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露”的留言
暗紅色的血漬附着在灰黑色的洞壁上,又被冰層反射出的微弱光線遮掩,在黑白分明的大片壁畫旁顯得極不起眼。
雖然已經乾涸定型,但這些血色紋路卻仍呈現出一種極不均勻的渾濁質感,按照烈歐斯的判斷,這些“顏料”恐怕是由不同來源的血液混雜在一起形成的。
相比前六幅壁畫,這幅由鮮血澆灌的“畫作”並沒有那麼精緻,畫面上到處都有血液在尚未凝固時往下流淌的痕迹。
畫工也顯得很不專業,筆畫的粗細相當隨意,畫中的各種事物看上去更加抽象,彷彿是某個拙劣的模仿者臨時比照着前面的壁畫勉強塗抹出來的一樣。
就像它所使用的顏料一樣,這幅壁畫的內容相當沉重。
如果說前六幅壁畫描繪了一個雪山部族建立、發展、抵禦外敵、組建同盟的過程,那麼第七幅壁畫就是他們滅亡時的悲慘輓歌。
體型龐大的巨獸再次出現在了畫面中央,然而這一次,它將長鼻與獠牙對準了曾經侍奉自己的戰士與巫女。
不僅如此,一些體型稍小、背負鞍座的巨獸,同樣對曾經的夥伴倒戈相向。
繪製者刻意用血滴點出了巨獸們的眼瞳,這讓它們在畫面中陡然變得凶戾猙獰,再沒有身為食草生物的溫馴與憨厚。
包括最大的巨獸在內,它們身上纏繞着某種彎曲的、向外伸展的線條,看上去和之前的畫面中用來表示太陽光芒的紋路有些相似。
但繪製者似乎刻意選擇了色澤最為深沉濃重的血液來勾勒這些扭曲的花紋,為那些本就凶相畢露的巨獸額外增添了一抹陰暗而危險的氣息。
烈歐斯一時間無法判斷這些紋路到底是真實存在的某種光線、氣場,還是背叛的巨獸給繪製者留下了過於強烈的黑暗印象,讓其不得不將遵循內心的想法,這種“感覺”用特殊的紋路描述出來。
這些巨獸身邊已經倒下了不少雪山先民的屍體,而在它們對面,一頭比最大的巨獸略小,卻比其它同類更大的雪象似乎仍保持着清明,戰士與巫女們正圍繞着它進行最後的反抗。
就像之前的壁畫中一樣,這頭巨獸的小眼睛並沒有被畫出來,身邊也不存在奇怪的花紋,雖然同樣以鮮血繪製,卻沒有那種癲狂的感覺。
一名身着特殊服飾的雪民乘騎在它的背部,頭頂戴着形狀與大檐帽有些類似的冠帽,胸口處的掛墜閃閃發光,手中長矛高高舉起,作為指揮者發號施令。
在他們身後,一些體型更小、大概是幼崽的巨獸正在某位巫女的驅趕下四散奔逃——結合整幅畫的情況來看,她更像是在保護它們。
逃竄幼獸所在的位置已經是第七幅壁畫的邊緣,描繪雪山先民的結局以及冰封陵墓如何形成的後續壁畫並不存在。
但是憑藉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烈歐斯不難推斷出,這場悲劇版的戰鬥最終是以一種相當慘烈的方式收場的。
“師父,這裏還有一段留言,用的是和那本日記上一樣的文字。”
嵐芷的呼喊打斷了他的思緒,她站得離洞壁更近,觀覽壁畫的速度比烈歐斯慢上不少,卻更加仔細一些,因此才會在第四幅壁畫的下方發現了同樣由鮮血寫就的記錄。
“幹得不錯嘛,快幫我翻譯一下。”
烈歐斯迅速來到她身邊,看到了這段位於七幅壁畫正中間位置的留言。
聽到他的誇讚,龍人少女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然而牆上的內容很快就讓她笑不出來了。
“我是露,冰嶺巫女的首領與引導者,雪山之神忠誠的侍奉者與......無奈的弒殺者。”
嵐芷念出的第一句話就讓烈歐斯的面色變得有些古怪。
弒殺者......聽起來確實挺“忠誠”的。
不過這倒是解釋了身後那頭巨獸眼眶中的長矛是怎麼來的——顯然,那是露的武器,她恐怕是從自己的坐騎上一躍而起,抓住機會將長矛插入了它的大腦里,終結了“雪山之神”的生命。
和遊戲裏某個盾擊傷害數千的猛男......巾幗豪傑倒是有些相似。
“與墨諾提的戰爭告一段落,雪峰戰士們帶着同胞的屍體和雪象夥伴們回到了塔爾玖的土地上,但也引來了致命的災禍。”
“這場戰爭似乎催生出了某種黑暗恐怖的魔物,它突襲了雪山之神的聖所,侍奉者的慘狀讓祂心痛與憤怒,但這份傷痛反而被對方利用。”
“神明墮入了黑暗,曾經參與過那場戰爭的雪象們也沒能倖免,漆黑的霧靄覆蓋了整座大雪山的天空,不詳的黑氣縈繞在祂和子嗣們的身軀上,讓它們向曾經的夥伴發起了猛攻。”
念到這裏,嵐芷不由打了個冷戰——她還沒有看到後面的血色壁畫,但留言中描繪的畫面已經足以讓她不寒而慄。
烈歐斯想到的事情要更多一些。
也就是說,那些觸手一樣的黑氣並不是臆想,而是“露”真實見到過的東西?
引導強大生物陷入瘋狂......事實上,有數種古龍都能做到這一點,就是不知道她為何會說對方是“戰爭催生出的魔物”。
“那頭恐怖的怪物很快就離開了,可我的族人們卻在這場毫無意義的戰鬥中消亡殆盡,我僥倖終結了發狂的神明,舉目四顧,但無人能回應我的呼喚,就連那些剛剛成為巫女的孩子們也沒能倖存下來,葬身在發狂的象蹄之下。”
“幸而一頭被送走的小雪象找到了我,我拜託它埋葬這些可憐的犧牲者,自己則用盡最後的力量記錄下了這一切。”
“後來者啊,如果你能看到這段文字,請一定要警惕那種蠱惑心靈的黑色巨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