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中心點

自我中心點

用語言區分自我是一種方法,但並不是最好的方法,畢竟泄露聲音在某些層級之中是絕對危險的。

我在純白天空中悟到了自我的真正含義,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中心點。

現在,舉起你的左手。

吾墨的左手肌肉抽動了一下,那明顯不是來自他的主意識。

“你這樣都能直接心靈控制其他人了。”

只有潛移默化才能達到,突然的心靈侵入除非是關係親近者,否則沒有可能成功。

潛移默化涉及到潛意識層面的東西,比如說你現在就正在向死亡儀式蛾的巢穴附近行進,而你並不自知。

死亡儀式蛾的習性你現在應該是了解了,利用這種特性我能更快的讓你了解一些知識。

“這就是你身為領袖的原因么,你的賜福是能夠影響其他人的心靈的話,你這輩子將註定孤單,只能站在最高點處規劃一切。”

所以我不敢去面對第十四層的天堂之吻,祂能夠無限放大我的孤獨,你要知道我也是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擊敗自己的缺陷。

吾墨看到前面的電線耷拉了下來,慢慢放緩了腳步,擰開一瓶新鮮的杏仁水,濃郁的氣味吸引來一陣的窸窸窣窣。

一隻蠶蛾模樣滿身絨毛的白色巨大飛蛾從電線上晃晃悠悠地爬了過來,兩道沾滿了鱗粉的觸角看起來毛茸茸的,短胖的身材讓它看起來和“死亡”兩個字完全不沾邊。

吾墨將杏仁水導出來一點,放在瓶蓋之中,輕輕向前,直到死亡儀式蛾面前十厘米的位置停下。

這隻飛蛾非常特殊,在吾墨將手往前伸的時候,它表現出的情感居然是懷念,高度縝密而繁雜的情緒活動看起來並不像是一隻昆蟲該有的程度。

它將自己捲曲的口器緩緩伸出,探到瓶蓋之中,吮吸起來。

死亡儀式蛾喝的非常慢,但是很享受,饜足的抖動着自己的腹部,一些淡藍色的粉末從它的腹部落到了電線上。

等到徹底吃飽,死亡儀式蛾也只吸收了半個瓶蓋的杏仁水,它那對複眼看着面前的吾墨,兩隻觸角來迴旋轉。

幾秒鐘之後,許多隻更小的飛蛾從集成箱后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接近吾墨。

補上一點杏仁水。

吾墨照做。

在杏仁水味道的刺激下,那些小飛蛾表現得更勇敢了一些,從它們的長輩身上爬了過來,站在吾墨的手臂上開始吸取杏仁水。

有五隻小傢伙誒,仔細一看還挺好看的,毛絨絨的和小羊羔似的。

等到小傢伙們也吃飽了,撲棱着自己的翅膀回去了,那隻體型足有一隻大型犬般壯碩的飛蛾張開了自己的翅膀,幽藍色的光輝在那聖潔的翅膀中隱隱而出。

一個手持尖叉,身着兜帽的黯淡光影出現在吾墨面前,濃重的腐敗味道直衝他的鼻腔。

大飛蛾抖動了幾下翅膀,那個虛影便舉起了手中的長矛,一種呼喚朋友的情緒居然從那個虛影中傳出。

嚯……這整個一片都住着死亡儀式蛾么。

無數雪白色的毛絨飛蛾響應號召,張開自己的翅膀,喚出那幽藍色的死亡虛影,無數手持尖矛的影子排列在一起,看起來像是某個神明的祭祀隊列,而伴隨着象徵死亡的腐敗氣息蔓延開來,這場屬於死亡的儀式便就此開展。

你不打算去看看結果么?

“臭,不去。”

也好,我現在差不多該教你如何將自己的意象凝聚了,一會兒你學會之後試着和祭司長交流交流。

首先,排除你能感受到的干擾,無論是什麼感覺,一併忘卻,在放鬆到即將墮入睡眠的那一剎那,刺激全身的感官。

吾墨在死亡儀式蛾所居住的地方盤腿坐下,強迫自己睡着。

誘導催眠生效的那一刻,來自脊椎骨、大腦和全身各處神經驟然而起的反饋讓他睜開了眼睛。

這次的刺激就由我來代勞了。

緊接着,感受這些刺激的方向,並試着追蹤其中一條。

頭頂……頸椎……脊椎……尾椎……大腦。

很好,你下意識追尋的就是你身體最為敏感的一條神經,也是你應該牢牢記住的一處“錨點”。

刺激沿着這條通路又反覆橫掃了兩次,激烈的感覺讓吾墨確實深刻記住了這一處神經反饋的感覺。

然後,嘗試着再次入睡,在即將入睡的邊緣找到你自己的錨點。

強迫的誘導睡眠比吾墨想像中要輕鬆,大概是有基甸輔助,那種飄忽而去的感覺頓時傳來。

抓住……錨點。

陷入睡眠之中的吾墨彷彿記得自己應該有什麼不能忘掉的東西,但是那些由夢境演繹而出的色彩開始逐漸沖刷他的大腦,讓他忘掉那件事,甚至是尋找本身。

一點微弱的刺激從夢境之外鑽入吾墨的意識,錨點兩個字的含義突然具象化地掛在了吾墨腰部的位置,讓尚在夢境之中的他感受到了一股拉扯的力量。

對……錨點。

他下意識死死攥住象徵錨點的那條鎖鏈,彷彿下一刻就會被夢境的浪花所淹沒。

“你看到了另外一個說話的人,他是你的朋友,名叫基甸·奧夫尼爾。”

“不是……朋友,是同類。”

基甸的映像剛剛在混沌的夢境中出現的那一剎那就再度被扔到夢的最角落之中,渺小的形體縮小到吾墨完全看不到的程度。

“他是我現在為止碰到的唯一一個同類,也是我現在的老闆,我欠他人情。”

“他剛剛還找我來着……幹什麼去?”

吾墨夢中的景色開始變換,快速的從第零層的迷宮到第三層的輻射區又過了一遍,記憶的景色最後停在了死亡儀式蛾振翅而飛的那一瞬間。

“他想讓我學點東西。”

吾墨放開了自己手中的錨,身體上的鎖鏈也完全崩解,但是他的身形卻像是一個皈依跪拜的信徒,雙手合十,前額吻地。

“他想讓我了解自我。”

一尊同天地大小的神像出現在吾墨的夢中,那臉孔和身形看起來和正在祭拜的他一模一樣。

“可我卻願以自我為神明。”

“意識的形態千變萬化,但到這一刻,我才是真正明白了自我。”

“這是我的夢想,掌控自己的愛恨,決定自己的生死,做自我的神明。”

吾墨閉眼,夢境也陷入混沌。

吾墨睜眼,色彩便構造萬物。

“這下總算可以和你交流了。”吾墨就像感召一般,將基甸的身影呼喚至近前。

“行了,我要說的也沒什麼了,你接下來的路程我就不參與了,只不過到了第十四層要和我聯繫。”基甸身穿一件印着無數耳朵和眼眸的T恤,灰色且花紋還是耳朵的褲子,還蹬着一對耳朵形狀的拖鞋,站在吾墨面前,有些不倫不類。

“你在基地里也這麼穿?”

“看來我們的審美還是有區別的,走了。”

一直在影響吾墨行動的那個意識消失了,吾墨從宏大的自我世界中轉醒,剛睜開眼就發現一隻死亡儀式蛾幼崽正在他的前胸口趴着,用它的複眼盯着自己。

這倒是給我留了個難題啊……

光是告訴了我怎麼區別自我和他人,但是你沒告訴我怎麼交流啊,垃圾基甸……

那隻剛才飛出去的死亡儀式蛾祭司長已經飛了回來,還掛在剛才那根電線上,饒有興趣地看着吾墨。

吾墨伸出一隻手指,模仿它擺動觸角的頻率,輕輕地在它面前揮動,吾墨感覺那隻祭司長飛蛾的情緒更高漲了一些。

“有趣……”

在吾墨某個和死亡儀式蛾觸角相互碰撞的瞬間,他清晰的在心靈中感受到了飛蛾的表達。

於是他更大膽了一點,將自己的手指輕輕放在距離祭司長一兩厘米的位置上,甚至能感覺到一絲毛茸茸的觸感。

祭司長飛蛾似乎也懂了吾墨想要做什麼,將自己的觸角搭在他的手指上。

吾墨閉上了眼睛,自己剛剛建成的自我世界中出現了除神像以外的一個深藍色光團,光團之中還能看到飛舞的鱗片狀熒光點。

“你是很久以前我見過的那個人類一樣的傢伙,你們很友善。”

祭司長的形象在它說話的瞬間發生了改變,變成了一個淡藍色的人形。

“這是由於你的感官識別我是個智慧生命,而你並沒有見過其他智慧生命的形象,自然而然的認為我是個人類。”

吾墨努力的想要改變自己腦海中祭司長的樣貌,但是最終也只是給它換了一個飛蛾的頭,而且幾個呼吸就變回了人形。

不是我不接受人形……

只是為什麼會變成基甸的樣子啊……

難道說在我潛意識之中認為他是比較智慧的嗎?

“我已經很久沒有碰到能夠和我交流的其他種族了,今天還幫了那個人類一個忙,我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能和您交流,目前為止我也只見過兩個有交流慾望的其他種族,”吾墨腦海中剛浮現出那隻聒噪而且只會說謎語的鸚鵡,他的樣子就出現在了身邊,“就是這隻鸚鵡,在第一層。”

“層級對於我來說沒有意義,但我知道祂是誰。”祭司長雙手雙腳匍匐於地面之上,仰起頭做出一個人類不可能完成的動作,“原諒我的冒犯,威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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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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