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很壞很壞的……顛倒 上
影視部的主編小策,將故事梗概分發給了在場的每一位藝人,當然,在這個場合應該叫演員才對。
纖薄的紙張,承載着千鈞力量,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當紅影視明星全健的到來,給這次試水劇的拍攝增添了相當結實的籌碼。重要性一下子就被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好在幸福影業剛成立了不久,最開始的拍攝項目都打算啟用新人。要不然,像是朱華池和趙蕊這樣的影視院校畢業生,不知道要在各種龍套通告裏熬多久才能出頭。
趙蕊不像朱華池那樣信心滿滿。她揪着發梢,警惕地望向會議室西側的“老前輩們”,尤其是剛剛表演了哭戲的高中生裝扮的秀麗少女。
這一次能夠入選,拿到一個好角色,事關重要。不僅是趙蕊,其他20來歲的年輕新人們也鉚足了勁,打算在全老師面前露兩手,留下好印象以便再聯繫,要是能搭上他的其他劇組的項目,平步青雲誇張了,但說是直接跳過了新手期絕不為過。
會議室里滿是嗡嗡的交頭接耳聲。
魏昆見他們準備得當,於是對帶隊隨行的夏妍點頭示意。
夏妍望了眼全健,貓步走來,高跟鞋將她的腿映襯得極長。她傾身耳語道:“老闆,我們可能拿不住這個全健,等下去實景場地會不會出亂子?”
“為什麼要拿住他?”魏昆反問。
夏妍語噎,總不能說自己討厭這傢伙拍的那些家庭主婦都市肥皂劇吧……
正值風華年貌的她,即便不笑也像是熟透了的果子,微微沉吟,正色說道:“咱們公司招的都是新人,只有些校園拍攝經驗,要是被軋戲,讓全健大出風頭,遼東省電視總集團那邊是否會輕視我們,影響到後續的合作級別?”
“你是對的,說的有道理。”
夏妍很少從魏昆嘴裏聽到這樣的人話。她十分詫異,隨後又生出些小小竊喜,低頭清了清嗓子偽裝情緒,嚴肅道:“我主要是擔心全健別有用心。他一個當紅明星,哪裏用得着靠這種小劇刷臉攢人氣,只有一種可能,他是帶着某種任務來的!”
“主人的任務?”
“麻煩您正經一點好不好!我聽不懂這在說什麼。再說了,他是男的啊!”
“我是說劉主任,什麼男的女的?”
魏昆見夏妍立刻躁紅了臉,像是熟透的鴨子。他還奇怪,會議室里也沒開暖風啊。
他搖搖頭,不再理會。
魏昆用力拍了拍手,將會議室的目光吸引到自身。
“該帶的帶上,尤其是劇本!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下午5點前,我要看到所有人都在實景現場,不要遲到,臨時有事提前打電話,明白了嗎?”
“老闆我知道了。”這是60、70后。
“老闆,保證完成任務!”這是80后。
“不可能出事。”這是90后。
“1。”這是00后……
魏昆滿意地笑了笑。
真是群英薈萃,蘿蔔開會啊!
……
據說叫幸福小區的地方,一般都不太幸福。叫陽光小區的地方,也都沒什麼陽光。
“真特么不吉利,幸福陽光小區?”
石浩聰吐了口唾沫。作為監製,他經手的國產cult片起碼有兩位數了。這名字看上去就是個該狠狠鬧鬼的寶地,要是誰家水龍頭不漏水,天花板不發霉,鏡子裏不帶點白影,貓眼看不見些紅衣服,那就對不起小區的大名!
魏昆鎖好邁巴赫S60的車門,穿得人模狗樣,一看就是領導。
他說道:“有個朋友賣了我半個面子,告訴我的好地方。
”
石浩聰不解:“二皮臉和不要臉我聽過,怎麼還有半個面子的呢?”
“因為只有半張臉啊。”
“胡扯。”
實景場地位於幸福陽光小區的西南側,第27號樓,是一座有四層結構的老舊商品房。附近商業環境這兩年不太好,人流量跌的厲害,所以飯店、商場紛紛搬走。小區居民生活不便,陸陸續續開始搬家,有的賣有的出租,可願意來這的除了被低價騙昏頭的倒霉蛋,也就是學生、剛工作的小青年、不願搬走的老人以及圖便宜的南亞籍員工。
同時,小區老物業停擺,又沒有新物業願意接手,本就冷清的小區看上去更加破落不堪了。
幸福影業提前跟這棟樓的業主簽訂了拍攝協議,以四萬三千元兩周的低價,將整棟27號樓都租了下來。
石浩聰邊走邊埋怨,抱着手臂,目光鼠祟,時刻警惕着陽光找不到的陰影暗處。
“老魏,咱來這麼早幹什麼,下午我還有場會都耽誤了。沒必要,真的沒有必要,又不是我倆拍片,用得着來提前踩點嗎?”
“見個人,是試水劇的創意編劇。”
“我才不見!放平常,那該是編劇踏破我家門檻,得當面客客氣氣地敬一聲石監製,還得看我心情好不好,再決定翻不翻他的本子——哎喲!”
石浩聰才說到把母牛倆後腿給掰開,沒到正經戲份呢,就瞧見27號樓門前,站着一位歲月安好、氣質若白酒陳釀的中年婦人。
“石老闆你好,我姓張,名雲霞。”
她說話時,不似年輕女人那般矯揉造作,而是輕柔舒緩,若娓娓道來。
石浩聰看的眼睛都直了。
等到魏昆不耐煩地拍他胳膊,他才清醒過來,滿臉堆笑地迎上去:“您見外了!叫我小石,或者大聰明都行。我入行這麼久,最佩服的就是編劇,沒編劇哪有戲,創意百頭先啊!”
魏昆沒繃住。
他萬萬沒想到,石浩聰還真把這外號當好的聽。
張雲霞只是抿嘴微笑,靜靜地站在那。
所謂張雲霞,其實就是從座頭山掏出來的【半臉鬼】。在加入鬼公司后,得到了無之權柄的護持,終於能完美地偽裝成人類的模樣。她是今天最重要的裁判之一,因為這部《鬼宅》的創意源頭,正是她在16年前經歷的那場滅門慘案。
魏昆的承諾兌現了。
張雲霞此時的笑容帶着一絲解脫,她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消解當年的怨恨。可魏昆明白,這遠遠不夠。真正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至今不得下落,只知道動手的男人姓關,是當時鎮子上一家富商的獨生子。
也是因為魏昆在幫她的忙,身為怨魂的張雲霞,其怨氣才沒有轉變為煞氣,淪為那種神智低下只知道吃和殺、還有啃魏昆的傻子厲鬼。
石浩聰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張雲霞套近乎。
劇組的工作人員最先全部到場,隨後演員們陸續就位。
副導演楚智趕到時,還沒跟魏昆打招呼,就充分顯示出了她的低情商,左顧右盼,最後一臉驚愕地問道:“攝影機呢?我們就乾瞪眼睛啊?”
攝影師就顯得很會來事,他不等老闆甩臉色,急忙拉住楚智到邊上,解釋道:“有直播攝影機,兩台MX170和一台MX190,三個機位足夠了。”
“就算是網劇也不能這麼拍啊!”楚智急得跺腳,她求助地看向魏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就差把我不滿意的委屈寫在臉上了。
魏昆對特殊人才還是很照顧的。
他承諾道:“下一次,絕對是大製作,大資金,大團隊,最頂級設備,我請你來當導演!”
還好李小雅在隔壁的臨時化妝間,沒聽見這句話,要不然絕對會翻白眼!
其實不怪楚智。
她再怎麼說,也是拿過些國際三流小獎的新秀導演。相當於剛打完黃金晉級賽,又被生拉硬拽到黑鐵局打維護局,她哪能心甘情願。聽到魏昆的大餅,她本想再說些話,突然聽見石浩聰重重咳嗽,臉色一僵,立刻閉上了嘴。
而且這劇組屬實是寒酸了點,除了最大牌的插班生全健,就是一些連跟組經驗都沒有的萌新,甚至打光都要魏昆親自兼職……楚智怎能還看不明白,這真的就是個試水性質的短劇拍攝。
“就當是磨合團隊了,起碼還有全健呢,不丟人……”楚智自我安慰着,又看到石浩聰瞪眼,她這回沒反應了,回瞪着石浩聰。
魏昆琢磨不明白。
他低聲道:“剛才你咳嗽她就不說話,我還以為她怕你,你不是號稱帝都影視圈的四阿哥么?”
誰成想楚智聽力極好,她皺眉道:“誰怕他了!莪聽他咳嗽,以為他有病!怕傳染!”
石浩聰差點沒直接氣過去。
他手指顫抖:“瞧見沒,為啥我以前沒敢用她!這情商低的能給資方全弄出心臟病來!”
“那你就推給我?”魏昆愣了,道:“我又不是情商培訓老師。”
“李小雅說你不要臉,最能克低情商的,而且楚智確實手上有功夫,又被一個劇組排擠臨時失業了,我想着拉她一把,給那些排擠她的人看看……”石浩聰說到一半不說了,他意識到有些話沒必要挑明。
但為時太晚。
楚智異樣地盯着石浩聰,先是狐疑,突然莞爾:“謝謝了,石監製,我會盡全力,不能辜負你的好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哎,你別以為我對你有特別照顧啊,我就是見不得別人被欺負,啊不對,完全是生意,是因為你要價最便宜——”石浩聰語無倫次,最後乾脆不說話了。
魏昆倒是對石浩聰另眼相看了。
他笑了笑,沒戳破石浩聰的“謊言”。
趁着演員化妝,攝影師調試網絡的最後間隙,醉醺醺的道具師檢查了一遍場地,突然扶着沙發酣睡過去。
看到這一場景的人,不禁皺眉。
石浩聰冷聲道:“等他什麼時候醒了,結清工資讓他滾蛋!醉酒工作,是對影視事業的最大不敬!”
楚智跟着用力點頭。
“五點了!”
不知是誰按捺不住即將上鏡的興奮,扯着怪動靜喊了聲,伴隨着掛鐘敲響5下,現場突然陷入到片刻的寂靜。
試鏡的地方,是個被佈置成上世紀老裝修風格的躍層,原本是倉庫,左右牆壁都被打通,連成了一片足足有將近四百平米的大空間。足夠容納一個劇組了。
寂靜之中,老舊的房子微微顯露出破敗陰森的滲人感覺。
“首先是女主人阿霞,還有她的丈夫小帥。”楚智完全沒感覺,她用喇叭喊道:“這一場是對手戲,主要表演阿霞發現出租屋有異常的腳步聲,詢問丈夫,但丈夫並不相信,而是安慰她是幻覺,然後突然阿霞看到了窗戶外的神秘身影,被嚇了一跳……”
“有兩個要點。”
“第一,是CP感,阿霞和小帥是同居了5年的夫妻,面臨感情危機,一個重家庭,一個重事業,要表演出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但又不能完全是陌生人。”
“第二,是真實的恐懼感,不要挖鼻孔,不要張口瞪眼,要調動面部肌肉做微表情,我能接受體驗派和演繹派,但我不能接受面癱派,演的像羊癲瘋一樣的傻子。”
楚智進入到工作狀態后,氣勢驚人。她三言兩語,就把那些躍躍欲試的新人們,說的一個個緊張起來。
只有全健弔兒郎當的笑而不語。
他率先鼓掌,道:“一切聽導演的,我先給大家打個樣,誰來跟我過一組?”
趙蕊急不可耐地舉起手。
“全老師,我可以嗎?”
全健下意識點頭,然後笑了笑,看向楚智問道:“導演,人齊了,我和她先試試?”
“還差一個。”
楚智搖搖頭道:“窗外的影子,也就是鬼。這個戲份同樣重要,按照梁編劇的思路,我們這個只在網絡播放的短劇,要有足夠的商業元素。鬼,不能遮遮掩掩,而且出於規避敏感政策的原因,鬼必須要有人的形體,說白了就是打擦邊球,既像是精神病殺手,又像是女主人精神分裂,但觀眾們,我們都明白,這個就是鬼。”
大家議論紛紛。
“鬼可不好演啊……”
“是啊是啊,按照楚導演的要求,可能不太簡單。”
說著說著。
突然有一個人站出身來。
“我來試試!”
眾人循聲望去,頓時驚愕,就連魏昆也忍不住目瞪口呆。
是李小雅。
她此時頭上纏着繃帶,脖子帶着支架,宛如一個四肢失調綜合征的患者,搖搖擺擺像是鴨子一樣走了過來。
全健脫口而出:“她能演鬼!?演木乃伊吧!”
李小雅嚴肅正色道。
“請大家放心,我只是又摔了一跤,本就是小事情,最關鍵的是,我在這一場挫折中,悟出了生死之中的大恐怖,請不要用原先的目光看我……”
“我,李小雅,已經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