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萌芽
“嘭!”
“嘭!”
“嘭!”
三聲槍響傳至高空,驚得遠處幾隻渡鴉飛離樹梢,這本是它們休憩的時刻。
“嘭!”
又是一聲槍響,渡鴉漆黑的眼睛回望向聲源,那兒是兩個奔跑的人。
“席林!到我背上來!”
“什麼?!”
“你跑的太慢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要玩完!”
席林抓住了黑狐的手臂,這隻強有力的臂膀瞬間發力,一個托舉就把席林拎到了後背。
“抓緊!”
席林雙手死死抱住黑狐的胸膛。
“嘶!”一聲從牙齒縫隙里鑽出來的聲音,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它撲向了席林!
黑狐反手一槍,“嘭!”正中那怪物的腦門!
鮮血在席林眼前爆開,濺了他滿臉!
那究竟是東西?!是人嗎?它長的真像人,可什麼人會用四肢爬行着走路?!什麼人在沒有了下半身的情況下,依舊行動如飛?
那不是人!那是怪物!
黑狐已經點燃了馬燈,那會讓他們變成靶子,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沒有光線,它們依舊是靶子。
他們是人,不是怪物,沒有那種可以夜視的眼睛!
席林看清楚了,駭然頃刻間填滿了他的胸腔,這究竟是怎樣的怪物啊!
它們面容猙獰,臉龐像風乾了的枯樹皮,尖銳的牙齒像鉚釘,眼裏根本看不出人性,只有最為赤裸的慾望,它們渴望血肉,享受殺戮,是這塊病態土地上孕育的毒瘤!
“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
怪物在追他們,沒有黑狐,他早就完蛋了,可即使是身為出色拳手的黑狐,全身上下已有多處抓傷,有些傷口,甚至連皮肉都外翻出來!
席林沒有閉上眼睛,他不想承認這是因為害怕,如果閉眼……不行,他無法承受只聽到怪物嘶鳴,而看不到怪物在哪,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巨大折磨。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有多麼懦弱,在真正的危機時刻不僅毫無用處,還成為了負擔,如果他沒有貴族身份的話,黑狐會不會直接棄他而去?把他獨自丟在這兒?成為怪物的口糧?席林不寒而慄,那種畫面他根本連一秒鐘都不願意多想,更讓他驚懼的是,情勢一旦繼續惡化,黑狐會不會真的就把他丟下喂怪物了?
“如果……如果我也有能力就好了。”
他想起了巴利曾說過要收他為徒,是不是只要自己拜他為師,就能獲得能力了?這個想法一旦萌芽,就再也無法抑制的生長開來。
……
狄波拉不在黑水巷,他在克勞頓區,德拉特朗鐘樓的最頂端,這兒距離黑水巷至少有十幾公里遠,哪怕是老鷹也無法穿透這麼遠的距離,從一片漆黑中捕捉到兩個狼狽逃竄的身影。
但這段距離對於狄波拉而言並沒有構成多大困擾,他的黑色瞳仁閃耀着類似金屬的光澤,收縮放大之間如同一件正在運作的精密器械。
他收回目光,瞳仁的光澤趨向於常人,他伸手向虛無空間中一探,指尖消失了,跟着是手掌,明明沒有任何遮擋,卻像是伸進了一隻口袋,等再拿出來時,手上竟多出了一個毛絨人偶,這人偶無論造型,還是穿着的衣物竟跟此時的狄波拉一般無二!
套在身上的長袍,頭頂的臟辮,穿在鼻尖的瑪瑙吊墜幾乎是等比例縮小的出現在了人偶身上,除此之外,人偶的其他部位就顯得粗糙的多,
透着濃濃的隨意感,手和腳,還有五官,製作者或許根本不懂如何製作一個人偶。
尤其是它的嘴和眼睛,前者只用了一條紅線,後者則是用紅色顏料的畫筆點了兩個紅斑點。這條代表着嘴的紅線兩端向上,勾勒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在人偶粗糙的五官組合下,卻露出一股極端煩躁的情緒。
“呀……!”它突然叫喚起來,臃腫短小的毛絨四肢瘋狂甩動,抽打,被人這樣抓在手裏,令它極為不悅。
狄波拉彈指往人偶額頭上敲打了一下,“想不想換兩顆好點的眼珠子?”
躁動的人偶立刻安靜了,嘴部紅線兩端下彎,顯得很委屈,像是根本不相信這話。
“這次是真的。”狄波拉道,“只要你好好完成任務,我就給你的眼珠子換上兩顆最亮的寶石。”
人偶點了點頭,但看起來沒有完全相信。
“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人偶呀呀的叫喚起來,用力從狄波拉手中掙脫,掉落在了地上,反彈着站起,邊搖邊晃的向前走,沒多久,人偶的身影似被黑夜擦去,消失不見了,只餘下一根長長的線頭,一端連接着黑暗,一段系在了狄波拉的食指上,他輕輕一抖食指,這根線條變得若隱若現,直至和人偶一樣徹底消失。
狄波拉不再關注黑水巷,有了人偶的加入,席林的安全將得到保障,算是他中途離開的一個補償吧。
但這也不能全怪他,如果那個地方沒有對他那麼排斥的話……
每個城市都會有些秘密,狄波拉對此瞭然於胸,如果沒有特別的意願,或是執着於解開城市的秘密,最好還是對類似的地方敬而遠之,以他現在的身份,過分好奇是不被容許的,每一次放縱,都有可能暴露。
要忍耐這種好奇可真不容易,這或許是每一位拜火教徒都必須經受的折磨,好奇是他們追逐知識的動力源泉,而過分好奇又往往意味着不可控的危險。
更何況……狄波拉再一次拿出了那枚金鎊,如果是因為他的關係,導致席林遇到危險,這枚好不容易拿到手的金鎊可就要重新還回去了。
黑水巷無所謂,但狄波拉的好奇心已經起來了,他必須找一個其他方式排解掉心中的躁動。
“咚咚咚……”
德拉特朗鐘樓的大鐘劃過九點,巨大的鐘聲向著四面八方幅散開來。
狄波拉看向鐘樓附近的街道,哪怕是九點,大街上依然人頭涌動,喧鬧不止,當鐘聲響起的時候,許多路人都抬頭看向大鐘,這裏也包括了……瑞歐。
他今晚似乎有要事要去做,這可真是太好了,對狄波拉而言,瑞歐是個小人物,但他身後的執罪之鞭卻值得揣摩。
瑞歐動了,向著一個地方走去。
狄波拉也動了,他跳下鐘塔,在落地那一刻,全身上下的服裝,包括他的容貌都做了改變。
他變成了亞特蘭德最常見的那種白皮膚,頭髮是時下時髦的向後梳的三七分大背頭,上身一件雙排扣的白色馬甲,外套黑色禮服和長褲,領口繫着一根條紋灰色領帶,這身打扮頗為正式,此刻的狄波拉就像是一位出色的貴公子。
穿過流動的人群,他來到了一棟巴洛克風格的大樓前。
“扎哈姆特俱樂部。”
整座大樓燈火輝煌,巨大的燈牌就算相隔幾個街區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門口侍從態度恭敬,可言語中卻透着一絲戒備。
狄波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門后,帶着強烈現代氣息的寬敞廳堂內,正有一位穿着高貴的婦人捏着一張黑卡對着前台晃了晃,前台小姐立刻換上了一副最誠摯的笑容。
於是,狄波拉右手伸進禮服的內口袋,當那張象徵身份的黑卡出現在侍從眼前時,他的臉上也換上了與前台小姐完全一致的笑容,他微微躬身,再次說道,“尊貴的先生,扎哈姆特俱樂部,歡迎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