靈就開始給她講故事了。
當她講到一隻會說話的烏鴉時,關厭也不得不相信,她的確在經歷所謂的“童話故事”,當然其中也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比如灰姑娘故事後來的結局。
而她很可能就是那場晚宴之後就開始進入了第三個故事。
為了找到新的故事是什麼,徐靈把那些大家都知道的童話全跟她講了一遍,這樣一來,身為故事中心的關厭就會比其他人更敏銳地找到它。
當燭月悄悄來到關厭卧室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那兩個人坐在她房間裏講故事。
其中一個人是他見過的,他知道對方是求生者。當時為了不讓他們見面,他回到過去干擾了未來,為此還遭到一些反噬,一個月才恢復過來。
沒想到,現在他們還是見面了。
如果再次改變眼下的情況,恐怕會比上次反噬得更嚴重,身體要疼上很久。
他的能力很少有人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外人看來似乎非常厲害,他能在過去與未來的任意時間點穿梭,隨意撥動一個小點就能改變某個人的一生,就像主宰命運的神。
但實際上,一旦他看過了某個未來,再回到過去去改變,或者從“現在”去了未來並改變結局,就一定會受到反噬,並且根據改變事件的影響大小而遭受不同程度的痛苦。
那種疼痛即使對他來說也是難以忍耐的,輕時只是渾身發疼,重的時候會連骨頭都好像全部碎成了渣,甚至有可能連人形都維持不住。
所以,他之前其實騙了關厭,他根本沒有去看過這場賭約的結果。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肆意妄為。只要他沒有看見未來,現在做什麼都沒關係。比如上次把戚望淵送走,由於是在“當前”發生的事,即使他直接把人送去了兩年之後,對自己也沒造成任何反噬。
那種難以忍受的痛苦,燭月不願意為了這兩個求生者而承受。況且目前似乎也沒有發生什麼太嚴重的事。他想了想,默默離開,來到別墅大門外,按響門鈴。
這樣就可以了,她一定會讓那兩個人躲起來或者離開的。
時間其實已經很晚了,將近夜裏十一點。
大門外的門鈴聲讓關厭有些疑惑,從窗口看見外面的人是燭月,就讓她更覺得奇怪了。
她回頭看了眼江緒和徐靈,說:“是鎮長的兒子項康來了,你們要不要先離開?有什麼情況我會告訴你們的。”
徐靈立刻站了起來:“行,那我們直接從後園翻.牆出去,免得跟他碰上。不過這鎮長之子長得真好看,我見過那麼多NPC,他是最帥的一個了。”
關厭笑了下,想到那張臉是戚望淵的,心裏就覺得挺開心。
兩人下樓繞到後園去之後,她才自己走去前面打開院門,裝作驚訝的樣子問:“這麼晚,怎麼又過來了?”
燭月沒說話,盯着她的臉默默看了好一陣,下一秒忽然向前一步,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伸出雙手,輕輕抱住了她。
關厭身體僵了僵,隨即伸手去推他的肩,他卻埋下頭將她抱得更緊了。
她掙脫不了,只能盡量偏開頭離他遠點,口中問:“這是怎麼了?”
他還是不說話,即使明顯感受到她的抗拒,也不肯放開。
過了片刻,他終於主動退開,低着頭說:“厭厭,我做了個噩夢,夢見你永遠離開我了。”
邪神也會做噩夢嗎?關厭並不相信。
在這一年多的接觸里,她對他其實也算有所了解。他有時候會故意裝委屈示弱,即使他也清楚她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還是會在她面前表現得像個真正的體弱貴公子。
不過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紅必須得信。
關厭笑了笑,對他說:“我們都生活在這個小鎮上,還是對門的鄰居,怎麼可能永遠離開呢?”
燭月低垂的眼眸暗了一瞬,悶聲道:“你知道,我說的不只是鄰居。”
這一瞬間,他心裏有一點衝動,想要立刻問問她,已經一年多了,她真的一點兒也沒喜歡他嗎?
可是他又很怕,如果她說沒有,說以後也不會有,那他該怎麼辦?
關厭心想現在閻忌那邊還在籌劃中,她可能還需要等很久,那當然不能隨便激怒邪神,最好是盡量多拖延時間吧?
於是她說:“我們都還這麼年輕,可以慢慢來的。你連二十歲都不到,也許過幾年就會發現你遇到了更喜歡的人呢?”
可這樣的話聽在燭月耳朵里就讓他更不開心了,因為失憶前的關厭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說什麼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歡她,是因為那個道具……
可是道具的作用只會讓他明白什麼樣的感覺是喜歡,而在道具效果結束后,他因此知道了對誰有“喜歡”的感覺。
他也去看過她的過去,那種感覺沒有消失。
所以,不會再有更喜歡的人了。
如果不是她,那他寧可永遠也不要再有這些感情。
見燭月低着頭沒說話,關厭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說:“太晚了,我想睡覺了。你回去吧,我們明天再見好嗎?”
他抬頭看向她:“我可以進去嗎?在樓下客廳坐着就好,只要知道你在附近就夠了,不會去打擾你的。”
關厭皺了下眉:“可如果被鎮裏的人知道了,會以為我們做了些什麼的,我們連戀人關係都不是,孤男寡女在一起過夜,他們一定會傳出些不好聽的流言蜚語,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不該讓我承受那些東西,對嗎?”
燭月噎了一下,一時根本沒有辦法反駁,只能無奈地點了頭:“你說得對,是我沒想這麼多。那……厭厭,明天一早我就來找你,我們一起出去玩一整天,好嗎?”
關厭甚至懷疑他已經知道江緒和徐靈的存在了,否則為什麼突然這麼反常,先是大晚上過來,然後又要進屋,還說明天一整天都一起待着,就像是怕她會跟誰來往一樣。
不過該說的他們都說得差不多了,不見就不見吧。
她答應下來,對方才終於離開。
然而未來總是千變萬化的,哪怕只是第二天。
清晨關厭醒來的時候,這座小鎮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場突如其來的怪病在一夜之間侵襲整個天堂鎮,幾乎所有人都遭了殃。
它並不致命,卻能讓人渾身酸軟無力,頭腦眩暈得只要一站起來就會忍不住想吐,看什麼東西都是天旋地轉的。
許多人強撐着去了診所,卻發現連醫生都這樣,所有人束手無策,連說話都變得很困難。
只有關厭沒受到影響,唯一覺得不同的是今天小鎮似乎格外安靜。
她嘗試着跟戚望淵聯繫了一下,依然沒有反應。等到燭月過來敲門的時候便把戒指收起來了。
一路走向商業街的過程中,她都感到十分奇怪,路上竟然一個人也沒看見。
直到有人從窗口虛弱地向外呼救,關厭才終於知道這天堂鎮裏發生了什麼,也立刻明白,這一切都是她身邊的男人所為。
燭月並不打算隱瞞,他笑着說:“不是怕他們胡說八道嗎?這樣的話,他們就只能待在家裏,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雖然關厭失去了所有記憶,卻也明白他一向都不是什麼好人,並不為此感到意外。
她只是更加真切地體會到了他的強大。
邪神幾乎可以隨心所欲地幹壞事,只要他想,大概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吧?
這樣的敵人,到底要怎麼樣才有可能打敗呢?就算加上她手裏的道具……閻忌真的做得到嗎?
因為她心裏想着事情,沒注意到燭月伸手過來,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撩起她耳邊的頭髮,正溫柔地詢問她:“厭厭,想去哪裏呢?今天整個鎮子都是我們的遊樂場。”
她搖搖頭:“沒有想去的地方……本來想出來買早餐吃的,可想必今天根本沒有人開店吧。”
燭月愣了下,倒是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忽略了。
因為他從來不需要這些物質方面的東西,連飯都不必吃,只要世人還有信仰,他就永遠不會飢餓。
他忙問:“那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就會給你找來的。”
關厭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找,但能分開一會兒也是好的,於是便隨口說:“不用太麻煩,就一碗牛肉麵吧。”
燭月愣了一下,眸色頓深:“不行,換別的。”
她疑惑道:“為什麼?你屬牛嗎?”
燭月:“……”
他不想說原因,“早上吃面對胃不好,換其他的吧。”
關厭倒是無所謂:“那你看什麼方便吧,我不挑食。”
她的順從讓他心情一下子又好起來了,笑着說:“那你到那邊椅子坐着等我,我很快就來,最多十分鐘。”
他奔跑着離開她的視線,一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厭隨即去了最近的住戶家查看,這一家三口都像中毒了一樣躺在自己床上,雖然看起來沒有生命危險,但他們顯然嚇壞了,以為自己快要死去,都陷入了等死的絕望狀態。
燭月真的太極端了,如果哪一天他決定不再忍耐她的那些怪脾氣,是不是會當場掐斷她的脖子?
關厭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一邊嘗試與戚望淵聯繫,一邊回到長椅上靜靜等待。
幾分鐘之後,燭月端着熱氣騰騰的水餃出現了。
他說:“是蝦仁和豬肉白菜餡混在一起煮的,你嘗嘗。”
關厭覺得有點奇怪,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這兩種餡混在一起?
她沒說什麼,在他等待被誇獎似的目光下吃掉一個餃子,順着他的心意說:“味道真好。”
他笑出來:“你喜歡就好。”
身體有點隱隱作痛,但並不嚴重。他剛剛去了昨天,在鎮上的餐館裏買到了餃子。
只要能讓她吃飽,她喜歡,這一點點微弱的疼不算什麼。
他忽視渾身上下被螞蟻撕咬似的感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始終溫柔地向她笑着。
餃子太多了,關厭根本吃不完,勉強吃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實在沒辦法。
她只能放下碗筷,問他那些人什麼時候能好。
燭月歪了下頭,慢慢說:“明天就會好的,放心吧。為了讓你能吃飽,我也不會讓他們生病太久的。”
但這不代表今天不能再發生別的意外。
他閉了閉眼,感覺到那些人已經來到鎮口,於是起身說:“我把碗筷送回去,再等我一下。”
關厭沒有等到燭月回來,卻看見幾個老熟人跑了過來。
她有些驚訝,慢慢站起來盯着他們,好一會兒才敢確定,竟然真的是駱陽和繼母以及那兩個繼姐。
不光是他們,後面還有三個陌生而強壯的男性。
與此同時,跑在最前方的駱陽也看到了她。
對方愣了一下,下一秒大喊道:“就是她!快,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關厭兩腳互蹬迅速踹掉高跟鞋,提着裙角轉身就跑。
道路兩旁都是住宅,每一戶都住了至少一個人,可外面的動靜再大,今天都不會有人出來查看。
而燭月此時竟這麼巧的走開了——真的是巧嗎?
關厭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好騙的小孩了,略微一想就知道,恐怕這一切都和他有關。
她想起之前他問過,難道不想把他們都殺掉嗎?看來她當時給出的答案並不讓他滿意。
繁複的長裙非常影響行動,儘管體力值有屬性加成,她還是跑不過那三個壯漢。
在穿過第二條街的時候,其中一個跑得最快的男人已經追上她,猛地拉住她的衣服向後一拽。
關厭雖然沒有恢復記憶,但其實知道怎麼使用道具卡了,如果她想,現在就可以利用求生者的道具打敗他們順利脫身。
可是她什麼都沒做,乖乖束手就擒。
因為她猜到了這一切都是燭月的安排,那他現在肯定在某處盯着。她不能讓他察覺自己已經知道“求生者”的事了,否則誰知道他會不會再安排一次失憶?
關厭被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押着胳膊,在原地等着氣喘吁吁的駱陽等人追過來。
兩個年輕繼姐跑得最快,很快來到了她面前,大姐一言不發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猛地揚手就扇來一巴掌。
關厭雙臂被押着,又不能用道具,只能強捱了這一掌,左側臉頰頓時火辣辣的疼起來。
對方冷笑了聲,開口道:“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嗎?不是很會冤枉人嗎?現在怎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接著說啊!”
她不言不語的輕輕抿着唇,心裏沒有絲毫波動。
儘管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可在她所有的記憶里,她都是駱小紅。
駱小紅從小就受了很多苦,挨打受辱什麼的都是常有的事,也不差這一巴掌。
她只是在想,雖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燭月刻意安排的,她也的確忍不住地想要把他們統統殺掉。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嗎?還是只有駱小紅才這樣?
大姐見她一臉平靜的看着自己,心裏的怒氣更盛,又想再打一巴掌,卻被駱陽給攔住了。
他陰沉着臉說:“別在這裏耽擱時間,先回家把值錢的東西都帶上,離開天堂鎮再慢慢收拾她!”
“不枉我們在附近蹲守那麼多天,今天總算有機會了!”
缺了一條胳膊的繼母現在有一種終於將肚子裏的氣發泄出來的爽快感,惡狠狠地瞪了關厭一眼,第一個快速跑向了別墅。
對她來說,相比於找這個惡毒的災星報仇,拿走別墅里的珍寶和金錢才是最重要的事。
哪怕殺掉災星也只能泄憤而已,唯有錢才能讓後半生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