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傳聞
忻罘站在公主府門前,看着這宏偉的建築。聽說這座府邸用了京城最上乘的匠人,歷時三年,於公主十歲時落成。是除了皇宮外最顯眼的建築。皇帝是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全天下的人,她是北苑最尊貴的公主。
他跟着花裳的步伐,進了公主府,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北苑最尊貴的公主府邸,沒有金碧輝煌的華麗陳設,也沒有琉璃瓦和奇珍異寶的裝飾,廳廊過道都是最普通的材料。
花裳看着他,心裏也明白眼前他的反應,便輕聲開口道:我們公主雖然生於皇族,卻也是長在軍營,見過戰亂里的顛沛流離的百姓。便嚴令下人們鋪張浪費,自己的住宅便也顯得有些樸素了。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穿過走廊,進入第二道門,才發現什麼叫真正的樸素。她的花園裏養着的,不是名貴的花草,而是種着土豆蔬菜,池塘里的荷花倒是開得繁盛。世人可能怎麼都想不到,他們想像着公主府邸宏偉的建築里,竟然是這樣一派煙火的人間味道。聽花裳說,原本的公主府也是如皇宮般陳設的,也如世人想像的那般。後來,公主把那些名貴華麗的陳設全部換成的金銀細軟,就正廳和膳房的裝飾和原來一樣,沒怎麼變化。
忻罘不明白,用裝飾換了錢,難道她很缺錢么?他沒在細想,聽花裳又說:忻公子,您的客房已經都為你準備妥當了,也不必勞煩公子自己收拾了。你看,這晚膳就快到了,您是……
忻罘強忍着不悅:這公主府的招待還真是……周到啊。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全憑公主安排。
他跟着花裳來到膳食坊房,白玉石鋪就得地面閃着柔和的光,琉璃瓦器皿相襯着,除了皇宮裏數不清的人,其餘一切都像是把皇宮的御膳房照搬了過來。想來這座府邸初初建成之時,確實極顯奢靡之風。不過說起人,他們這膳房裏的人都……僅僅剩下的三人看着他,看來,他們果然是把他當成了新請的膳夫了。
北泠吃着眼前的晚膳,蓮蓬豆腐,干連福海參,蟹肉雙筍絲,拉滬沙板雞,金腿燒圓魚,一品官燕。嗯,確實如傳聞一般,忻公子不僅長得好,果然廚藝也好呢。
晚膳后,還有核桃酪,糖蒸酥酪,如意糕,雲片酥。北泠叼着一口核桃酥,笑得很是滿意。
後面接連好幾天,每天的早膳,午膳,晚膳都是這些,初初吃都是美味,吃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北泠終於受不住了。
便踱步到傾香閣,她看着這個牌匾,再想想裏面住着的那位,總覺得有點不對。然後問花裳,是不是有些不妥,花裳表示,四間客居里,只有這間暫時合適些。北泠想了一想,似乎也有那麼點道理。
進去時,就看見忻罘對着一株海棠樹站着,着一身月白色長衫。北泠停住腳步,繼續看他,心裏想着,真真是好看呢。不過他平常都着黑色,很少見他這副打扮,配合著這場景,倒像極了父皇宮裏不得寵的幽怨妃子。
忻罘轉過身來,就看見北泠盯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花裳看着不爭氣的主子,搖搖頭,扯扯她的衣袖。北泠才回過神。
她邊看着忻罘邊笑,忻罘微微輯了輯手,有點摸不明白她的意思。“忻公子在我府上,不知可還順心”北泠坐在石几旁邊,順手拿了塊核桃酪,又問“忻公子,介意我吃塊嗎?”忻罘趕緊又是輯手,道:“公主不介意就好。”
北泠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便道:“忻公子是我府上的客人,不必這般。來,坐,我今日來不過是與公子談談心。”
忻罘一臉不知所以的表情,邊坐便說道:“公主的待客,還真是……特別。”
北泠微微笑,假裝沒有聽到。便又問:“傳聞,忻公子廚藝非凡,近日得見,果然不凡,不知公子如何習得這廚藝。我也好讓府上的膳夫學學。”
忻罘說:“當年跟着師傅所學,後來師傅雲遊四海,便未在得傳教,能拿出手了,便是公主近日吃的這幾樣了。”
北泠一邊點頭,一邊說:“貴師還真是有一傳一。”一邊心裏想着,這傳聞果然只是傳聞,當不得真。
忻罘微微起身,道:“公主是吃得不順心了么,那……”
“順心順心。很是順心”北泠說。
“晚膳也快到了,現下……”忻罘已經離開石凳了。
“花裳,你去看看府上膳房的師傅可是不想在本宮的府邸待着了。”北泠皺着眉頭,一臉生氣:“告訴他,再這般疲懶,本宮可是要容不下他了。”
花裳急急應道:“是了是了。這師傅怎麼回事,奴婢這就好好去罰他。保證今天公主的晚膳吃得順心。忻公子也正好一起嘗嘗府上師傅的手藝。”
北泠看着花裳,滿意的點點頭。擺擺手讓花裳下去了。
“忻公子快坐。”北泠笑意盈盈,看着他說:“我記得忻公子平常只着黑色衣衫的。”
忻罘泯了口茶水,說:“來得匆忙。”
北泠突然就想起來,當日幫打了鴛鴦之後,把他從皇宮直接帶到公主府。這茬便是自己硬生生的討了沒趣。
“但是我覺得你穿白色要比黑色好看。”北泠用手抹了抹嘴角的核桃酪。若有所思的說。
忻罘看着眼前的少女,是剛柔並濟的明艷,連眼前的海棠花都要遜色幾分。他心下便有幾分惻隱。
“呀,這是你釀的酒嗎,真真是美味呢。”北泠一臉驚喜,問“這也是你師傅教的你么?”
“嗯……對。”忻罘回應。
“那你師傅還教你什麼了”北泠一臉期待的看着忻罘,心裏想着,會做菜又會釀酒的神仙師傅呢。
“我拜入他門下一個月,他就雲遊了。所以,就習得了這些。”忻罘答。
“哎呀,一個月才學了這麼些,那菜就不能多……”北泠看着忻罘突然有些僵硬的表情,立馬收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話鋒硬生生一轉,便笑着說“忻公子真的了不起,才一個月就學了這麼些呢。了不起了不起。”
用完晚膳,忻罘要離開泠雪閣時,北泠問:“公子覺得今日的晚膳如何?”
“公主府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忻罘思忖着回答。不知她葫蘆里又有什麼葯。
“那你既然吃了這極好的東西。是不是也該付出點什麼?”北泠一臉狡黠。
忻罘有些發懵,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咳咳,忻公子也不用緊張。本宮就是想問問,忻公子那裏還有幾壇昨兒那樣的好酒?”北泠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我見海棠花開的極好,便順手釀了三壇,公主若是喜歡,讓人拿來給公主就好。”忻罘沒有再看她的眼睛,底下頭恭敬的答。
“不必不必。本宮要喝去找你就行了。”北泠眼睛似乎更亮了些“就是不知道忻公子肯不肯了?”
“公主嚴重了。海棠花和居所本就是公主府的東西,自然皆歸公主所有。”忻罘依然不動聲色。
北泠便不再說話,沒有了剛剛嬉笑的模樣,不知道在想什麼。空氣突然就靜了下來。
隔了好久,她才開口:“忻公子,不知道這酒要多長時間才能釀好?”
“大概需要半月余。公主今天喝到的,便是臣初入府那天釀的。”忻罘看着她,突然覺得她周身說不上的冷清。
“人都說,這西府海棠是海棠中的上品,花開之時傾倒眾生,美麗嬌艷。”北泠看着忻罘,說:“北苑境內,就我公主府邸有這般上品。忻公子,就等海棠花凋零時再回府吧。”
忻罘輯了輯手,道:“臣之榮幸。”
忻罘走後,北泠遣散了下人,獨自坐了一會兒。聽到身後有動靜,也沒有回頭,便道:“出來吧。風影。”
“公主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卑職站在那裏好久,公主才發現。”風影道。
北泠輕笑:“是啊,今日是輕心了些。對不起啊,風影。”
“是卑職逾越了。”風影說著便要跪。北泠一臉無奈的扶住他,略有責怪的說:“風影你不要動不動就跪。你我之前不需要這些虛禮的。”
“是。”風影低着頭。
“事情怎麼樣了?”北泠問。
“誘餌已出,不肖一月余,他們安插的暗樁便會在北苑境內徹底消失。”風影眼神堅毅。
“皇宮那邊呢?”北泠皺着眉頭。
“算着應該就是近幾日要宣佈西貴妃被廢的聖旨了。”風影看着北泠,說:“皇上一切安好。”
北泠稍微鬆了口氣,說:“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