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平局

第17章 平局

李無攸以壓倒性的優勢奪得第一,接下來就要跟忘憂庄的賭王來一場強強對決。竇萬金對這場賭桌上的巔峰戰事隱有期待,在介紹賭王身份和規則時刻意加快了語速:“忘憂庄自上任賭王“千千聖手”胡言忠在蟬聯了十八屆莊家后被現任賭王田振龍打敗,五年來就再沒誕生過新的賭王。我想不僅大傢伙期待,恐怕就連田寨主也早就饑渴難耐了吧?”

坐在二樓賭王席上的田振龍笑意輕蔑。他本是被官府追殺的一介匪人,躲入龍蛇鎮后憑藉高強實力和陰毒手腕,死灰復燃,再次拉攏起五十多號的人馬,自立田家寨。此人賭桌上也最為擅長擲色子,且每次猜寶都極為準確,很少出錯,就像腹有明鏡,將色子點數清晰地映射在心中一樣,因此被人們給出個“照心鏡”的雅號。

田振龍從二樓飛身而下,空中翻轉一圈后穩穩落在李無攸面前。他看着這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子有些不屑,轉身面向台下眾人,狠笑說道:“田某怕是要讓大家失望了,只要有我在,龍蛇鎮就出不了新的賭王。”

台下人聲鼎沸,有人說道:“聽說這田振龍不僅賭術高明,自身還是登臨闕境的不世高手,若是大庭廣眾損了他的名頭,豈不是得罪了一位有望開宗立派的大人物,這賭魁可萬萬爭不得呀。”

又有人接話道:“誰說不是呢,何況田振龍還是田家寨的大當家,手底下可是有着五六十號兇惡殘暴的匪人誓死效忠,就算他礙於臉面不願背地裏傷人,可誰保得住他那些兄弟們不會私底下要人性命。”

“哎,這小子多半要觸大霉頭了。”

“噓,當心禍從口出。”

……

雖然台上台下相距四五丈的距離,李無攸還是能夠清楚地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他望向眉角上有一道猙獰刀疤的田振龍,內心多出了一些謹慎。

竇萬金揮手示意台下眾人稍稍安靜,笑着說道:“田寨主的實力自然是毋庸置疑,可這位少俠既然能登得上台,其賭術也不容小覷,大家也別妄自猜測了,咱們最後三局現在開始。”

台下哄然聲不絕,李無攸也有些緊張,他長呼一口氣,不自覺地向阮為所在的方向望去,卻沒發現阮為的蹤跡。李無攸不敢再分心,徑直向著賭桌走去。

賭桌是一張通體漆黑的烏木大桌,這種木材紋理細膩,古樸厚重,因兼具木的典雅和石的神韻,有着東方神木之稱。烏木相較黃花梨和紫檀並不算太過名貴,但其質地堅硬不失深沉,有很好的吸光、消音作用,因此用來做一張賭桌卻是再合適不過。由此也能看出忘憂庄對“賭”的鑽研是多麼深入了。

竇萬金換了身幹練利落的衣衫重新走上賭枱,然後抬手按在賭桌旁的琉璃燈盞上,整個檯面緩緩而降。這樣不僅能讓二、三樓雅房內的貴人們有更好的視野居高臨下,也能讓整個大廳中的百姓瞧個真切,人們無不對忘憂庄的考慮周全暗自讚歎。

“既然是兩位豪傑的比賽,竇某自是得親自上陣,只是老夫年事已高,不知道手上的把式還有往年幾成的功力,田兄、李侄多多包涵吶。”竇完金擼起雙袖朗聲道。

李無攸自是沒甚意見,田振龍也說道:“龍蛇鎮恐怕沒誰不知道竇萬金的三龍鬧海,可惜我來鎮子時竇老哥已退隱多年,一直不能親眼一見,實在是平生一大憾事。竇老哥今日親自操刀,已是給足田某面子了。”說完田振龍起身向竇萬金行了一禮。

“好”,

竇萬金也不再廢話,憑空一甩,三枚象牙色子筆直落在桌面上。“兩位先行驗過色子,再容老夫慢慢洗。”

田振龍隨意一瞥說道:“忘憂庄的東西,自是沒人敢動手腳。”李無攸也點點頭,示意老人放手洗牌。

竇萬金猛然一掌擊在桌面上,大呵一聲:“起”,三枚色子猶如脫兔,應聲飛起。竇萬金左手持筒,食指中指夾住筒壁輕輕一撥,竹筒隨之翻旋。翻轉竹筒每一次的開口向上都能準確無誤地裝入一枚跌落而下的色子,僅僅是這一手就看的台下人們熱血沸騰。

竇萬金繼續搖晃,竹筒速度越來越快,竟是帶起輕風,吹動的老人白髮亂舞。他將高速旋轉的竹筒高高拋起,再用兩隻手腕接住,竹筒在腕間逐漸停下,卻仍是轉動出如花般的重重殘影。他倒扣竹筒,停下后抹了把汗水,有些體力不支。

這場賭局押的是暗寶,只要先對方一步贏得兩場,就能獲勝。

儘管竇萬金的洗牌手法足夠高超嫻熟,但筒內色子的擊壁聲響還是有跡可循,李無攸能判斷出最終的點數也不出為其。他並未猶豫,直接遞出了刻寫有“小”字的那枚牌子。田振龍卻是雙目緊閉,右手搭在鼻尖上,若有沉思。見過他比賽之人都知道這是田振龍在開“心鏡”,只要這面玄虛飄渺的境子打開,他就能以心代目,無所不見,無所不知。

竇萬金見狀卻煞風景地說道:“忘記告訴兩位了,我們這次比賽,相比往常也多了一條規矩,就是必須在三息內買停離手,否則一律按輸處理。”

“什麼?”田振龍聽聞此言怒不可遏,一掌拍碎身下椅子,起身吼道:“這是誰定的規矩?”

“我”,三樓最中央那間裝葺程度極盡奢華的雅房內傳出不冷不淡的一聲。

田振龍自是不敢與盟主大人爭鋒相對,只能頹然坐下,緩緩遞出押寶的牌子,可惜三息已過,第一局李無攸輕鬆勝出。

竇萬金又摸出三枚色子扔在桌面上,手腕一抖,六枚色子頓時消失不見。只見白髮蒼蒼的竇萬金向後撤去數步,持筒左手向後一旋,裝納六枚象牙色子的竹筒便在老人後頸處劃出一道大弧,然後穩穩落在右手之上。竹筒在竇萬金的雙手間交替迴旋,慢慢竟是形成了一陣微小龍捲。

“走”,竇萬金猛然一指擊在筒底,筒內色子竟是速度快過竹筒急急衝出,每三枚色子連接一體,猶如兩條追逐打鬧的白龍。竇萬金單手持筒畫圓,另一隻手朝着琉璃盞上的油燈抓去,一縷火苗瞬間躍在他指上,然後被他屈指一彈,恰巧射在兩條白龍之間。第一條白龍率先落下,火苗緊隨其後,接着第二條白龍追逐而至。眾人只聽見一陣悅耳的“噠噠”聲,六枚色子已是自上而下壘成一線,然後被相繼落下的竹筒扣在賭桌上。

“好一手雙龍戲珠”,李無攸自信稍加練習也能做到這般手法,卻絕對沒有竇老這般華麗精彩,不免有些痴了。

“請”竇萬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伸出一掌示意兩人押寶。

李無攸這才想起方才自己的全部心神都繫於老人雙手之上,竟是忘了判斷點數的大事,只得憑藉猜測草草遞出牌子。

李無攸並未留意,在竇萬金倒扣竹筒時,有一絲近乎透明的白煙自田振龍鼻腔內竄出,剎那間飄入竹筒。

田振龍嘴角勾起,笑着遞出牌子。

“二十八點,大,田寨主獲勝。”竇萬金揭曉答案,田振龍扳回一局。

第三局竇萬金明顯力不從心,兩次極耗費心神、體力的清牌讓老人不得不暫時退下。他朝田振龍嘆氣道:“哎,終究是老了,今日怕是無法給田寨主耍出那手三龍鬧海了。”

田振龍大度道:“竇老哪裏的話,方才一手雙龍戲珠足夠田某回味一陣了。”

“我那徒弟擲色子的手法不比我差多少,如此就讓他來替我好了。卓兒,上台來。”

“慢着“,田振龍呵下了走上台的竇萬金的徒弟,開口說道:“我有一個提議,不如乾脆就由我跟李賢侄搖色子好了。我是莊家,又年長一些,於情於理都該讓李賢侄先搖,這樣也算公平,如何?”

李無攸也想看看身名遠播的田家寨之主要玩什麼把戲,攤手道:“我沒有意見。”

“這”竇萬金有些為難,這賽程規制都是百家盟的各位大人們共同制定的,他雖是一庄之主,卻也沒有臨時更改賽規的資格和膽識。

“准了”,百家盟的盟主大人似乎是轉了個身,第一次面向賭枱,輕身說道。

竇萬金鬆了口氣:“既然盟主大人同意了,那麼李少俠,請。”

李無攸卻是搖頭說道:“還是田寨主先搖吧,我既是來挑戰的,自然不屑占這樁便宜。”

竇萬金投來讚許的目光,心想不管這年輕人能不能贏下這局,就憑這份心性氣度也能成大事。

田振龍詫異笑道:“你小子還真夠狂妄,也好,我就讓你輸的心服口服。”田振龍沒有什麼花哨的把式,將九枚色子一一丟入筒內后便倒扣於桌面之上,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往複搖動竹筒。

台下眾人或許覺得一介賭王的手法太過蹩腳,李無攸卻是能靠着敏銳聽覺知曉筒內九枚色子的運動軌跡與竹筒極不相同。九枚色子互不碰觸,像是各自獨立,彼此排斥。卻又像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同行同移。他真想不到怎樣的手法能促成這樣奇異的畫面,難道是用上了王寰之前所說劉連彪馭氣出千的手段?可本次大賽規定,一旦動用了真氣,就會直接被判定為輸。

“不對”,李無攸心中一懼,這筒中怎麼還有一種聲音?遠非色子碰觸的清脆聲響,是一種微不可察的索索聲,倒是極像了某種蟲子的蠕動聲。

田振龍搖停了竹筒,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李無攸生怕中途出現什麼變數,不敢倉促押寶。他手中死死捏住幾枚牌子,心中默默倒數,“三、二。”

忽然筒中又響起了那種聲音,隨之又傳出兩聲色子滾動的脆響。

果然,田振龍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在最後關頭變動了色子的原本點數。

“一”,李無攸默念完后,在第三息將要結束時匆忙遞出“小”的牌子。

“二十一點,小,兩人平局。”竇萬金揭筒后說道。

田振龍雙眼眯起,猶如一條毒蛇重新打量着李無攸。

李無攸沒理會田振龍的凶邪眼神,握緊了拳頭,心中暗道:“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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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酒拭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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