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邊界
腳下傳來的柔軟質感讓吾墨激動的心多多少少平靜了下來,這些年來經歷不少的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應對自己內心的渴望。
一般來說,那些渴望帶來的後果都不是太好。
目前來看呢,我已經不在下水道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在不在地球上我還不好說。
起碼我覺得自己的重量沒什麼太大的改變,這裏的東西質感也像是現代製品,特別是頭頂的燈。
看起來就像是商店裏經常能見到的打光燈。
要不要砸一個試試看?
算了。
嘔吐物的味道隨着他的遲疑緩緩飄散過來,提醒他該離開這片地方了。
走吧,無論怎麼說都得稍微逛一逛。
吾墨離開的步伐比平常走路還要快了不少,就好像走的太慢就會被逐回曾經的那個橋洞一樣。
如果說這裏是很久以後的地球,而我是一個什麼實驗的實驗品,然後現在被人意外喚醒……
真當自己是美國隊長了哈。
深綠色的地毯延伸的範圍似乎沒有任何的邊界,就連牆角的位置都沒有凹陷或者說縫隙,常見的地毯膠質邊緣在這片巨大的空間上完全沒有出現,就像這裏所有的牆都是從地毯之中長出來的一樣。
牆面的佈置圖案隨着吾墨的前進沒有任何一點的變化,只是它們圍合成的空間大小和形狀一直在改變。
很糟糕,我沒有任何可以用做記號的標誌物,就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已經經歷過了十四條完全不同方向的岔路。
這才大概走了七八百步……
這裏絕對是按照迷宮來佈置的,看起來像是什麼遊戲中的場景,而且素材復用度很高。
更可悲的是,這深色的地毯讓我已經開始有點感覺眼睛不舒服了。
嗯?前面那是……
吾墨色差毫無變化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塊斑駁的區域,那裏的照明設備從鑲嵌式頂燈變成了懸挂着的燈管,明黃色的燈光也被白色所取代。
似乎是某種刻意的設計,這些燈光之間的距離完全相同,導致光線變弱的區域形成了一段段瘢痕狀的陰影。
而且看起來,這裏是一條不算短的走廊。
吾墨走到走廊邊上的牆附近,稍微敲了敲,發現柔軟布縵的厚度變薄了不少。
這絕對是混凝土,這種硬度和質感,錯不了。
走廊的長度比吾墨想像中的要長非常多,因為燈光的影響,他開始刻意的去數自己前進的步數。
直到他走了很久,一些情況才開始顯現端倪。
剛才在外面完全沒有發現,這裏的空間似乎是在不斷變寬敞的,那些燈光的範圍和陰影的長度……
難怪在外面看起來幾乎等長的間隔其實相差如此之大。
所以其實這是一件非常大的藝術品?
包含了視錯覺藝術和燈光藝術之類的,讓我成為被展覽的對象,然後某些外在的傢伙悄悄觀察我的一舉一動並以此享樂?
真有意思。
雖然我能一定程度上的麻醉自己的感知,強迫自己去做一些完全無法忍受的東西,但現在……
這東西多多少少有些過分了。
吾墨回頭看了一下自己過來的方向,出口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鑲嵌在視野中央的黃色光點,逐漸下沉的道路以及擴大的長廊尺寸讓它彷彿組成了一個平面。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藝術品還真是驚艷。
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等我走到終點的時候有人出來恭喜我,
順帶告訴我這是一個什麼奇怪節目,再給我一筆不大不小的獎金什麼的。
但說到底……
這裏哪裏會是盡頭?
在吾墨視野的另外一端,依舊保持着等距的陰影和牆壁看來只剩下了幾節,盡頭的牆壁似乎是一扇綠色的緊急通道入口門。
沒轍,還得繼續。
咚。
一聲悶響,吾墨的腳踢到了牆面上,距離他半步之遠的位置正是無數條陰影和白光交錯的“廊道遠端”,只不過是被畫上去的。
所以那扇門……
吾墨試着朝畫面中微小的綠色門扉伸出了手指,握着那僅能用指甲扣住的把手。
打開了。
裏面居然還有光?
黃色的、一個一個整齊排列的鑲嵌式頂燈在那微縮的天花板上照射着,與長廊外只有大小的區別。
那也就是只能回頭咯。
砰。
吾墨轉身的時候,胳膊肘撞到了一塊他再熟悉不過的東西,混凝土。
什麼情況……
等到他勉強轉過身來,入口方向原本如同視錯覺藝術一般的長廊真的變成了一面牆,那些能夠一步跨過去的陰影帶着濃重的油漆味,刺激着吾墨的鼻腔。
嘖。
不能慌。
這種時候只要換個角度——
吾墨發現,自己身旁的方向不知何時出現了熟悉的黃色燈光,而自己身處的位置則變成了一片毫無光源照射的夾縫。
我的直覺告訴我,繼續呆在這有危險。
重複的長廊又變成了那座柔軟的迷宮,只不過吾墨發現了一些異樣。
這面牆為什麼……看起來好像是穿模了啊?十字交叉的牆角看起來好怪。
而且我也不知道時間的具體變化,今天走去出有點困難……
說起來我身上真的什麼東西都沒帶過來么。
我出去放鏡子之前,應該是把所有的值錢家當都放到了睡袋的夾層里……
誒等等。
吾墨將自己身上披着的破爛帽衫脫了下來,翻開領子後頸,那裏有一道非常粗暴縫上去的拉鎖,生鏽的拉鎖齒幾乎生長到了一起。
我就知道這東西總有一天有用,多準備一手的好處。
隨着幾聲非常清脆的崩裂聲,那個鏽蝕滿布的鎖扣也正式報廢,被它鎖住的是一道衣服的裂口。
吾墨在裏面掏了幾下,撿出一團縫起來的棉絮。
棉絮上滿是團結的球,髒兮兮的疙瘩和幾乎板結的棉絮表面讓它和縫緊它的繩子成了一個整體。
裏面是我的備用機,哈哈,你不知道哪塊雲彩有……
吾墨拆到一半的手停了下來,剛剛還有些高興起來的心情再度癟了下來。
哪有電啊。
看吧,我就說不能要過度的期望,不然失望也大。
吾墨掏出那部被板結舊棉絮保護起來的翻蓋機。蓋子上諾基亞的標誌被扣掉了一個字母,半截天線不知被什麼東西削了下去,裏面的結構用儘可能小心翼翼的姿勢躺在絕緣膠帶裏面,扭了好幾個圈。
也許有電呢……
我記得老手機的電容都喜歡干這事,偷偷自己存一些電,然後還能開機什麼的——
打開機蓋的一瞬間,熟悉的白色界面讓吾墨愣了一下,畢竟誰也不指望一部放置了兩年的手機真的還有電。
等到那兩隻熟悉的手相互握起來的時候,吾墨才開始感嘆諾基亞的強大。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記錯了,吾墨發現開機畫面中那兩隻手的方向和記憶中對不上,似乎反過來了。
哈?
[8:32]
我摔倒的時候應該是晚上七點多吧,老手機果然完全不行……
還指望它能給我顯示一下時間……
[12:33]
什麼毛病,直接跨越四個小時,這合適嗎?給一個迷路還不知道時間的人一部同樣遭遇的手機,是期待我和它同病相憐嗎?!
“登~登登~登——”
熟悉的開機鈴聲再度響起,手機中的畫面又回到了開機時的那一雙手相互連接的樣子,只不過這次的開機背景是深藍色。
那種深藍色就像是老舊電腦的顯像管發射出的組合光,其中還能看見細碎的其他光線。
[正在運行時間]
開機標語中間不知為何出現了黃色的公告欄,上面還用極其不和諧的深紅的寫着一行不知所云的運行提示,就好像那個壞掉的時間顯示所代表的是錯亂的時空一樣。
[時間不存在]
鮮紅色的字體縮了回去,整部手機的屏幕像是老式電視一樣戲劇性的向中間坍縮,砰地發出一聲顯像管才該有的電極聲,然後再度重啟。
這次是白色的了……
左右也沒錯。
但是……為什麼我現在有些毛毛的……
吾墨眼前突然一黑,只剩下白色的啟動畫面在面前閃着光芒。
頭頂的燈熄滅了。
呼。
遠處的沒有。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能回頭。
也不能慌張,走吧。
在吾墨走到燈光下的時候,那盞燈毫無預兆地消失了。
只剩下了天花板……
不是說燈關掉了,-而是直接消失了?
在燈消失的位置,緩緩出現了一張黃色的貼紙,寫着英文的檢修警告,甚至帶着一個顏文字[=)]
呼……
更難受了。
而且傷口這時候也開始痛了,是發炎了么。
前方是一個轉角,我要小心被這關燈的東西當做是回頭。
話說我已經默認後面跟着東西了么……
啪嗒。
一個非常滑稽的聲音突然在吾墨身後出現,就像是有人穿着厚底膠鞋踩在籃球場上發出的聲音,那種聲音總讓他想起某種逗小孩玩的膠質玩具。
想什麼就來什麼。
[=)]
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短訊,從原本一直停滯的開機畫面突然轉到了輔助閱讀界面,兩個簡單的符號佔了屏幕的一半。
我覺得我要倒霉。
快走。
慌張總能讓人忘記許多東西、錯過許多細節,吾墨絲毫沒有注意到牆壁上的地毯紋路變成了豎條紋,也沒注意到逐漸增多的“穿模”現象。
啪嘰!啪嗒!
[=(]
另一個!
快溜!
等到吾墨距離那個陰暗角落非常之遠的時候,兩個糾結在一起的腳步聲消失不見了。
這時他才注意到手機上的第二則消息。
怪事太多了。
別告訴我,我來的地方比這裏更安全……
而且走了這麼久也沒有見到人的影子,甚至連一點活動痕迹都沒有。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