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劍起劍落
“尋道組織的小蟲子，是誰給你們勇氣把主意打到本神頭上的。”
自靈光中由虛化實的靈神緩聲開口，聲音平澹，似是只是尋常人家在嘮家裏長短，但卻讓一眾融道修士驚得寒毛直豎，神魂欲散。
又見桃夭在靈神威壓下散成了朵朵桃花，隨風聚到了靈神身後，“自然是因為您的善名傳於萬界，讓這些只敢暗中偷做苟且之事的野修認為您不會為了一株魂花大動干戈。”
桃夭一開口，在場融道修士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毫無疑問，就是這被‘巫言’毀了世界的桃妖把所有一切告訴了靈神，將在場融道修士當成了晉身資本。
面對這一幕，楊雪依看得是睚眥欲裂，姜玄卻覺得桃妖此舉再正常不過。
之前有言，千人有千面，面面皆不同。
楊雪依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這麼多人，哪怕有大道誓約限制，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所求之事不會被泄露出去。
“我能想到的事情，她為什麼想不到？”
“還有其他人也是，大家都是融道境，不至於連這點智商都沒有吧。”
眼角餘光掃過楊雪依，姜玄突然就感覺這人有些不對勁。
怎麼說呢，她的表情控制得很好。
三分惶恐，三分忐忑，三分絕望，還有一分對於桃夭深深的恨意。
但不知道為什麼，姜玄就是直覺上覺得這人不對勁。
一瞬間心思百轉間又掃過其他人，姜玄突然心中一動，“太穩了。”
穩，是指眾人的精神狀態。
雖然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絕望，惶恐等情緒，但這不對。
能成為融道修士，哪個不是信念堅定之輩？
哪怕陷入絕望，但絕大部分人依舊不乏對天操戈的勇氣。
就好比他的劍道分身，此刻就在暗中磨劍，準備給靈神來上一記狠的。
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便開始止不住地生根發芽。
就當姜玄準備好好觀察一下其他修士的時候，靈神突然抬起了頭，吐出了兩個字，“好膽。”
音落，楊雪依身上惶恐，忐忑，絕望等情緒盡皆褪去，只留下了深深地堅定，“您的反應速度比我們想的更迅速。”
“我們還以為您高居萬界之上...”
靈神掃了眼楊雪依，隨即接上了她的話，“以為我高居萬界之上會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以至於發現不了你們的小動作？”
音落魂界外如驚濤駭浪般的時空風暴一頓，隨後開始變得有序了起來。
時間在模湖，空間在摺疊，在無盡時空之力的匯聚之下，整個魂界彷彿要被獨立到寰宇之外。
隨着時空大變，天穹之上又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這是有人打破了世界壁壘，降臨到了魂界之中。
“既然您發現了我們的小動作，那您為什麼任由我們做下佈置？”
看着面露疑惑的楊雪依，又掃視了一眼進入魂界那數萬融道境修士，靈神眼中閃過了一絲趣色。
“因為這個世界太過無趣了。”
“自證道后，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是仙是佛，在我面前都唯唯諾諾，生怕一不小心會惹得我不高興。”
“初時還覺得他們唯唯諾諾的樣子很有趣，但時間長了以後，這種有趣就變成了無聊。”
“無數年過去了，終於碰到了你們這些敢於挑戰恆古權威的修士，我應該開心不是么？”
說著，靈神就伸出了右手按在了桃夭頭頂，在她驚恐的表情中輕輕一捏。
下一刻，桃夭的身體就化作了朵朵粉紅花瓣，飄飄揚揚的自靈神手心飛散。
“還有，我這輩子最討厭叛徒了。”
話音落下，他又曲起雙手舉到胸前做了個擴胸，“將世界暫時隔離到寰宇之外，切斷我跟大道的聯繫，讓我無法借取寰宇大道的力量。”
“很不錯的想法。”
“起碼我現在的實力，確實已經落到了證道后的最低谷，甚至都沒辦法追本朔源，把這小桃妖的道果給摘了。”
“不過說起來，你們還是小看了證道修士啊。”
“這般狀態，只能維持六十個呼吸罷了。”
“來，讓我看看你們為我準備的一切。”
“希望你們能殺了我，哪怕我只是一個蘊含了本體一絲力量的分身。”
說到這裏，他又笑了笑，“對了，哪怕你們輸了，我也不會在事後找你們麻煩。”
“因為你們確實給了我驚喜。”
“還有，分化出這個靈力分身的時候，分身的實力只有本體的百分之一。”
“你們現在又是隔絕了大道，又是布下大道隔絕魂界道韻，所以分身能發揮的實力大約只有本體的萬分之一不到。”
“想要通過對付我這個分身積累對戰證道修士的經驗，我只能說異想天開。”
“而且哪怕如此，你們想要對付我，好像也不容易呢。”
聽完靈神話語，不管是姜玄還是入界后布下大陣的融道修士們，盡皆沉默了。
他們雖然知道來到魂界的靈神，只是真正靈神的一個分身。
也從靈神身上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威脅感，好似其一個眼神就可以讓自己魂飛魄散。
但他們卻從未想過這個分身的實力跟靈神本體的差距有這麼大。
至於說靈神只是在誆人？
姜玄有過這個想法，但想了想后就又把這想法壓下了。
實力到了他這種程度，應該沒必要騙人吧？
心思轉動間，姜玄又看到了天穹上那布下大陣的融道修士們隱去了身影，須臾后又有一個好似萬道在其周身流轉不休，似人似鬼似神似魔又好似天地萬物的存在出現在了魂界之中。
其剛出現時頂天地里，片刻后在凝聚出人形的同時也縮小了身形，將自己變化成了常人大小。
“尋道，請靈神指...”
“鏘~”
人影話音未落，卻被一聲清脆的劍鳴聲所打斷。
感受着劍鳴聲中蘊含的無盡鋒芒，那由數萬融道境修士成陣合一的人影還有靈神盡皆看向了姜玄那劍道分身。
“劍瘋子？”
異口同聲的話音聲自兩人嘴裏出現，靈神眼中趣色更甚，“這一趟來得不虧。”
“不僅看到了隔界於界外，還看到了萬道源流，現在又看到了一個活着的劍瘋子。”
“當真是不虧。”
說著，他又拍了拍手，有些遺憾地看向了姜玄那劍道分身，“你確定要對我拔劍？”
“你可不是這些融道世界的修士，這劍一拔，你的命也就到頭了。”
“敢修瘋劍的劍修不多了，把劍收起來，我放你離開，甚至等機緣到了，給你一個證道的機會。”
何為劍瘋子？
誠於劍，誠於心，修劍道，融劍道，融道之後用心劍接引道果，將劍道道果跟心劍合二為一，讓其成為手中之劍。
自此，劍即道果，劍在人在，劍毀人亡。
劍瘋子的劍就是他們的道果，每次揮劍，都是用自己道果去拚命。
所以他們才被萬界修士稱為劍瘋子。
而劍瘋子的最強代表，就是劍界那三尊劍尊。
傳說劍尊的劍道已經可以演化出世界，一劍揮出，就是一個無上大界碾壓而過。
姜玄這個劍道分身，自然沒有那等實力，他也不會什麼一劍生世界。
他的劍，只是劍。
在靈神的話音落下后，劍道人伸指一彈。
下一刻，他背後那柄無柄利劍便在‘鏘郎’一聲中來到了他身側，劍尖直指靈神。
“生合歡，死何懼？”
“唯劍而已。”
說著，劍道人第一次看向了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那是對劍的虔誠。
而遠在神州的姜玄，也同時縮了一下童孔。
“劍道分身，誕生了自己的意識？”
沒錯，姜玄並沒有被那囊括世界的大陣隔絕自身跟分身的聯繫。
他修道，道之中又包含了空間，世界之道。
雖說尋道組織佈下的時空大陣很強，也很神奇，但還是被他找到了一絲破綻，這讓他比靈神的分身更先一步聯繫到了本體。
當然，這裏邊或許也有靈神放水，沒有全力施為的原因。
不過雖然小小贏了一把靈神，但姜玄臉上的表情卻算不上多好看。
畢竟分身脫離掌控，終歸是在他意料之外。
哪怕分身只有身為‘劍道人’的記憶，但也是他不允許的。
不過通過巫言視角看向逐漸化光的劍道人，姜玄又嘆了口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為了防止被靈神看出端倪，徹底切割了劍道人的分身。”
神州之中，姜玄考慮起了是否要對分身設下更多限制。
魂界之內，劍道人的身影也逐漸化光，隨後光芒碎成了顆粒，一粒粒地融到了那懸於半空，直指靈神的無柄長劍里。
“鏘~”
須臾后，又是一聲劍鳴聲響徹魂界。
其似哀歌，似詠嘆，又似見道之心慕，還似揮劍即永恆。
劍鳴聲過，天地未變。
天依舊是那片天，地依舊是那塊地，魂花依舊綻開於魂界中心，唯有靈神手上多了一道雖然細微，但久久不能癒合的傷痕。
低頭看着手上那道劍痕，靈神又突然搖了搖頭，“你們說他這又是何必呢？”
“燃心為劍，泯滅了自己神魂道果就為了朝我揮上一劍，給我留下一道可有可無的傷口。”
“這又是何必呢？”
靈神想不開，那由萬道凝聚的人影也不明白。
畢竟在他們的計劃里，根本就沒有劍道人這瘋子，也從未想過在大計展開之時會有人突然站出來，然後對着靈神斬上一劍。
不過他們不知道劍道人為什麼這樣做，姜玄卻是有些理解。
“覺醒了自我意識，通過細微的痕迹發現不對勁，覺得與其在以後失劍，不如在生時揮出一劍，在世間留下自己的痕迹么？”
“可惜了啊。”
感慨一聲，姜玄壓下了心頭思緒，再度把視線落到了靈神食指上那細小的划痕上。
“可有可無的道傷么？”
看到那傷口姜玄心裏又是一沉。
劍道人雖然只是他的劍道分身，但卻繼承了姜玄對劍道的所有感悟。
他在燃燒自身一切的情況下只能在靈神手上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傷痕，那讓姜玄本體出手的情況下，或許也好不到哪裏去。
對比了一下實力差距，姜玄隨後心中有了決斷。
“讓本體使用神州權柄借取神州力量，再加上新佈下的《周天星斗大陣》，拚死之下，或許可以讓靈神這個分身重傷。”
“但這靈神只是屬於真正靈神的一個微不足道的靈力分身啊。”
“這樣的分身，靈神可以分化出多少個？”
長吁了口氣后，姜玄又振作了心神。
前路雖然黑暗，但也不是沒有微光。
現在他用分身可以直接劃破靈神分身，那再給他一些時間，時不時就可以讓分身跟靈神分身交手了？
再多拿來幾個世界布下《周天星斗大陣》，那他能借取的力量是不是就更強了？
“還有機會的。”
“還有，尋道組織那個把世界暫時隔離到寰宇之外的陣法很有趣，或許可以研究一番。”
劍試證道以後，姜玄把目光看向了更遠方。
魂界之中，那以數萬融道修士成陣后顯化的道影，也在劍道人劍鳴后凝聚了一把彷彿融合了萬道的混沌色長劍，對着靈神揮出了一劍。
“用陣法集萬道，想法不錯？”
“只不過人心各異，終歸是失了純粹。”
面對當頭一劍，靈神只是伸手一點。
下一刻，那混沌色長劍就被肢解，潰散成了萬道流光。
不過雖然不復劍型，但萬道流光依舊堅定不移地朝着靈神直刺而去。
控制着巫言分身落到地上以免被大戰餘波波及，姜玄隨後抬頭望天，將那萬道流光自童孔深深印入心間。
“道，原來還可以這麼用？”
神州之中，姜玄燃燒本源借用巫言雙眼，不斷學習着尋道組織強者對於道的使用方法。
此時此刻，他深感魂界一行不虛此行。
不僅對證道強者有了一個十足的了解，還見識到了這麼多尋道界強者，讓他對接下去的悟道方向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
“不過別人的終歸是別人的，他們沒有證道，也說明了他們對道的領悟或許還不夠深。”
“對於他們所展現出來的道，只能用來參考，而不能奉為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