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舊日僕人
大手觸及到地平線，迸發出耀眼的彩光，星夜被照得透亮。天空、大地、星塵、土屑盡數化為幻彩碎片，如熾熱火花濺射飛溢，而後沉寂飄舞似雨中流螢、雪上星光。全世界像玻璃房子一樣轟然炸開，破裂的透明牆壁將光芒割裂成片片殘骸，那隻大手也在殘骸中淪為泡影，消散殆盡。
她從光彩浮沫中走出，看起來大約十一二歲，赤着雙腳站在那裏。純粹明媚的雙眼忽閃忽閃，一張極萌的臉必定能引得許多人心動，及肩低高度雙羊角辮中似乎帶點灰藍色。枯色皮膚並無枯槁之色，這才更像是多數人的膚色。近乎純白的短袖T恤只在胸口與袖口處有一圈深深藍，純黑運動短褲隨意地遮住了T恤之下的少許皮膚。幼稚身軀精緻可愛，身高大約155，細胳膊細腿也都是接近完美的形狀。
“我們相遇，我來接引。”女生的聲音很是適宜，或許這樣的形容是多餘的，畢竟有着那樣美好的身軀，公平一點想，聲音當然也接近完美。
“你是？”
“召喚我來的，是永恆之舊日，或說，永恆舊日之秘，再者說，祕。我是，舊日僕人。”
“什麼秘？我沒聽懂。不對，你本人就是這樣的形象嗎？”雖然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小朋友，但是誰也不知道在這副身軀里住着一個怎樣的靈魂，因此這個問題就很有存在的必要。
“不完全是。”
“還是不太懂。現在還是在夢境裏嗎？”
“夢境？你是這麼想的？差不多吧。”
“永恆之舊日，舊日僕人，以及，我，各有什麼定義？”
“不着急，這些問題會有答案的。現在到我提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對第一場夢有什麼看法？”
“一共有幾場？先說清楚吧。”
“你與第一個人相遇，是第一場。與第二個人在荒蕪中迷失，是第二場。與第二個人在大橋上分別，是第三場。你在黑夜中行走，是第四場。”
“完美過渡。我亦未曾失去。”
“第二場夢，如何？”
“完美皆有可能。”
“第三場夢，如何？”
“我早已有暢想。”
“第四場夢，如何？”
“確實做得奇妙。”
“你喜歡我嗎？”
他心裏一驚，原來這竟然不是機械人，雖然一開始他也沒聯想到機械人，但這人的回復與問題實在太過程序化，換一個機械人來肯定也能做到。這人問了一個根本不搭的問題，如果提前寫好程序，機械人當然也能做到，但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特別是，脫口而出的答案太過於吐露心跡，他想等一等再回答，“我們還是先討論上一個問題吧，我還有幾句沒講完。”
“第四場夢，如何？”
“再往回倒一點吧，從第一個問題開始。”
“第一場夢，如何？”
“其中有很多不合理之處，但是身處其中卻不易察覺。這一切都很美好，是跨越時光的相遇。我想知道你們偷了我多少記憶？重組出這樣一個四不像的夢出來，果真也是只有在夢裏才會發生的事。”
“夢中發生的，大多是永恆之舊日的意思，你問我是得不到答案的。第二場夢，如何？”
“這場夢給的暗示太重了。我在現實中有這樣的同桌，所以就非得在夢境中給出答覆嗎？現實中的那個人也是永恆之舊日暗示出來的嗎？”
“現實中發生的，
不完全是永恆之舊日的意思，這一點是確定的。第三場夢，如何？”
“那張臉就是永恆之舊日真正的模樣嗎？”
“我也從未見過永恆之舊日。第四場夢，如何？”
“沒什麼感覺。”
“你喜歡我嗎？”
“該死，怎麼能說得這麼直白？就不怕得到假的答案嗎？是哪種喜歡？”
“你喜歡的是表象還是內涵？”
“好吧，這該死的套路，讓我想一想。”
“我難道比不過林陳蒿？沒必要欺騙我，也不要欺騙你自己。”
“那我也不用想了。我可能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不單單隻是形象，倘若也有一顆不容易腐朽的心，五年之後未必就比不過林陳蒿。”
“你喜歡的是表象還是內涵？”
“我追尋萬物的美好。”
“你為什麼要寫著作？”
“這到底是什麼問題啊？是你要問的還是永恆之舊日要問的？今天必須要講清楚。喊一個機械人出來套我的話，這真不像話。”
“永恆之舊日知道你的答案，也允許我有疑問。你只需要給出答覆就行。”
“即便我死了，後來人看到我的作品，也能想得出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前提是如果真的有人看了。因此，我的作品中不必要有那麼多模稜兩可的虛構表達，我只需要記下我心中的美感，這就可以了。”
“追尋萬物的美好是為了什麼？”
“記錄這一切，然後，然後……”他有意放緩語速，甚至是停頓，因為那是隱藏在他心底的想法，是從未跟任何人談起的想法，是任何一人都覺得僭越的想法，“創世。”
“你喜歡的是表象還是內涵？”
“表象佔七八分，甚至是九分，但不會全占。-內涵或許有一些，但……”這裏又出現了停頓，原因與上一次基本相同，“但糾結於內涵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她們都不可能如我一般，正義。”
“真不愧是此時此刻被永恆之舊日選中的人。一切都符合永恆之舊日的預期。我們可以開始下一個話題了。”
“既然話題有這麼多，那我的好處是不是也很多？”
“到底有多少，那就看你怎麼想了。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這個世界那樣熟悉，為什麼會有必定的相逢，在異世也有相同的聲音。而在此之前，你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你想知道這一世與前一世的因果。你想知道永恆之舊日到底有多麼強大，是摧毀一顆行星，還是摧毀一顆恆星。但有一個問題比這些問題更重要，永恆之舊日要與你探討一個數字，一個能精確定義顏值的數字。然而你所在意的卻不僅如此，你不但想知道你能有多少好處，你更想知道為何是你被選中。永恆之舊日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但我卻無法將其完全說出。你在挑戰萬物的界限，你要尋找的也並不僅限於萬物的美感。細細探究起來，你與我、與永恆之舊日都有太多不相同，但是你有某種決心，某種改變往事的決心，不可靠，但真實。”
一句又一句，聲音不大卻如雷貫耳，給人耳目一新之感，透入心扉，念念不忘。
“這都是我在意的事情，都是我感到疑惑的事情，即便永恆之舊日探知了我的所有記憶，但永恆之舊日給出的答覆是否一定如我所願，且令我滿意？”
“到底如何，這也是我們在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