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窮鬼與香辛料
此時是晚宴的前一日，蘇的傷早已好得差不多了，這個世界的人身體素質似乎要強不少，雖然達不到薩迦說的那樣「吐口唾沫就好了」的程度，但貫穿傷不用消毒不用縫針，拿塊布纏緊實了，再喝點聖乳，三四天就能動了，也是夠離譜的了。
此時的他正抱着一袋食材走在回家的路上，辭退了煮飯的大媽，伙食費富餘了一點。起初聽到蘇要自炊，費萊是強烈反對的，他的印象里自家少爺只有山上放火是一把好手，連廚具都認不清，更何況現在還缺胳膊斷腿。蘇被他氣得拆了繃帶，連夜做了四菜一湯還附帶甜點，在此之後費萊再也沒說過什麼，他只知道今天晚上吃咖喱，據說是少爺最喜歡的來自遙遠異國的料理，費萊對此很期待。
說是咖喱，關鍵的香辛料還遠遠找不齊，蘇只能用市場上現有的材料，準備煮一鍋糊糊來緬懷自己記憶中的味道。馥靈帝國是這片大陸數一數二的老牌強國，帝都馥靈堡又是交通的咽喉，帝國之心臟，一切帝國可以獲取的物產幾乎都能在市場上見到其身影，對蘇而言還是遠遠不夠，不是找不到就是買不起，香辛料在這裏依舊是以幾乎與黃金等價的價格交易，而且大部分甚至都不是用來給食物調味的，而是被研究鍊金術的法師老爺拿去燉煮他們那一鍋鍋的黑暗物質去了。帝都的市場尚且如此，其他地區可想而知。
每每想起這幫火球愛好者，蘇總是沒有好氣的，但今天他卻沒有在心裏做吐槽，相反，他心情好的甚至準備在回家之前逛一圈魔法用品店。
早在他吩咐費萊定製他的手杖之時，就已經安排妥當。他與下城區城西的「金米島魔法用品店」合作的新商品，終於迎來了發售的日子，雖然這個世界還沒有什麼知識產權，專利許可之類的東西，但躺着就有錢進賬，蘇夢中的版稅生活終於是到來了。
「啊~！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窮了兩輩子的蘇，甚至唱起了好日子。
抱着食材踏着墊步，跟路過的每一個行人點頭致意，時不時再來一個轉身，本來略有些陰鬱的臉上哪裏還有一點陰霾，今天他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
來到店門口，不出所料，聚集了一大幫火球愛好者，長長的隊列幾乎要從店裏排到街角，見到蘇手中的手杖，正在排隊的法師無不投來羨慕的目光。
「讓一讓，先生們，請讓一讓！」蘇陷入人海之中，不得不把食材的袋子高高舉起，以防裏面的東西被壓扁。「別背着罐子了，先生，聽我說，帝都的魔素足夠活躍了，你背着它也不能讓搓出來的火球更大。事實上，你只會在踩到別人的腳時讓人感覺更痛，比如現在這樣，嘶...嗷！」
「薩爾瓦多先生！是您來了嗎？！」商店門口一個矮個子的女孩發現了蘇，正在人群中艱難的蹦蹦跳跳沖他招手。
女孩一頭捲髮毛茸茸亂糟糟，臉上有少許雀斑還沾着一些木屑，身上是跟嬌小的體型不相稱的背帶褲，也不知道是太過寬鬆還是因為人群的擁擠，一條肩帶在腰邊晃蕩着。
蘇也向她揮了揮袋子：「小薊，你就在那裏不要走動，我馬上過去，你那小身板可別再被擠扁了！」
人如其名，在蘇所認識的富有魅力的女性之中，如果說伊麗絲是象徵愛與優雅純真的鳶尾花，琪諾拉是平易近人，為他人應援的油菜花，現在這個假小子般的小豆芽就是野性尚未褪去的矢車菊。森塔芮.薊.萊茵，魔法道具名匠同時也是這家店的所有者——邁巴赫.威廉.萊茵的孫女。十二歲的小女孩如她充滿綠意的名字一般，天生就對草木和魔素有強烈的感應能力，也是她最先看出了蘇這門生意的潛力，說服了她的爺爺促成了這次合作。
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來到了店內，並不算大的店裏，老邁巴赫和幾個徒弟正站在平時擺放商品的櫃枱上，向火球紳士們講解新商品的用法賣點。
「劃時代的產品，先生們，20金幣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但是能買到震動魔法界的手杖！」眼前這如同電視購物般的場景讓蘇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不是很能綳得住。
看到合伙人出現在店內，老邁巴赫自然不能讓他閑着：「先生們，請允許我隆重介紹，手杖的發明人——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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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特.蘇.薩爾瓦多伯爵！」
所有人將視線投向蘇，隨後掌聲雷動，蘇不得已，只能硬着頭皮跳上櫃枱：「各位法師同行，幸會！areyouok？！」隨即又是一陣掌聲。
蘇用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安靜，現場氣氛稍稍平復后，他接著說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魔法都被嘲諷是脫褲子放屁，誠然，魔法的種種限制讓我們舉步維艱，像在座各位這樣學識淵博雄才大略的法師也只能加入俱樂部，和那些沒有上進心的貴族法師們比拼火球射程。」現場發出一陣鬨笑聲，乾笑的人也不在少數。
「我知道，有些人笑不出來，因為他們也沒辦法，他們可能也曾對魔法抱有一顆熱忱的心，只是現實，想到現實中的魔法應用，先生們，我也笑不出來。」蘇在櫃枱上來回踱步，突然將手指向台下的一位看客：「這位先生，對，就是您，一看您就是經驗豐富的老法師了，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他伸手摸了摸頭頂，和他充實的發量相比，被他點到的那位紳士頭頂光滑如鏡，又惹得現場笑聲不斷。
「您覺得魔法有什麼不便之處，以至於被他人所譏笑呢？」
「額...我覺得...是沉重的魔素儲存罐？」
「嗯！很不錯！還有嗎？」
「額...」禿頭法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蘇見狀從牆上薅下來數把法杖捧在胸前：「可別忘了它們啊，先生們，設想一下。你出門冒險的時候，如果忘了帶魔素罐子，難道不會覺得身體輕盈像飛一樣嗎？罐子是很難被忘記的，而法杖，法杖才是房間裏的大象！想像一下吧！你為了這趟旅行精心挑選了法杖，出門后卻發現落下一根在家裏，我相信有不少人都有過這種體驗。」
「嘔...」「魔素之靈在上...」一片感同身受的悲鳴。
蘇很滿意他們的表情，他環視了一圈：「但是現在，」他雙手一松，法杖應聲落地，咕嚕咕嚕滾動到了法師們的腳邊。「金米島魔法用品店和我，決定將諸位從這種噩夢般的體驗中拯救出來！」
蘇打了一個響指，一同站在櫃枱上的學徒很配合的將一柄手杖承在托盤中遞給了他。
「也許有的先生已經聽萊茵先生介紹過了，但還請允許我再次隆重介紹！紳士的魔法手杖——tr-1海茲爾！」
和蘇的手杖只在杖頭上有區別，圓潤的杖頭上刻着一面盾牌，這是貴族都熟知的盾形紋章，盾上是一隻背後生翅的兔子，兔子手上捧着一顆榛子，環繞着盾形紋章的一圈銘刻着蘇和邁巴赫的名字。
蘇將手杖舞了幾圈接著說道：「以感應性極強的榛木打造，法術迴路則由帝都名匠邁巴赫.威廉.萊茵操刀，在此等優良的基底之上，是鄙人設計的巧妙機關。只需要轉動手杖將標識對齊，無需繁瑣的更換法杖，一杖釋放四種不同的魔法！解放您的行囊，就在今天！」
店裏店外無不被他這段傳教般的演說打動，掌聲不斷，誰還不是個魔法男孩呢？
蘇連連鞠躬，隨後將手杖放回托盤中，跳下櫃枱對留在上面的邁巴赫點頭致意。
老人和他那活潑的孫女不同，是一位寡言少語的匠人，但如今也難掩飾臉上興奮的神采。
腳剛落地，森塔芮就跑了過來，一把拉住蘇的胳膊，把他帶的一個踉蹌。
「爺爺還要跟客人講解手杖的用法，我們到後面去吧！」
兩人來到店鋪後方的工作室，這裏到處都是製作魔法用品的原材料，木屑灰塵附着在所有的東西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
「喏！剛做好的手杖，薩爾瓦多先生，您來檢驗一下吧！」森塔芮平時就很活潑好動，今天店裏的盛況更是讓她興奮的小臉通紅。
蘇不緊不慢，左看看右晃晃，又伸出手指在椅子的表面劃過，厚厚的一層灰。
他挑了把看起來比較乾淨的椅子坐下，這才對森塔芮開口道：「蘇，只是蘇，我們是合夥經營的關係，不用那麼拘束的，我比你痴長几歲，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喊我哥哥。然後檢驗嘛...就不必了。」
他看向那根與方才展示的別無二致的手杖，這是他們這幾天敲定的，結構質量什麼的他都瞭然於胸。t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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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茲爾，其實是他所使用的手杖的閹割版，取消了內置的刺劍，不是每個法師都是劍擊好手，他們還是更習慣棍子這樣的鈍器。在此之外還有一點，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講的，由於取消了刺劍，這一版手杖的法術迴路得以內藏在手杖內部，這樣的雙層嵌套結構導致手杖的外表看不到任何裸露的迴路。
這是蘇的一點小心思，算是一種防盜版策略，兩層結構緊密貼合，暴力拆解極有可能損壞手杖的內構，即使毫髮無損的拆開了，杖頭上除了正確的迴路還刻了其他無效的迴路混淆視聽，想要從零破解這柄手杖的奧妙對這些火球法師而言還是需要花費很大的功夫的。
不過即便有「友商」破解了，蘇也無所謂，說白了賺錢都是其次，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宣傳他所規定的「概念」，「所謂法杖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概念，來自另一個世界記憶中的惡德商法。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旦形成了概念，制訂了規則，擁有主導權的一方可以隨心所欲的進行這場遊戲。
蘇有些得意的摸了摸鼻子：「我建議你們也不要在這種地方進行檢驗，萬一...後果不堪設想...」
他所指的無非就是自己搞出來過的粉塵爆炸，所幸帝都常年陰雨，即是是充滿易爆物的魔道具工作室也沒那麼容易引爆。而「海茲爾」上銘刻的迴路也與他的手杖有所不同，加速術與疾風術保持不變，另外兩個則換成了他口中比博都不燃的「沙塵術」和所有人都喜歡的萬人迷——「火球術」，防止不明原理的法師老爺不小心把自己炸上天。
「蘇哥哥，不會以為我要在工作室里放火吧？放心，我跟爺爺學了那麼久，這方面的經驗早就有了，這種地方很容易發生爆炸我是知道的！所以工作室都是嚴禁火焰的，連油燈都沒有。」
小姑娘一點都不怕生，蘇直接就多了個沒有血緣的妹妹。
「工作室外面還有一個小院子，我們都是在那實驗新東西的！來嘛！我帶你去看看！」便宜妹妹又開始拉扯蘇的手。
蘇怕再這樣被她牽着鼻子走，自己還沒好全的傷口又要崩裂，連忙應聲：「不必了不必了，你們知道危險性就好，我來店裏只是為了看看生意順不順利，畢竟這也關係到我的錢袋子。」
森塔芮眨巴眨巴眼睛，不再晃動他的手：「很順利哦！其實早上開店就已經來了好多客人了，這幾天做的手杖都已經賣出去了，現在這批客人都是需要預定的，店裏就剩兩把演示用的樣品和我手上這把剛完工的了，爺爺說熟客都答應給我們做宣傳，接下來幾天還會有更多人來呢！」
小姑娘跳到一把椅子上，像只小猴子一樣不斷改變着椅子的重心，搖搖晃晃。
「爺爺還說了，緹，阿，戮？1，海茲爾這樣的巧思他從來沒見過，接下來起碼一年多我們店都能大賺特賺，搞不好我一輩子都不愁吃穿啦！」她沒聽過這種奇怪的命名方式，發音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蹦。
「是tr-1海茲爾，賺錢的寶貝可要好好記住。」蘇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
「嗚...」森塔芮甩掉他的手：「直接叫海茲爾不就好了嗎！這我就記得住了，是榛子的別稱！」
「我只能說，命名是男人的浪漫，你這小豆芽菜一定不會懂吧。」蘇假裝正經：「如果你來命名，你覺得叫什麼好？」
「誒...飛翔的兔子！怎麼樣？」小猴子繼續搖擺着她的椅子。
蘇搖了搖頭：「作為你的合伙人，你的哥哥，請容我拒絕。」
「誒誒！不也挺好嘛！那小兔子和大榛子！我覺得這個比較好！」
蘇苦笑着起身：「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爭取在我發展到tr-6之前想出點更好的吧！」
「哦，對了，哥哥不會很急用錢吧？」
「為什麼這麼問？」
「誒嘿嘿...其實是因為店裏的資金都被拿去訂材料了，雖然手杖銷路很好，但實際上現在我們身無分文哦？」
也就是說，版稅生活尚未到來，現在的蘇，依舊是以前那個窮鬼。
「想想也是...」他嘆了一口氣，成功商人的勁頭褪去，現在的他，如同一塊缺少香辛料的肉。
（本章完）